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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所有的工作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就连那瓶专门让木村义邦发病的药物也被他放在了书包内,当然与它放在一起的还有两只用来对付生物实验室的燃烧弹,其实说是燃烧弹,不过也是两只曾经装过药用液体的瓶子,如今装在里面的虽然也是药物,但却按照一定的比例重新进行了配置,张淑娴告诉他,只要把这两只瓶子扔出去,它所造成的爆炸威力足以摧毁一幢大型建筑物,用它们来对付那两间小小的实验室是绰绰有余的。为了便于携带,王小羊把它们连同那一小瓶药水都放在了书包内,中间和两边又用书本隔离开,以免它们发生摩擦和碰撞。他相信,自己这样背着书包到木村义邦的办公室去,是不大可能引起怀疑的。其实他也做好了意外出现的准备,如果敌人发现了他的企图,而他又不能把这两只燃烧弹扔到实验室里去,那他就提前把它们引爆,让它们把自己的身体炸成碎片,当然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不会这样做的,因为他明白得很,自己的任务首先是炸掉那两间放置霍乱菌苗的生物实验室,其次才是不让自己落到敌人的手里。

一切都准备好了,该他采取真正的行动了。王小羊站起身来,看着他这间已经住宿了好几年的宿舍,心里忽然有一些淡淡的留恋,不管这是不是日本人给他提供的处身之地,他确凿已经在这里居住了好几个年头,这次离开之后,他或许就再也不能回到这里来了。还有那幅他尚未完成的画作,一旦他开始了这次行动,也就意味着自己再也没有去完成它的机会了。他用了很大劲,才忍受住要再去看它一眼的欲望,因为他担心自己一旦面对了那幅画,面对了画上的美好景致和置身在那个美好景致里的人儿,他就有可能改变自己的主意,就有可能出现他无法控制的意外,而这是他绝对不能允许的也是绝对不能接受的。这一刻,王小羊从未如此深刻地感到,在这个一切都失去了正常秩序的年代里,理想和现实是无法达成妥协的,要么像林美娜还有李灿辉那样为了自己的理想而漠视残酷的现实,要么像自己这样为现实所胁迫而放弃个人的理想。他不知道自己在以后的日子里是否后悔现在的选择,他甚至连自己还有没有以后的日子这回事都不敢确定,但让他感到欣慰的是,起码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产生过一点点放弃行动的念头。好了,他闭上眼睛,长长地喘出一口气,然后告诉自己说,你可以出发了。

王小羊刚刚走出他的宿舍,就在楼梯上碰到了李灿辉。还离着老远,他们就互相看到了对方,都不禁停了一下步。经过那次激烈的争吵后,他们都没有再说过一次话,有时走个照面也不看对方一眼,但在过去的日子里,他们曾经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呢。王小羊忽然产生了要与他和好的冲动,便直迎着他走过去,应该和他告别一下了,因为这次别过之后,他不知道以后是否还能见到他,和他真的还有一些话要说呢,尽管他并不清楚那些要对他说的话是什么。他担心李灿辉不搭理自己,在他的印象里,李灿辉是个小肚鸡肠的人,而且还记恨别人,但不管他是否理会自己,他都要拉住他,把心里要说的话都对他说出来。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李灿辉在呆怔了一下后,也急快地朝他走来,而且看他的样子并不是再次来与他争吵,而仅仅是也有什么话要和他说。

李灿辉……

王小羊……

他们几乎同时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李灿辉,我先走了……

王小羊,你要到哪里去?

我……去找木村义邦……

噢,你去吧……。说罢,他们就交错而过,各自要走自己的路了,好像他们要说的话已经说出来了,往下便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但很快,他们就都停住了脚步,在短暂的犹豫了一下后,又都转过了身来,再次摆出了一个面对面的姿势,只是与刚才不同的是,这次是王小羊在下面,而李灿辉站在了上面的台阶上。他们实在不相信要说的话已经说出来,从对方不住蠕动的嘴唇就能看出来,他们其实还有很多的话要说,只是还没有找到说出来的方式,或者还没有鼓起说这些话的勇气。

李灿辉,你以后要……

以后要什么?

要照顾一下……,王小羊艰难地张着嘴,似乎使了很大劲,才把那个名字从嘴里说出来,林美娜……

对他这句看起来没头没脑的话,李灿辉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甚至没有问他一句为什么,便点点头说,这个……你就放心吧……

话说到这里,王小羊觉得要说的话好像真的已经说完了,便做出了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的准备。林美娜已经和他在一起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他们的行动可真快呀。

王小羊,李灿辉叫住了他,自从说到了林美娜的名字以后,他的神情便有些不自在了,但这只是短暂的一刹那,很乱他便恢复了正常的神态,尽管眼神里还有些愧疚的余波,但却掩饰不住接下来的坦然,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

没什么,王小羊勉强笑了一下,我已经说过,你只要把她照顾好就行了。

我会的,我会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李灿辉实在说不出下面的话了,表情上才又浮出一点点尴尬。

王小羊不想再看他这种样子了,也不想再听他说这些话了,便果断地掉转过身去,迈着大步往楼梯下走去。不要慌张,他悄自警告自己,至少你不要在他面前让自己跌倒。虽然他没有再次回头,但他却知道李灿辉还在直直地看着他,为他这样义无返顾地往前走而倍感困惑。

王小羊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用和平常没有多少差别的样子朝木村义邦所在的办公楼走去。他知道,只要自己的脚步一迈进那间阴暗的办公室,就没有了任何退路,所以在敲击门板的时候,他真的稍稍犹豫了一下。其实没有等到门板打开,他的退路就被堵死了,因为就在这个时候,走廊的一侧出现了脚步声,一个人影正在朝他这边走来。王小羊不能再停留在门口了,便猛地举起手,使劲敲响了门板。与他的想象不同,当木村义邦打开门板,让他进到屋里去的时候,他并没有感觉到多么紧张不安,额头上也没有出现他所担心的冷汗。王小羊似乎这才明白,其实早在到这里来之前,他就没有给自己留出什么退路,由此看来,他事实上的表现比预料之中的那个形象可算是强得多了。

为了打消木村义邦对自己的怀疑,一进门,王小羊就主动把书包打开,大模大样地拿出一份写了好几页的检查,径直递到木村义邦的手里。为了准备这份格外详尽的检查,他已经连续好几个夜晚没有睡好觉了。一见这份难得的检查,木村义邦果然十分高兴,嘴里连声说“要西”。但他在匆匆浏览了一遍之后,也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激动的样子,因为不管王小羊怎么用心准备,那份检查上也没有多少新鲜的东西。当然,木村义邦激动不起来也没有什么关系,王小羊到这里来的目的并不在这上面,而是要找到一个他所不加防备的机会,悄悄地把自己带来的那个小瓶子里的药水倒进他的水杯里去,然后看着他把那杯水喝掉。木村义邦的水杯倒是就放在桌子上,里面也的确有半杯茶水,王小羊只要伸出手去,就能把那个杯子拿到,但此时的木村义邦并没有他期待之中的那种大意,他总不能在人家的眼皮底下就往杯子里倒药水吧,看来还要继续等待下去,直到那个能够被他利用的机会真正到来。但问题是,他能长时间地待在木村义邦的办公室里吗?尽管木村义邦并没有怀疑他到这里来的动机,可他如果一味地待在这里,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是不行的。

王小羊急快地在心里想办法。当然,他所能想出来的办法便是说话,或者说叫聊天,但这些日子以来,为了接近木村义邦,他已经快把能够对他说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包括他在鲁西一带的遭遇,他在家乡的成长过程,他所结识的那些玩伴和同学,还有他所经历的那几场不同的战争。当然他不能把什么都说给他,不管那些事对自己的影响多么深刻,他也不能向这个和那些在战场杀人的鬼子并无二致的日本人去说,比如爷爷和潘秀兰等人的死亡……。余下的话题实在是不多了,为了进一步拖延时间,王小羊不得不挖空心思想出一些话题来。不知怎么回事,他渐渐说到了肖力贵的名字,随即便说起他那些神奇而复杂的经历来。王小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到了肖力贵,也许肖力贵是他难以释怀的一个心结,是哽在他喉头的一根木刺,他无数次想咀嚼他,把他咽到肚子里,一点点消化掉,但他不知用过了多少力,也无法让自己做到这一点,他甚至觉得即使再讲述一百遍,也不可能把这个人说清楚……

什么什么?木村义邦果然对肖力贵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样一个勇猛善战的人,居然背叛了他的事业?归顺到大日本皇军队伍中来了?

是的。王小羊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要西,木村义邦的手在桌面上拍了一下,由此看来,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同化力是大大的,居然连那样坚强的一个人都经不住大和文化的诱惑,可想而知,还有什么能够阻挡住大日本皇军向世界进军的步伐?他站起来,一边揉搓着双手一边在屋内来回踱步,刚刚来到支那的时候,政府里就有一些人担心时间久了,我们会被古老的中国文化所腐蚀,甚至所吞并……,我不知道这个词是不是合适,但我的意思不过是说,我们对深厚的中国文化的威胁是有所准备的,所以我才会受到大本营的派遣,来到济南管理这所学校,在你们这些中国学生中间灌输我们日本文化的精髓,由此做到让你们对我们日本帝国的认同和靠近,有一度我还对我所进行的这项工作的成效表示怀疑,但听了你的故事,你那个名叫肖力贵的朋友的经历让我确信,我的工作是具有无比重大的意义的,孜孜不倦地做下去,也一定能够取得显著的成效,从那个肖力贵的身上,不,从你王小羊君,还有李灿辉君等人的身上,我已经看到了我工作的效果,它让我倍觉得欣慰和喜悦。

王小羊呆呆地看着他,真是没有想到,肖力贵的遭遇居然引出了木村义邦如此多的联想,如果他不把这番话说出来,王小羊还真的不知道这个日本人所做的工作竟然对中国学生有那么大的伤害,对中国文化有那么多的破坏。去你娘的吧,王小羊在心里恶恨地骂道,为了阻断你对中国学生的伤害,你对中国文化的破坏,老子今天就送你到西天上去。

木村义邦只顾得意地大笑了,一时有些喘不上气来,开始伸直脖子咳嗽开了。

王小羊不愿再等下去了,便贸然端起那只杯子,以为水杯续水为由,低下身去用水壶去倒水,利用桌子的掩护,偷偷把捏在手里的药瓶打开,将里面的药水往水杯里倒。其实在他从书包里往外掏那份检查的时候,他就把这瓶药水捏在了手心里,如果再不把它里面的药水倒出去,他担心自己的手会把玻璃瓶壁攥碎。他当然知道这样做非常冒险,那张桌子并算不得多么好的遮挡物,如果木村义邦的警惕性足够高,完全可以透过桌面的斜角和桌腿的空隙看到他的举动,那样一来一切就都暴露无遗了。成败在此一举。王小羊咬紧牙关,硬着头皮把这一切做下去。也许木村义邦只顾高兴了,也许王小羊的举动做得还算周密,反正他把瓶子里的药水都倒进了水杯里,木村义邦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王小羊憋住最后一口气,从桌子下直起身来,举起水杯,抖抖地朝他递过去。

木村义邦其实看到了他的手指发抖,却以为是刚刚倒进去的水太烫的缘故,才导致了他手的颤动,所以也便没有再往另外的方面想,接过水杯,平息了一下不太畅顺的气息,把杯子举到嘴边,慢慢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下去。

王小羊紧张得不敢喘息,瞪大两眼,直直地看着木村义邦喝水的动作,看着他的喉结在一上一下地叩动,直到他喝下去的水达到了足够让他发病的量时,王小羊才张开嘴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行了。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说。呼出了那口气后,他又抬起手,用并不掩饰的动作擦了一下额头,因为上面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不再担心木村义邦看出自己的紧张,因为当他发现这个可疑的现象时,他已经来不及做出什么像样的反应了。张淑娴告诉过王小羊,只要那瓶药水进入了一个人的肠胃,用不了半分钟,他就会遏制不住地倒下地去。

果然,就在王小羊的眼皮底下,曾经骄横的木村义邦突然发起病来,一度直挺的身子很快弯曲下来,虽然他还尽力不让自己往地下倒,但毕竟支撑不住了,在往后踉跄了几下后,终于还是坐到了地下,一只胳膊搭在旁边的椅子上,连带得那把椅子也翻倒了。快叫医生……。在倒下地去的同时,他朝王小羊叫喊了一声。

王小羊等待的就是这句话。他转身冲出办公室,沿着走廊朝前跑去。学校里设有一间医务室,就在这座楼的最底层,一个朝鲜人在那里当医生。尽管王小羊知道那个朝鲜医生也不喜欢木村义邦,但自己也不会真的前去找他。王小羊只是在走廊里小跑了几步,便又掉头折回来。那个朝鲜人对你不忠,他用关心的口气对他说,为了您的安全,我们还是去日本医院吧。

木村义邦忍住肚子的疼痛和昏迷的渴望,再次朝王小羊说,要西,快去叫车来,到、到陆军医院去……

王小羊也又跑出去,径直去找开车的司机。学校里配有一辆军用吉普,开车的是个济南本地小伙子。听说日本人要用车,小伙子不敢怠慢,马上奔跑着去发动车子。但等王小羊把木村义邦搀扶出来时,小伙子一看是这个他同样不喜欢的日本人,态度便有些怠慢,看着王小羊无法把身子瘫软的木村义邦弄进车去,却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王小羊担心时间久了木村义邦支撑不住,如果他死在了路上下面的戏就不好唱了,便对司机大声说,看什么?快来搀扶太君一把。司机尽管十分不情愿,却还是绕过车来,帮助王小羊把木村义邦塞进车去。

学校其实离陆军医院不太远,车子行驶了大约一刻钟时间,便来到了陆军医院门口。一个在医院门口执勤的日本士兵拦住了他们。王小羊把木村义邦的身份说给他。日本士兵赶紧来到木村义邦身边核实。好在木村义邦的意识还算清楚,没说几句话就让那个士兵相信了他的身份。王小羊架住木村义邦的身子,就要往大门里走。但那个士兵又一次拦住了他,你的中国人的不能进去。王小羊用日语告诉他,我是太君的朋友,要亲自把他送进去才行。那个士兵还是不放行,这里中国人的一律不能进去。王小羊再次据理力争,太君的已经病得十分严重,我必须要把他送进去才能放心。那个士兵一直不为所动,我在执行命令,请你尽快离开这里。王小羊只好把目光转向木村义邦,用歉疚的口气对他说,太君,我不能送您进去了,如果您能坚持得住,就请您自己走进去吧。说着便把手指松开来。没有了他的搀扶,木村义邦立即倒在了地下。他本来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了,这一摔倒使他又清醒过来。八嘎,他拧着眉毛怒视了那个士兵一眼,你是在成心害我……。王小羊也又接上说,太君如果出了事,你要负责任。日本士兵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趁他愣怔的当儿,王小羊用力扶起木村义邦,越过士兵的身子,气冲冲地往大门里走去。那个士兵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往里走,嘴唇颤抖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但当王小羊搀扶着木村义邦消失在院落里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什么来,走进身后的岗楼,往医院里面打了一个电话。

他们进到了院子里没多久,就遇到了两个过路的护士。王小羊向她们简短地说了几句话,便把木村义邦交到了她们的手里。那两个护士搀扶着木村义邦急急地进到了一幢楼房的门厅里去。王小羊空出手来,抹抹头上的汗水,看看周围没有人注意他,便赶紧隐藏到几棵树后。他要平息一下紧张的心情,让纷乱的思绪变得清晰起来,仔细回想一下张淑娴绘制的那幅地图。刚一进来,他简直快要失去了方向,脑子里哪还有那幅地图的影子。不要慌,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说,反正你已经进来了,那个任务或许已经完成了一半……。过了一会儿,他的脑子渐渐变得清楚些了,那幅地图的影像也开始从黑暗中浮出来。他朝四周打量了几眼,便知道自己该怎么往下走了,如果他的运气好的话,也许用不了五分钟,他就能抵达那个生物实验室。

王小羊往前走的还算顺利,直到进到了一天通往实验室的走廊里,还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他并不是没有碰到一个人,但由于他做出的样子较为坦然,加之身上没有携带什么东西,所以便没有一个人怀疑他的身份。但就在他快要走到走廊的顶端,拐过弯去就看见实验室了的时候,他却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空着两手进来的,当然这样说并不准确,真正的失误是他由于搀扶木村义邦而没有把那个装着燃烧弹的书包带上。其实在他把木村义邦搀扶到车上时,他是带着那个书包的,为了防止因为碰撞引起爆炸,他一上车就把书包放下来,小心地放在车座的一个角落里,想等下车时再把它带上。但真正的事实是,他在医院门口下了车来,由于搀扶木村义邦而忘记了带上那只书包……。天哪,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失误,就算他准确地找到了实验室,没有燃烧弹又怎么对付得了那些霍乱菌苗?虽然他知道那辆吉普车还停在医院门口,他也无法再回去把书包取回来了,他好不容易进来了,怎么能轻易再出去?只要他回到了外面,就再也没有进来的可能了。怎么办?王小羊不能不停下来,在心里急切地询问自己,往下他到底该怎么办?没有经过怎么考虑,王小羊就决定继续往里走,既然好不容易进来了,他就要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他相信只要找到了那个生物实验室,即使凭着自己的两只拳头,他也要把那些装着霍乱菌苗的瓶瓶罐罐捣烂。对,也许根本用不到什么燃烧弹,就用自己的拳头把它们打烂。他还相信自己的拳头,凭着它们越来越大的力量,他一定能把那些瓶罐砸成碎片。

其实王小羊并没有看到那个他一心寻找的的实验室,就在他就要转过弯去的关键时刻,几个接到门口士兵电话通知的日本士兵找到了他。也许他们已经预料到了王小羊来这里的目的,所以他们是从那个实验室的方向一路找过来的,刚刚转过弯来就碰到了王小羊。就是他。日本士兵互相叫喊着,一起朝他扑来。

王小羊呆怔了一下,马上意识到了就要来到身边的危险,立刻掉转过身子,朝着来路奔跑起来。他真是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不顺,先是忘记了携带燃烧弹,随即便遇到了日本人的追杀,看来事情真的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王小羊一边急快地奔跑一边悲哀地想,这次的任务他是无论如何也完不成了,这还不算,他怕是很难从这个他并不太熟悉的医院里跑出去了,因为在奔跑的过程里,他又一次失去了方向感,张淑娴给他描绘的那条撤离路线已在他脑子里乱成一团,他一时无法再理出清晰的头绪了。随着更多的日本士兵加入到追赶他的队伍里,王小羊以为自己肯定要落在敌人的手里了,本来他已经想到了这个可怕的现实,所以在他的计划中,有一个用燃烧弹炸死自己的计划,现在可好,燃烧弹根本不在身边,他就是想自杀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就在王小羊感到身陷绝境,考虑是束手就擒还是垂死挣扎的关头,从医院门口突然传来两声剧烈的爆炸声,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炙热的气浪扑撞过来,差点把他掀翻在地。王小羊踉跄了几下,好不容易站稳了脚步,没有再作丝毫停留,依旧朝着前面飞跑而去。他没跑多少步,就看见了医院的院墙,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不算太小的豁口,好像就是专门为他逃出医院而准备的一样。王小羊用不到多想,便一头从那个刚被炸开的豁口里跑了出去。没有一个人阻拦他,那些追赶他的人也不知到哪里去了。直到跑出了足够远的路程,来到了一个隐蔽的安全地带,王小羊停下来,在大喘了几口粗气之后,才突然意识到,那两声响亮的爆炸原来是他的燃烧弹发出来的,正是这两声被那个大意的司机弄出来的响动引起了整个医院的骚乱,也把他从敌人的疯狂追杀中拯救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