宁夫人有些无语,然而巫医却是很高兴,围着宁夫人的身边打转。
“好了,就算认不出你来,咱们也赶紧回去吧。”
宁夫人手上还拿着药篮子,实在是不想被人当成猴一样围观。
巫医见宁夫人脸色不好,这才稍稍收敛情绪,帮着宁夫人把药篮子拿起来,一块上楼。
店里的伙计看见了,也只是惊讶跟着宁夫人的男子怎么换了一个,却也没有多问,毕竟这与他无关。
到了楼上,宁夫人先是让巫医确定了买回来的药材对不对,之后才坐下,目光灼灼的看着巫医。
巫医正摆弄药材呢,注意到宁夫人的眼神,不免觉得紧张,他还从来没有被这样认真的凝视过呢。
“怎么了?”
一直到最后,巫医一连弄错好几次药材,这才停下手,看向宁夫人。
“我只是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是突然发现,直到今日,我都不知道你姓甚名谁。”
宁夫人的眼神并不凶狠,也没什么威慑力,可就是逼得巫医抬不起头,更说不出一句话。
“你知道的,这个世上我最不想骗得人就是你。”
过了许久,巫医嗓子有些沙哑的吐出这么一句。
“那就告诉我,不管真相是怎么样的,我都不会生气。”
况且,之前皇帝放火烧山那次,她也多少有些感觉。
如今又有那么多的高手追杀他们,那些人甚至可以调动官兵,可见巫医身份不同寻常。
“我……可我……”
“一定要说嘛?”
巫医几度犹豫,最后还是没能说出来。
“必须说,我总要知道,我是跟着谁一起亡命天涯吧?”
宁夫人露出一个笑容,略带自嘲的意味,看的巫医眼睛酸痛。
“好。”
“我全都告诉你。”
巫医抿了抿嘴唇,比起心里的那些痛楚,他更不想看到宁夫人刚才的模样,那样的苦涩,让他也跟着心里难受。
陪着宁夫人坐下,巫医选了个偏对着的位置,充当遮挡。
“我叫萧子君,是太皇太后的小儿子,也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
宁夫人的眼睛瞬间放大,萧子君这个名字,往前数个十年,可谓是人尽皆知,毕竟他可是天下第一才子,甚至当初有人断言,若是让他称帝,只怕天下尽归一人。
对于宁夫人的反应,巫医看在眼里,不禁笑的苦涩。
世人皆知他身负盛名,可谁知道他后来有多坎坷?
当年太皇太后和先皇感情甚笃,先皇甚至为了太皇太后闲置后宫,以至于皇嗣稀少。甚至爱屋及乌,当太皇太后流露出想让萧子君当储君的时候,皇帝当场答应。
萧子君清楚的记得,他被册封为太子的那一天,底下除了他的母后,没有一个人是心悦诚服的。
然而那些异声,都被太皇太后以雷霆手段铲平了。
甚至还请了修道之人,说他可一统天下之类,在两国百姓中传来。
如此本就不满意他成为太子的其他兄弟,对他的仇视更是上升到了一个无法想象的地步。
然而他却对此一无所知,因为在册封大典之后,先皇和太皇太后就紧锣密鼓的为他张罗起选太子妃的事情。
说到这,萧子君看了一眼宁夫人,见她表情淡淡,看不出喜怒,一时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了。
“后来呢?”
宁夫人沉浸在萧子君的过往里,凭着巫医现在的模样去回想曾经,然而她发现怎么也对不上。
她曾听到过的萧子君,是个惊艳绝伦,意气风发又善良的有些天真的少年人,可如今眼前这个,他眼里的风霜太多,以至于宁夫人根本就无法把两个人并在一起。
“后来啊?我选到了太子妃,是先前右相的嫡女章子,她是个很好的女人。”
时至今日,即便是他对宁夫人已经情根深种,说到章子,也还是不得不称赞一句。
章子嫁给他那年才十六,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相府的教养自然是极好的,可偏偏章子性子活泼,天真烂漫,又喜欢吟诗作对,他们相处的那段时间,亦师亦友,好不快活。
说着说着,萧子君的眼前好像又浮现出章子的音容相貌,还是那么可爱,见到他就一直喊着“子君哥哥”,尤其是嘴边的两个梨涡,浅浅的,他每次都忍不住用手去点一下。
宁夫人看着巫医伸出手,在虚空中看向触碰着什么人,眼神微动。
她知道,巫医是在怀念章子,他曾经的夫人,原本她以为自己是不在意的,可如今看着巫医的模样,胸口又有些沉闷。
对章子的怀念不过是一瞬间,萧子君很快就回过神来。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正巧的,巫医一下子就看到宁夫人捂着胸口皱眉的模样,不禁担心的询问。
“没事,你继续。”
宁夫人摇摇头,不愿表露出此时的情绪。
巫医见状,心里似乎想到什么,不再讲述和章子之间的点滴,说起了后面的事。
后来我俩有了孩子,举国欢庆,父皇还特例给他取了名字,入了族谱,更是立为皇长孙。
然而从那之后,一切就开始变了,只可惜那时候的我太傻,沉浸在表面的幸福中,没有注意到京都里的暗潮涌动。
还记得那是个春天,我得孩子刚要过周岁生日,当今皇帝却突然找上我,说是江南水灾,百姓苦难,易子而食。
先皇那时候已经是垂垂老矣,有多无少,底下的大臣们都不敢轻易惊扰,于是他们商量后就把这件事告知了萧子君。
巫医清楚的记得,那时候他跟他说“父皇老了,往后江山社稷都是你的,如今江南水灾,正是你替父皇分忧的时候,你且去吧你府中妻儿,有我照顾呢,你就放心吧。”
巫医把这段话学给宁夫人听。
“你真的去了?这摆明了就是个圈套。”
宁夫人皱眉,皇帝乃是一国之主,无论什么时候,国家大事又怎会不知?
“连你都看出了?可见那时候的我真是傻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