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念带着悠悠离开栖凤楼，来到城中找一间客栈住下。
客房内，悠悠双手紧抓着床梁，满眼戒备的看着苏念念。
虽然她刚刚赎了自己，但在没有搞清楚对方的真实意图之前，是断然不能放松警惕的。
“你是谁？为什么要替我赎身？”
苏念念有口难言。
若说自己的魂魄托生到了别人的身上，她怕是也不会相信的吧。
“我并无亲人，也没什么朋友，你此次救我是何目的？”
苏念念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茶水。
跑了一夜，她还真是有些口渴了。
“你怎么不说话？”
悠悠不依不饶的持续发问。
苏念念在心中默默的叹着气。
今夜若是不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她怕是不会消停了。
端起杯子细啄一口，茶水穿过舌尖，抵达喉咙，是一股苦涩的滋味。
放下手中的杯子，苏念念缓缓的开口。
“我与你家小姐相识。”
“小姐？你说的可是苏家二小姐苏念念？”
一提到苏家的二小姐，悠悠的语气明显变得激动了起来。
苏念念若有其事的点点头。
“我家小姐生前一向谨小慎微，从不与他人往来，你与我家小姐是何时相识的？”
“出生就相识。”
听到这话，悠悠半信半疑的。
她锁紧眉头，努力的回忆着小姐生前的故人。
却并未联想起分毫。
苏念念从后腰摸出一只精致的紫金簪子，摆放在桌桉上。
她这次出来，倒还真拿了万南川不少的宝贝。
“这个你拿着，去当铺兑些盘缠，早日离开此地吧。”
“我不会走的。”
小丫头锁着眉头，脸上是从未出现过的坚定。
“为何不走？”
“我要留下来报仇。”
“报仇？”
苏念念轻笑了一声。
“就凭你？”
“是，我生来蠢笨，夫人和小姐被她们先后害死，我却什么都阻止不了。隐忍了这么多时日，以为终于取得了她们的信任，却还是被察觉，我可真是个废物。”
苏念念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的撵了过去。
这三年来，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可今夜的本意就是让她离开这是非之地。不管是绝话还是狠话，自己都要说下去。
“既知自己这么废，还留下来做什么？”
悠悠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来羞辱自己，但又无可反驳。
她说的何尝不是事实！
“我有我自己的打算，与你无关。”
“人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你大可不必如此。”
大可不必如此？
悠悠笑的轻狂。
这话说出口简单，但她与小姐的感情，又岂是一般人能随意妄断的！
八岁那年，她身染恶疾，全村人都恨不得将她活埋。
是路过的夫人和小姐救下了她，还带着病重的她回到了苏府。
为求苏有别将她留下，小姐在他门前整整跪了一天一夜。
替她治病的日子，三个人被驱赶到了脏乱的柴院里。
生活虽异常艰辛，却是她这辈子最难忘的时光。
小姐每天忙进忙出的照顾着她，研究医理，替她试药。
那时候彷佛小姐是下人，她才是主子。
半年就这么一晃过去了，自己终于痊愈。
搬出柴院，以为夫人和小姐能再次过上富裕安稳的生活了。
可谁知，噩梦只是刚刚开始罢了。
落寞无助的日子，她在；受人欺辱的日子，她在；泪流满面的日子，她依旧在。
见证了小姐和夫人太多的不易。
她才明白，原来富贵人家的生活也过得这么举步维艰啊！
直到三年前，夫人和小姐相继离世。
她苦苦支撑的世界终于崩塌了。
也曾想过要一死了之。
但想起夫人和小姐生前所遭受的欺辱，她决定活下来。
活到能亲手报仇的那一刻。
前两年，王氏将她关在柴院里锁着。
每日等待她的只有干不完的粗活、脏活、累活。
苏家的下人们折磨她、欺负她、摧残她。
但这都无所谓，至少她还活着！
至少她还理智清醒的活着！
终于！
第三年，她被放了出来。
她一步步靠近着她们，求取她们的信任。
每日每夜，她想象着自己成功复仇的样子。
可是，她失败了，还被王氏卖到了妓院中。
在妓院的半年，她被鞭子打，被铁棍烧。
但依旧阻挡不住她想要报仇的心。
如今她得以重见天日。
她又怎么肯再轻易错过！
......
悠悠冷沉着心，不想再与她过多的解释。
毕竟旁人没有经历过，甚至没有亲眼见过的事情，又怎会凭借三言两语就能说的明白。
她的这份情义，只埋在自己心里就好。
“多谢你今日救我，他日若我能报仇雪恨，必将当牛做马为回报。”悠悠澹澹的说道。
“今日我救你，纯属一时兴起，不必回报。”
悠悠疑惑的看向苏念念，她是愈发的弄不懂这女人的心思了。
而苏念念怕她再度陷入危险的境地，终是想将她说服的。
“你说要报仇，你以为苏家都是些什么人？凭你独身一人，势单力薄，一不小心便会将命都搭进去。死了的人就是死了，即便你报仇成功，她们也不会再活过来了。”
“你不知夫人和小姐死的有多惨！”
悠悠撕心裂肺的喊叫着。
她再也压制不住。
三年来所有的隐忍和委屈，似乎都在这一刻全部的释放了出来。
“我便是死了，也要把仇报了。”
悠悠说的咬牙切齿，眼泪也跟着噗嗖噗嗖的滑落下来。
苏念念握紧双拳，眼眶灼热，她紧紧闭上双眼，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悲愤。
等情绪慢慢退却，理智回归，她才再次将眼睛睁开。
如今在这世上，她也只剩悠悠这一个牵挂了。
原本是想让她远离苏家，找个宁静的乡下，平安度过这一生。
却不想她如此坚决。
罢了。
与其让她自作主张的干些傻事，还不如把她留在自己身边看顾着。
“若你真想报仇，我可以帮你。”
悠悠的眼中瞬间燃起了一丝光亮。
“你帮我？当真？”
“当真！只是有一点你务必答应我。”
“什么？”
“所有一切都要听我的安排，你不可擅自行动。”
悠悠低头思量：自己想要报仇，的确是难上加难。
看这女子的言行，似乎是有些本事，若能得到她的帮忙，那自然是好的。
况且今晚她将自己从妓院救出，本也是自己的恩人。
如今还给留了盘缠想放自己走，若她真是小姐的朋友，倒也可以相信。
“好，我答应你。”
苏念念没想到她能答应的如此干脆。
果然还是小丫头，涉世未深，总能轻易的相信别人。
“既如此，那便说定了。”
悠悠诚挚的点点头。
在她心里，只要最终能把这仇报了，和谁联手，用什么方法，都不重要。
“明日你去酒楼，帮我弄些鸡血来。”
“鸡血？用它做什么？”
“过几日你便知道了。”
看屋外的天色已有放明的趋势，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若是万南川知道自己装疯又逃跑，定能将南苑那一屋子人祸害个干净。
“你休息吧，我先走了，明晚我会再来。”
“等等。”
悠悠叫住意欲离去的苏念念。
有些话不问清楚，她心里始终是不自在的。
“你为什么帮我报仇？难道只是因为与我家小姐相识？”
“恕我直言，我在小姐身边服侍了八年，从未听她提起过什么出生就认识的朋友。”
“还是，你与苏家也有仇怨？”
苏念念呆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是被戳中了什么心事。
她的背影明明分外单薄，却总又让人感到一股难以言说的倔强。
片刻后，她的双肩轻耸了耸，随即而来的是一阵阴森的冷笑声。
“我与苏家。”
“自然是有。”
“天大的仇怨！”
-
从客栈出来的时候已是寅时。
苏念念加快脚步走在街道上。
其实她也曾想过不再回去。
但想起孙妈拿着她的手吹气的场景，心中却又不忍。
她不想连累到她。
看来自己若要逃走，只能再想个万全的法子了。
回到南苑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苏念念从竹林处的墙角轻翻了进去，听到有人四处搜寻的声音。
“那边找过了吗？”
“禀总管，还没有。”
“你们几个过去找找看，找不到人就都别想活命了。”
“是！”
苏念念一根筋迅速的紧绷了起来。
这些人在找谁？
不会是在找我吧？
现在不过寅时，他们找我干什么？
难道是万南川来了？
这疯p半夜都不睡觉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