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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狂人日记23

郎玉堂被严修筠这番惊人之语震了半晌, 回忆了一下那个叫许璐的小姑娘清秀的眉眼,又琢磨了一下儿江晚晴临走前,那为人师表之余的似笑非笑,怎么想怎么觉得眼皮跳。

于是他无语又愕然地瞪了瞪眼,假模假样地指了指严修筠, 做出一个形式上的“警告”,留给严修筠一个没什么威慑力的眼神儿企图让他自己体会, 随即推门而出,转头追江晚晴去了。

严修筠无意语出惊人,只是单纯地嫌郎玉堂吵, 此时对方一走, 严修筠才静下心来翻了翻档案。

他手里的档案,是江晚晴车祸后手术的病例报告, 郎玉堂的老师原本是江晚晴的主治医生, 厚厚的一摞分析都是老先生当年写的, 足见当时她病情的复杂。

严修筠和江晚晴出发去申城参加学术会议之前,已经有人预告过,他们准备了“一出好戏”,专门展现给江晚晴看的。

随后他们目睹了陈雅云之死。

可是这件事如果非要和江晚晴发生些关联, 其中的关窍会在什么地方?

不知为什么,严修筠第一时间想到了当年的江晚晴手术。

然而他翻遍了江晚晴当年的病历记录,却毫无头绪。

严修筠揉了揉眉心,闭了闭眼又睁开,将手里厚厚的病例整了一整, 准备原样放回档案袋。

可他手下一松,不经意间抖落了一张纸。

病例原本的纸张都平整装订成册,唯独掉落的这一张,是从中间对折的,很不讲究地随意夹在了里页。

严修筠把这张纸捡起来展开,发现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英文,乍一看,像从哪个八卦杂志上撕下来的内页。

可这张纸右上角的注脚暴露了它的来源——那是当今最权威的医学期刊。

严修筠一目十行地扫过纸张上的内容,发现期刊文章讲述的是几十年前轰动世界的脑部手术。

他先是一顿,随后眼神立刻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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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严天意先是把许璐引进了病房,随后,自己蹦蹦哒哒的跑出来,找等在门外的江晚晴。

外科病房正赶上护士换班儿。

外科主任医师郎玉堂因长相比较占便宜,所以在护士中人气极高,这群可爱的女性、爱屋及乌,对和郎医生有关的一切生物一向热络有加。

江晚晴带着严天意在护士站前打了一晃,立刻凭借郎大夫的色相,被成功投喂了两大块巧克力。

护士投喂的巧克力据说是国外带回来的,然而这巧克力制造商可能刚打死卖糖的急于销赃,以至于这两块儿巧克力的含糖量严重超标。

江晚晴只吃了一口,嘴里除了甜到发涩别无感想——她可算知道为什么护士发巧克力时为何那么豪爽了。

严天意倒是跃跃欲试,原本连江晚晴的那块儿都准备包揽了,可万万没想到自己那块儿吃的都很勉强。

在没有人跟来的走廊上,被甜度暴击了的严天意捏着已经有点儿开化的巧克力,可怜巴巴地抬头望向江晚晴,对着江博士发出了灵魂的质问:“妈,她们是准备甜死我,好继承我的舅姥爷吗?”

江晚晴没忍住,险些笑抽过去。

严天意被她笑得分外郁闷,气鼓鼓地盯着她,又不能发脾气,于是纠结的小孩儿只能捏着那块儿实难下咽的巧克力,无奈而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

江晚晴前仰后合地笑了半分钟,好歹才止住,一本正经的站直了。

她恢复端庄恢复得恰是时间,没过两秒,就遇见了刚从病房给病人换药出来的护士长。

护士长四十岁模样,姓尤,自带一种干练,眉目间的气质却是祥和的,透着一种医者仁心的和善。

江晚晴车祸以后一直在这家医院复查,又因为沾着“郎大夫亲戚”这个不薄的面子,和护士长很熟,这一打照面,她就十分熟络地打起了招呼:“尤护士长,今天您当班儿?”

“江老师,有日子没见了,最近z怎么样。”护士长笑着应了一句,低头看到严天意,十分慈爱的笑了起来,弯下腰和严天意打招呼,“小天才,你也好啊。”

严天意礼貌周到的笑了笑,没说话,而是像是害羞了的小孩儿似得,羞答答怯生生地躲到了江晚晴的身后,还伸手拽了拽江晚晴的衣摆,可怜巴巴的,只露出了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

江晚晴想到他那刚捏化了巧克力的小脏爪子,处女座的洁癖让她瞬间有点儿抓狂,不过,她哪怕现在感觉像是浑身都糊满了巧克力一样坐立难安,身为人母的责任也依然让她注意到了严天意的反常。

严天意不是那种被大人调、戏了就会害羞的小孩儿,和人相处的大多数时间里,他比大人还要坦然而落落大方。

他智商超群,本能地鄙视一切低智商的人事物,经常不经意地对许多他觉得弱智的事情表示嗤之以鼻。

然而那种反应实在欠抽,为了让这孩子不在幼年阶段就被人打死,江晚晴用尽毕生了心力来教导他,什么叫做“礼貌”和“教养”……不过这些努力莫名的收效甚微。

好在严天意到底感知了江晚晴身为老母亲的担忧。

可是他恃才傲物,一路走偏,把难得一见的努力,都用在了原谅笨蛋上。

然而此时,严天意在面对尤护士长时,完全不是那种“原谅无知人类”的态度。

江晚晴若无其事地笑了一笑,像是普通家长埋怨不懂礼貌的小孩儿一样,装模作样地把严天意往外拽,实际上,手里根本没使劲儿,嘴上却偏要说:“哎呀这孩子,过来啊……跟护士长打个招呼,说‘您好’。”

严天意在没人看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儿,无师自通地领悟到了戏精的精髓,一头扎到江晚晴腰后,死活不出来了。

尤护士长忙出来打圆场:“没事儿,孩子可能是害羞了……江老师您是来复查?”

“来找我小舅……他让我在病房这边等他。”在严天意这样的态度下,江晚晴掐头去尾地省略了前因后果,拿出手机,装模作样地要给郎玉堂发微信,“我问问他到哪了。”

尤护士长的视线似乎是不经意的,在江晚晴的手机上落了一下儿,随后又移开了:“那您等郎大夫吧,我还要给几个病人换药,有时间再聊。”

江晚晴应了声“好”,目送尤护士长不回头地走远。

直到对方拐过回廊,彻底不见了身形,她才弯腰把严天意从身后揪出来,压低了声音:“裙子的干洗费从你买蛋糕的零花钱里扣……好了,说吧,你为什么要躲护士长。”

“不知道。”严天意扁扁嘴,眼神左躲右闪,“我觉得我梦到过她,她在梦里要弄死我……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太可爱了,我总觉得她要对我图谋不轨。”

江晚晴被他这一本正经的自恋震惊到了,觉得他一脉相承的无耻很有自己年轻时的风范。

不过她也没信这孩子显而易见的鬼扯,有分寸的在严天意脑门儿上弹了个不疼却能听见声音的脑崩儿,以示警告。

“不想说就不想说,别学你舅姥爷满嘴跑火车……也别那么多被害妄想症,你妈我还健在,对你舅姥爷的继承权排序,我肯定排你前面。”

严天意:“……”

这个“财产”真是好值得继承的样子啊。

江晚晴一语ko了自家智商逆天的熊孩子,得意地站起身来,可她还没来得及绽开一个配套的笑容,就听背后病房里“砰”的一声,随后的声音“哗啦啦铛啷啷”,仿佛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江晚晴探头一看,发现那赫然是许璐父亲所在的病房。

病房里,那醉酒刚醒的男人显然就是许父,他眼底血红,喘着粗气,愤怒得脸红脖子粗,却带着几分醉酒后的颓然和无措,然而头上几乎包扎成米老鼠造型的绷带让他平添了一份可笑的意味。

江晚晴还有闲心打量了一下儿许父头上的蝴蝶结——嗯,自己家熊孩子没说谎,这绷带扎得挺漂亮。

许璐站在一边,显然没有江晚晴这么轻松。

她额角有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淤青,隐约带了血,像是被什么东西砸的。

她眼眶通红,一抽一抽的,显然是哭了。

男人喝酒过量,医院原本给开了输液的吊瓶,而现在,那吊针已经被拔了出来,那玻璃的吊瓶被砸碎了,稀里哗啦地散了一地——看来刚才就是这东西发出的声音。

江晚晴没亲眼看见病房里发生了什么,但是从这场景也能猜个大概。

这父女俩不知聊到了什么,许父一言不合,把输液吊瓶拆下来砸许璐脑袋。

玻璃瓶子擦过了这姑娘的额角,最后掉地上碎了。

一个护士也闻声赶来,护着江晚晴往后退了两步,一看屋内的情况就急了。

小护士脾气泼辣,横眉就训:“闹什么闹?这是医院知不知道?撒酒疯你也分场合儿!液还输不输?不输我撤了!”

许璐哭得几乎噎住,祈求地看向她父亲,后者却麻木地转过了脸,两眼一闭,又像个死人似得躺在病床上挺着了。

“您输液吧……爸爸……有什么事儿,您出院了我们回家说。”许璐的眼泪止不住,一边哀求许父,见对方没有回应,又转过脸来对护士赔礼,“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请您给我爸重新弄一下输液。”

护士被她哭得表情讪讪,不情愿却也不好意思再刺激她,来回打量了一番这对父女,犹豫道:“他再扯了怎么办?”

“不会的……”许璐连忙保证,“他是跟我生气,我不顶他就好了……”

护士看了看许璐,又看了看背过身去且确实平静下来的许父,绷着脸色道:“等着,我去拿液。”

说罢,转身走了。

许璐目送护士出去,又转身看向病床,却不敢靠近,远远地道:“爸……”

许父一动不动地戳在那里。

许璐叹了一声,想试着靠近,然而她的脚步声一动,原本已经没有动作的许父却突然坐了起来,抄了床头柜儿上的一盒儿药就朝着许璐扔了出去。

药盒就是两层纸板,重量有限,显然砸不出输液吊瓶的杀伤力,许璐下意识一躲,整个人僵硬了一下,却被无声靠近的江晚晴往边上拦了一拦。

这个动作再正常不过,只可惜对方是个醉鬼,不讲理也不讲情面。

许父翻身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大且仍然醉酒,这一猛子起来,人还是晃晃悠悠的。

他一双浮肿而直勾勾的眼睛对了半天的焦,这才分辨出和自己女儿身边还有货真价实的两个人,而不是他喝高了导致识人不清的重影。

“你又是……什……什么人?”

许父语气恶劣,满面通红,带着醉鬼才有的姿态,一边打嗝,一边对江晚晴指指点点:“我……我教训女儿,你……你个外人,插什么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