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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 86 章 见与不见

从西平城到京城谢梧瑶一路被人跟着盯着,她的种种动向包括筹建谢宅,早就悉数在朱云恒掌握之中。

两人在西平城成亲的第二日新娘离府出走,当时新郎指挥作战无暇顾及他的别扭新娘,新婚作别。好男儿当以事业为重,好容易现在征西军无事务,又回复过了圣上,这会子朱云恒竟是一刻也不愿意多等了,带着十几骑在夜色中匆匆离开皇宫,直奔谢宅。

谢宅的大门外无人,门檐上冷冷清清地高悬着几盏大红灯笼。

朱云恒停马,瞧着门牌上赫然的两个大字“谢宅”愣神。副将朱喜见了心下摇头,翻身下马,亲自扣击门环,高声道:“开门!征西军大统帅在此!”

等了许久,门内没动静。就在来人几乎要丧失耐心时,“吱呀”一声,大门边上开了一扇小门,从内出来一个下人。下人手里挑着一盏灯笼,举高照了照来人,恭敬有礼地道:“主人已安歇,来客请回吧!”

朱云恒从来就不是个和善的主,面上立即乌云密布十分难看。

朱喜领教过谢梧瑶的性子,也深知自家爷的脾气,唯恐闹僵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忙客气地对下人道:“烦请再回过主人,是征西大统帅来了……”他总不能说做丈夫的求见夫人吧?!

朱喜给身边的随从递了一个眼色,命其赶紧地掏银子给门子打点好处。

朱云恒重重地哼了一声。他身边的另一个副将立即横道:“跟个没眼色的奴才罗嗦什么!速速开门通报,慢了仔细爷拆了这道门!”

来的这些个将士都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通身上下带着煞气,一般人见了不及说话就胆寒,不想谢宅这下人不但不惧,还硬气顶了回来:“主人有吩咐,若有人硬闯民宅就报官!诸位爷请回吧!”言罢他缩回小门内,还“嘭”地关上门,重重落了栓。

把门外的这十几位给气的呀!作为胜利之师的他们,一路被人前呼后拥的,几时受过这闲气?!硬闯进去不难,难的是闹大了丢不起人,这里毕竟是京畿重地。千军万马在他们眼里都是等闲,何况是处小小的院墙!一众人进入备战状态,只看他们主帅的意思。

朱云恒瞪着谢宅的门牌,眯了眯眼,瞬间出手,甩鞭勾住院角挑檐,身子从马上一个起伏,竟自飞落进了宅院。

留下众随从面面相觑,他们主帅竟是用宵小的方式入宅!那他们接下来干什么,跟还是不跟?难道都翻墙进去么?正时为难之时,副将朱喜咳了一声,以拳掩口道:“亲卫留下!……咱哥几个就都先散了吧!”

“是!”立即有人效仿主帅翻进院去,接着院门开了,跟进去十几位,余下四名卫士立于大门外站岗当门神。

……

朱云恒进了院子,不辨东西地一通乱走,自是找不着人。后来才想起抓一名下人带路,朱云恒终于找到了谢梧瑶的住处。

见是他来了,谢梧瑶身边的丫头竹子没表现出奇怪,自觉地帮他打开门帘请他进屋,还在门外轻轻带上了门。

朱云恒大步进来屋,见到灯下女子那熟悉婀娜的身影,吃闭门羹的闷气莫名地就去了,心热了起来。

“瑶儿!”朱云恒的声音有些暗哑。一日如隔三秋,更何况他们分别了近三月。

灯下女子转过脸来,一脸白泥状的糊糊,骇了朱云恒一大跳。他迟疑道:“瑶儿?”

“你来了!”女子淡淡地答道。

这位是他的新娘!“你脸上是什么?有你这样迎接夫君的?”恐怖的现实和美好的印象相去太远,朱云恒心有余悸。

“夫君?好笑,你我何时是夫妻了?”谢梧瑶转去净房,慢条斯理地洗面膜,问道:“当日那个说遣散妻妾只娶我一个、如今身边妻妾一个也没少的是你吧?”

朱云恒看着灯下的她,有些恍神:“难怪瑶儿的肤色晶莹剔透,这是何养颜之物?”

“妻!妾!”她提醒。

朱云恒见躲不过,愧道:“瑶儿,需为夫徐徐为之,不急于一时。”遣散妻妾之事遭遇的阻力远大于他的预期,操作一个不慎还会危及谢梧瑶的安全,这事他还需重新思量。

谢梧瑶取了帕子敷干脸,再问:“当日西平城,迎我、和我拜堂的是你?”

她视他的目光简直令人无法遁形,大敌当前都未曾面部改色的朱云恒微微出了汗,顿了又顿,他道出实情:“……当时我军细作探得确凿敌情,西夷军打算在你我成亲那日,趁我军不备发起全面进攻。战机难寻,机不可失,为了惑敌,为夫……我用了替身。瑶儿,对不起。没旁人知晓,你不会介意吧?”无人知当日那新郎是替身,人人都道征西军大统帅神出鬼没,能日行千里纵横,才有了后来的战神一说。

谢梧瑶甩了帕子,淡淡地笑了。她能要求他什么?婚姻在他们这些名利场中人的眼里又算得什么?他给了她一个已婚的身份,已经足够了,不是?!

她的笑中有种决绝的意味,决绝的放弃。朱云恒忽然有些心慌,首度觉得用替身没那么理直气壮了,他一把将她带入怀中,焦灼却不失温柔地道:“瑶儿,西关已平,以后再不会有类似的事发生,我发誓!瑶儿……今日补上洞房,可好?”

她笑得妖媚无比,轻轻地坚定地推开他:“晚了。”分开三个月的时间,足以令沸水冷却,足以令□□的躁动平息下来。

“你待要如何?”朱云恒语气不善,看着她那风情万种缓缓摇头的样子,真是令他爱恨交加。

“不如何,你我现在这样的现状挺好!”她收了笑容,平静道来。

“你别想!我绝不同意!”朱云恒再次要拉她入怀。

“那好,先签字!”谢梧瑶一个闪身,躲过他的手,从书案上取了几张纸,递给他一份协议。

朱云恒瞥了眼纸首上的那二字,看都不看,夺过两下便撕毁掉,哼道:“我可不是吴凯那呆子!不管你同意不同意,你都是我的!”说罢,不再废话,拦腰抱起佳人,蛮横地吻了下来。

吻到一半,他颓然放弃。朱云恒甚是无奈地道:“瑶儿!瑶儿!”

谢梧瑶得意地从他怀中溜出,今晚她特意口食了大蒜。果然她花钱打探来的消息是准的,这人严重地不喜大蒜味,刚没当场呕吐出来已算是他极度克制了吧。她没力气推拒他的强吻,他总得自觉拒绝他不喜的大蒜味吧?

谢梧瑶笑得像只小狐狸,朱云恒扶额叹息。今日骑马走了百多里的长途,现时他再无心劲和气力来哄她劝她罚她了。干脆利落地伸手将她捞进怀里,不理她的捶打抗议,他大步往内室的床榻而去。

上了床,他将她拘在怀里,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拉上被子倒头就睡,没多久就起了鼾声。

这人满身的风尘也没清洗,就睡着了?谢梧瑶哭笑不得。皇子们不都是枕侧不容他人安寝的吗?他对她倒真是不设防啊!

她想起身唤人帮他脱鞋更衣,身子刚动了动,他搂着她的臂弯就收得更紧了,她只有放弃。在他硬硬的臂弯里,谢梧瑶想着这人,想着自己,想着她和他的未来,这以后的日子该如何过,后来她迷迷糊糊地竟睡着了。

第二天谢梧瑶醒来时,又是日上三竿,身边那人已是不在了,也不知他是何时起的。

鹌鹑进来,噘嘴告状道:“姑娘,你快去看看吧,咱府上都要被征西军的人给强占了!”

谢梧瑶带中丫环们赶去前院,她的人早就被挤到一边,见她来了,纷纷过来告状。

谢宅的前院变成了征西军的驻京办!

谢梧瑶看着满院忙碌的军人身影发呆,她找那个罪魁祸首去!

可罪魁祸首朱云恒忙得很!要保住征西的胜利果实,并把胜利果实转化为有效的政治资本,后续的工作还很多,且更为关键。刚刚凯旋归来的征西大统帅朱云恒很忙,忙得整天不见人影,接下来的几天同样如此。

谢梧瑶试着等他一两晚,没等到人自己却先睡熟了。后来她决定不等了,照旧按自己的生活作息过日子。地方要占就让他占,到时候房租绝对便宜不了他!

如此平静地过了四五天,谢廷玉来了。

谢廷玉一身崭新耀眼的将领军服,配上他那剑眉星眸和挺拔的身材,端是英气逼人。谢梧瑶面上一喜,迎了上去。不想这臭小子见到她,上下看了看她,却面色转冷,别开头去。

谢梧瑶也气了,道:“你肯来了?”在西平城时,她请他都请不来。

谢廷玉不语,抬脚进屋。

装什么深沉!谢梧瑶暗自腹诽,跟他进来。

两人进屋坐定,眼睛都不瞧着对方。

过了会,挥退下人,谢廷玉眼观手中的茶盏,开口道:“为何?你几番说过不要进皇宫,不要跟人共事一夫,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主,为何又违背了自己的心性嫁给他?”

兴师问罪啊?谢梧瑶没好气地道:“为何?还不是因为你!不因你我怎么会去西关!”谁能料到她此行会又嫁作人妇?臭小子居然还不理她了!

谢廷玉脸“嗖”地变白,闪过一抹沉痛悔痛。

见他如此,谢梧瑶顿时心中不忍,忘了正与他置着气,柔声劝道:“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我早晚总得嫁人。嫁他虽不算顶好,可嫁他也有嫁的好处,他这人霸道,以后看谁敢惹我,呵呵,反正嫁就嫁了,这叫嫁得好不如嫁得巧,哈哈!”

谢梧瑶在外游历两年,对这世道的人情世故越发知晓:没婆家的女子,不光人身自由受娘家管束,就连她的财产也是属于娘家的,谢府不论何时嫁了她,或是拿走她的财物都是合理合法的。是以,对于自己能与朱云恒当众成亲,她也不是不喜的。再者说,他们的婚事不得皇帝首肯未上皇室宗碟,对她而言,却是可进可退的好事,以后还不是由着自己说了算,想说自己已婚时就已婚,想摆脱婚姻时也有理由说未婚。搁哪里能寻到这么好的事来?

再说她所嫁之人,脾气秉性虽怪但对她从小到大却还算是包容,他人虽风流但对她还真算是长情,更有他两次舍身救了她的命!再说了,对于他的亲近,她从身心上并不觉得怎么的排斥,茫茫人海,又能从哪里找到像他这样的第二人选呢?

他有婚史,她亦是再嫁。只要不越过彼此的底线,日子过得下去就过,过不下去就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梧瑶反过来劝谢廷玉不要介意此事。

谢廷玉手中的茶盏碎了。

谢梧瑶慌忙上前查看,嘴里碎碎念:“伤了吗?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多大了你!”

谢廷玉静静地看她处理碎渣和伤口,忽道:“过几日就是你我十七岁的生辰,我们俩一起过生辰日吧?就我们俩……”

自那日谢廷玉对她有了那样的举动,她唯恐在他青春期里误导了人,谢梧瑶一直刻意回避了两人单独相处。谢梧瑶本想委婉拒绝,可看见他那诚惶诚恐的样儿,道出来却是满口答应:“行啊……”

谢廷玉笑了,一刹那间面上如阳光突破云层般光彩照人。他欢喜道:“瑶儿,我要住这边!”

这处谢宅,无论是宅院大小还是舒适气派程度都不比隔着几处宅院远的伯爵谢府差多少,更何况住这边还没长辈管着。

谢廷玉说这话时很有些他以前的孩子样,谢梧瑶心窝软软的。嗔他一眼,谢梧瑶没好气地对他道:“早给你准备好了一院子,还以为你气大不肯要了呢!”

谢廷玉更乐了,握着妹妹的手,这就要去看看。

兄妹俩似回到了从前,有说有笑地牵着手往另一处院子去。鹌鹑远远地奔过来,笑盈盈地回道:“八少爷,姑娘,十小姐来了。”

谢廷玉很意外,却不失高兴,道:“真的?来的好,正要找她呢!我们兄妹三人今儿可是聚齐了,人呢?”

难道已人尽皆知这处谢宅的主人是她了吗?谢梧瑶蹙眉,从谢廷玉手中抽回自己的手,站定后问鹌鹑:“同来的还有谁?”若是只谢梧珏一人,只怕早就直接领进内院来了。

“还有……七小姐!”鹌鹑呐呐地道。

来了!这就来了!真是避无可避!谢梧瑶脸上的笑容淡去,抿了抿嘴回道:“不见!”转身拉了谢廷玉就走。谢廷玉和鹌鹑皆是愕然。

谢廷玉被妹妹拖着,回头嘱咐鹌鹑道:“你好生跟十小姐回话。”

“奴婢晓得。”鹌鹑应下,去了。

兄妹俩默默往前走,谢廷玉忍不住为妹妹不值,不悦道:“干嘛不见?一早让他打发掉她们不就得了!”

谢梧瑶不接话。到了为谢廷玉准备的院子,她起劲地给他介绍这介绍那,一刻不闲地说了小半个时辰。

“瑶儿!”谢廷玉最后打断她,双手捧起她的脸,令她的眼直对着他。谢廷玉认真、担忧、心痛地问:“瑶儿,你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