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兰斯特书房的灯仍亮着。
他疲倦地用手微托住下巴，看着刚从前线传来的战报。
萨利迩军队经过近一周的突进后，终于遇到了瓶颈。大概是每块精灵领地的驻军都不同，领主的差异让精灵军队的战斗力也差异巨大。
总之，他算是碰上了个难缠的对手。
“不愧是精灵中最擅长战斗的第一领主……”他轻叹口气，望着战报上不断增长的伤亡数字。
亚拉曼已经向他发出了“是否需要撤退或修整”的请求，可他还不想就这样结束征程。
毕竟精灵给他开出的和平条件，还远没有达到他的预期……
思虑良久，他还是拒绝了亚拉曼的请求。
他将签署好的文件交给已快临近睡着的下官，那是继续进攻的命令。
他还有个很重要的条件，需要得到精灵的应允。
他……想要和精灵一样。漫长而不死的生命。为了和格温更加长久的相伴。
据说，每一代精灵君王，都拥有能将永恒寿命，赐予其他种族的能力。
若要让精灵松口，他还不能停下征伐。
他看着不断摇晃的灯芯，想的出了神，却还是敏锐地注意到门外传来的细微声响。
有人来了，为什么看守的士兵却没有动静？
他略有些警惕起来。
倒不是他神经过敏，只是自从他登上王位之后，遇到的刺杀数不胜数。
不管是萨利迩境内曾被他清剿的旧贵族余孽，还是被他卷入战火的异国人，甚至是潜入萨利迩的精灵间谍……有太多人想要他的性命了。
他不得不万分小心。
不过，在他察觉到来人熟悉的气息时，唇角勾起抹温柔地笑意来。
却看得那整理文件的下官嵴背一阵发凉。
他还从没见过国王露出过这样柔软的表情。
“嘘。”格温冲守卫的士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心翼翼地走向兰斯特书房，还未走到门口，手腕便被他捉住了。
兰斯特将她轻柔拥入怀，抱着她，也不说话。
“怎么来了？”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
格温抬头，看着他略带疲倦的绿色眼眸，像蒙上层澹澹的薄霜，晦暗间含着深重的情绪。
在一旁目瞪口呆的下官见状，大气也不敢出，讪讪地离开了。
世间都传他们之间不过是政治联姻关系，可现在看来，全然不是如此啊。
“想你了，我就来啦。”格温笑盈盈地挽住他脖颈，在他脸颊落下个吻。
兰斯特却担忧看向她。
他能感受到，格温的气息越来越弱了。
怎么会这样？
他大手覆上格温有些冰凉的额头。
她还是那样，就算是在盛夏时分，身体也凉的像未化开的冰雪，彷若一个看不住，就会消融一般。
说来也怪，他前几日接到弗洛尹德的来信。
信的内容寥寥，却字字都在暗示他，要多关照格温的身体。
他迟疑片刻，捧起格温白皙小脸，认认真真垂眼看着她。“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格温愣住，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小腹，心下却犹豫。
她完全没有做好要成为一个母亲的准备。
大约是尹莎贝尔给她带来的印象太不好，她始终觉得，现在的自己，不仅没有精力和时间去生育这个孩子，甚至也不觉得她能给他一个幸福的童年。
他一旦出生，就会面临无数觊觎和危险。
他的父母，都是一国的国王，亦不可能抽出太多时间陪伴他。
“我……”格温一咬牙，还是开口。
“我怀孕了。”
场面一时陷入短暂的静默。
格温眼睁睁看着兰斯特的神情从不可思议变到惊喜，怔怔地看着她。
他突然放开她，像生怕碰伤了她一般，手悬在半空。
“我们…有孩子了？”他声音轻柔，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和格温说话。
格温牵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之上，露出个嫣然笑容。
她还是第一回看到兰斯特的眼眶泛了明显的红。
“多久了？”他问。
“治疗师说，已有两个月了。”格温回答。
兰斯特眉头微蹙。
两个月…
也就是说在这两个月里，格温不仅要继续处理林西国内大大小小的政事，甚至还出了两趟远门。
去的，还都是危险万分的地方。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和愧疚。
在这样的时候，他都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他这个丈夫，未免当的也太失败了。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格温察觉到他面上浮起的失落与愧疚。
“你已经帮了我很大忙啦。”她摸摸兰斯特脑袋，笑容轻浅。
的确，若不是兰斯特将精灵逼退，扭转了整个战局，单单凭林西的军队，恐怕，半个国家都要沦陷于战火之中。
“不过…”她低下头。
“治疗师说我身体不好，恐怕，不一定能顺利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他说，我的身体多年被寒气入体，本就很难怀孕。如果再流产…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怀孕的可能了。”
也就是说，除了这个孩子，她和兰斯特，不可能再有别的后代了。
她看得出兰斯特对这个孩子的喜欢，可也不得不把事实告诉他。
“我会想办法。”兰斯特沉声。
她比孩子重要的多。若是这个孩子的出生需要以她的生命为代价，他宁愿不要。
看来，精灵那边，还要继续施压才行。他眸色渐暗，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冰冷。
精灵或许有能保全格温和孩子的方法。只是，高傲的他们，不可能轻易出手相助。
他们不想帮，他就打到他们愿意为止。
格温和孩子，他一个都不想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