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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心中的幽灵

“我曾经有个朋友——曾经的意思就是现在已经疏远得差不多了——他的名字叫宝山。”

“那是一个块头很大,心思却非常细腻的家伙。不管是打篮球还是打Dota的时候,他都比任何人更加注重细节,这曾经给我们带来过辉煌的胜利,但是也曾经因为一些生活中的小事而闹得很不愉快——任谁也不会喜欢太过斤斤计较的家伙吧。”

“很多很多小事堆叠起来,我们逐渐不像曾经的时候那么亲密了,我退了校队,Dota战队也解散了,但同班的我们还是保持着最基本的友谊——直到那一天。”

“扯远了。上了高中,重新分班之后,我和宝山几乎就是形同陌路,除非是在只有两个人的尴尬的楼梯间,否则就算擦肩而过也不会打招呼的。故事到这里都还没有什么异常,可就在那之后……”

“……之后?”

晚饭时间,嘈杂拥挤的食堂。

由于是寄宿制私立学校里唯一的食堂,没有竞争对手的后勤部开始想方设法地以降低饭菜质量来获取中间价值,这让大多数学生们即使对其深恶痛绝却也依然只能无奈屈服——总不可能以泡面和膨化食品度日吧。

最偏远的角落里,一张明显是被强行拉过来的白色餐桌上,以一种诡异的气氛围坐一起的少年和少女们。

不知道何时开始便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杏唇微启,呆呆地询问着故事后续的,黑色马尾的少女;

与她的反应完全相反的,是一脸悠闲地摆弄着汤匙,将碗里的紫菜一缕一缕地送进口中,自始至终就没有抬起头来,似乎无论对故事还是讲故事的人本身都毫无兴趣的梨花卷发少女;

夹在这两个风格迥异,却都美德赏心悦目的少女之间的,以不知所措的表情左右流动着目光,最后却只能看向桌对面的友人的,样貌平凡的少年;

以及坐在少年对面,手肘撑在桌面上,英俊的脸埋在交叠的掌心之后,以故意压得很低的声音讲述故事的刘懿天。

黄发少年眯起眼睛,面容以一种不正常的形式紧绷着,似乎是竭力想要将故事的诡异气氛传达到听众身上。

眼神掠过坐在桌对面的三人,靠窗的苏蔷一如往昔地对他不理不睬仅仅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貌——当然不止是他,事实上除了方泽之外的所有男生,在最初的两周间内都遭到了同样的待遇——

除去她不论,方泽则是一脸“吃饭的时候干嘛要讲怪谈故事啊”的表情无奈地看着他,只有陈茵茵罕见地表现出了很有兴趣的样子,这让之前连连受挫的刘懿天大受鼓舞,迫不及待地接着讲了起来。

“在那之后,我再次听到关于他的事情的时候,已经是高一的下学期开学了。”

“在有一天晚上,平时都和室友结伴回到寝室的宝山,突然离奇消失了。”

“……消失了?”这次接话的是方泽。

“嗯。”刘懿天缓缓地点了点头,“虽然你们其他班的可能不知道,但是那天晚上,学校派出了全部的保安到处寻找,不管是教学楼,体育场还是食堂,就连实验楼也全部找了个遍,但是却都没有宝山的身影。”

“……”

“终于,在最后的时候,有一位校工找到了宝山,你们猜那家伙被发现的时候是在哪里?”

“……在哪里呢。”陈茵茵歪起头问道。

终于,像是终于说到了故事中最为精彩的部分一样,刘懿天的脸上露出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微笑。

“是在旧教学楼里。”

“旧教学楼?”苏蔷第一次抬起睫毛。刚刚到麓林不到半个月的她当然是不知道这里还有旧教学楼的事。

“该,该不会是……”倒是方泽露出了有些惊慌的表情。即使自我闭塞如他,也曾不可避免地听到过有关那所旧楼的灵异谈。

据说从几年前开始,便时不时有学生会在深夜被引入那所废弃的教学楼中,有的甚至从此便人间蒸发,只是因为被学校的后台压了下来,才没有太过声张——但这样的事怎么瞒得住呢,毕竟如果你身旁的朋友有一天突然消失了,你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吧。

然而作为方泽来说,他从未有心去证明传言的真伪,而身旁也并没有如怪谈中那样离奇消失的同学,因此也只是把它当做和“半夜寝室过道的白衣女人”,“墙壁里的弹珠声音”一样的校园传说来看待罢了。

“宝山被找到的时候,他正站在旧楼的一面墙的面前,而无论校工怎么呼唤,他都仿佛听不到一般,像个雕塑一样直愣愣地杵在那里,直到被保安半强制地带了回来。”

“如果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的话,也不过是对一直流传的校园怪谈的又一个故事版本罢了,毕竟并非当事人的我们,不会清楚这中间是否有添油加醋的成分。真正让宝山的案例变得特殊的,是在那之后发生的事。”

“在那之后,虽然人是被带回来了,但是却像是因此丢了魂一般,在那之后的一个月里,宝山仿佛完全成了另一个人,变得沉默,孤僻起来,不再和以前的朋友混在一起,而是越发地形单影只起来。”

“不仅如此,他还变得喜怒无常,会因为微不足道的小事对身边的人大发雷霆,这一切不仅仅是他们班上的同学,就连我也曾经亲眼看到……而在有的时候,发泄完怒气的宝山,甚至会缩到座位下面,像个孩子一样痛哭流涕。一个好生生的高中男生变成这个样子,怎么看都太不正常了不是么?”

“他们都说,他已经不是他了。虽然身体被拉了出来,灵魂却已经被那个家伙——那个带着怨恨自杀在旧楼的女生带走了。”

“在那之后,过去了大概一个月的时间,学校也意识到了这样下去可能会有更多不好的影响,因此便叫来了宝山的家长,让他们下学期把他带回去进行精神咨询,在神智稳定之后再回来复学。可是……”

“……可是?”

“可是就在放假的前一天,宝山又一次失踪了。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找到他。”

故事结束了。

但是,仅仅当做故事来看,真的好吗?

方泽沉默地旋转着手里的钢笔,不知道应该给出应该给出如何的评价才算好。

很多时候,人们之所以可以将故事当作故事,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们实在离自己的日常生活太过遥远了。而当故事中的情节真的发生在了身边的话,你还能淡定地只将它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吗?

方泽不知道。就像他曾经写了好几百万字的奇幻小说,然而当奇幻真正降临他身边的时候,他却根本无法坦然接受。

而这怪谈也是一样吧。虽然对于并非当事人的自己来说,或许只是一个怪谈而已,但是讲述故事的刘懿天却是的的确确因此失去了一个朋友。

从这半个月以来对他的了解来看,虽然表面上玩世不恭,给人一种很不可靠的感觉,但实际上刘懿天还算是一个非常在乎感情的人。

说是“组队合作”,相互作为僚机来攻略班上最出色的两个女孩,而实际上却是逐渐地让四人成了比较要好的朋友,以至于不只是食堂吃饭,就连晚上回寝室也都是一起。两人先是将走读的苏蔷送到校门口,然后再是在生活区门口同陈茵茵道别,这一切都是曾经的方泽完全不可能有的经历。

试想一下,如果没有作为粘合剂的刘懿天的存在,自己还能否像现在这样成功地找到陈茵茵和苏蔷之间的平衡点呢,方泽有些缺乏信心。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刘懿天都是和自己完全相反的存在,而正因如此,他们才能够成为要好的朋友吧。

只是。

只是在这件事上,自己到底应该支持哪一方才好呢。

“虽然对你朋友的遭遇感到遗憾,但是仅仅因此便将一切归咎于灵异,实在是太过敷衍了吧。”

在食堂里,第一个端起餐盘站起身来的苏蔷。

“毕竟,这个世界上,幽灵是不存在的。唯一作祟的,只是人的心灵罢了。”

而在之前一直保持着很大兴趣的陈茵茵,在这个时候却仿佛陷入了思考一般有些出神。

“方泽呢?你也觉得这不过是编出来的吗?”没有找到盟友的刘懿天果断转向了少年,然而方泽唯一能做的只是尴尬的笑容。

“……连方泽也觉得我不过是为了吓吓你们才向你们讲这个故事的吗?”

一直以来嬉皮笑脸的刘懿天,第一次露出了有些失落的表情,猛地站起身来,端起餐盘便往外面走去。

“既然你们现在都不相信,那如果我哪天晚上也突然消失了,你们是不是就相信了呢?”

“别,别说这样的话啊小天——”方泽连忙站起来喊道,然而刘懿天却突然转过头来,朝他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逗你们玩的啦。”

“呼……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了啊。你出事的话,我们三个也会很担心的……”

“呜呜,有你这样的兄弟实在是太好了!”

缓缓收回停留在两个少年之上的目光的苏蔷,抬起下颌沉默地走了出去,而直到这个时候,陈茵茵才终于回过神来。

“诶诶?大家都吃好了么?”

“喂喂喂,该不会你从头到尾就没有在认真听这个故事吧我伟大的班长大人!!!”

“啊哈哈,没有啦,只是听到后面入神了而已……”方泽呆呆地看着一脸绝望的刘懿天和露出无奈笑容的陈茵茵,忽然像想起什么一般转过头去看向兀自排队倒着餐盘的少女纤瘦得让人心疼的背影,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心中一闪而过。

幽灵是不存在的,唯一作祟的,只是人的……

心灵吗。

是这样,没错吧。

“方泽同学。”

如果鬼是并非真实存在,而是以一种精神暗示的方式盘踞在人的心灵之中的话,那么他是不是也……

“——方泽同学。”

旋转的钢笔突然脱手而出,在响亮的声音中摔落在地。

方泽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臂正被一种非常冰冷却让人心醉的感触包围着。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到的是苏蔷眯着眼睛的沉静面容。

“诶诶?刚是你在叫我吗苏蔷同学。”

虽然在刘懿天和陈茵茵看来,短短的相处之后方泽和苏蔷的关系已经算得上“友达以上恋人未满”了,但是在两人私下相处的时候,或许是由于双方的性格原因,彼此却都还是以非常拘谨礼貌的方式交往着的,甚至还保留着类似轻小说对白般“某某同学”的称呼。

然而,就在刚才,自己在晚自习上突然神游的时候,她却突然伸出手来,抓住了少年轻轻颤抖的右臂。

“还在想那件事吗?”

“……恩。”

“方泽同学是真的相信——或者说至少是无法否认——或许在这所学校里真的有灵异的事件发生着吗?”

“……我不太清楚。我不像懿天那样敢于坚信自己看到的事物,也不像苏蔷同学这样有着自己理性的观点和判断……所以我想,我没有资格站在任何一边呢。”

“那如果,这样的事真的发生在你的身边,你会怎么做呢?”苏蔷追问。

“我……”

方泽的话语噎在了喉咙里。险些说出口的句子是,我不希望让这样的事发生。

但是,即使是他也非常清楚一个道理,“不希望”名不能作为对事件的应对方法,而纯粹是一种在事件未发生的时候的一种任性而已。

不希望那样的事发生,但是,如果发生了呢?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没有力量,没有勇气,也没有欠缺智慧和理智的自己,在不幸降临的时候,除了眼睁睁地看着,悲伤着,痛苦着……

又能做些什么呢?

“我,什么都做不到吧。”

然而就当他有些失落地低下头,注视着历史试卷上属于论述题的空荡的答题区的时候,苏蔷柔化的声音却缓缓地掠过他的耳畔。

“不,你可以做到的。”

“只要你想做,什么都能够做到。如果你什么都能够做到,那么不管你是相信它还是否定它,对你来说都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一边垂着睫,飞快地以娟秀的字迹填写着文综试题,一边仿佛信口闲话般对方泽说道的苏蔷,并没有看到少年从丧气中渐渐凝滞,最后再次陷入沉思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