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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除妖法师

那是梦,恍若隔世,却是任谁都不愿苏醒的美梦,忆起那女子的面容,皎若弦月,静如夏花,南烬扯开唇角,算是笑了,那样一个女子,纵然是梦魇,又如何?

“公子,少夫人要您在此等候。”俏生生的声音响起,南烬抬头,便看到那个怯怯的小丫头,微低着头,搅着衣袖。

“你怕我?”南烬开口,语气是玩味的,声音却是冷的。

“奴婢不敢。”女子咬着下唇,看起来更是楚楚可怜,连那揪着衣袖的素手,也苍白了指节。

“你看这花,可好看?”南烬舒一口气,面前的花,红得有些诡异,像极了那传说中的彼岸花。

“少——少夫人马上就过来了。”羽儿更觉害怕,这位公子是少夫人专门请来除妖的,却还要让自己把这人看在东园里,真是个刁难人的差事,况且这院内哪有什么红花?这人却总是问自己这个问题,真是让人禁不住胆寒。且这人的眼神好生凌厉,自己竟是连看都不敢看的,又想起许久未回府的二公子,小丫头便突然觉得安心了,二公子才是好人呢,笑着多好看呀,只可惜,他都好久没回府了。

“怎的,被吓住了?”羽儿回过神时,那人已站在自己身侧了,大红的长衫有些骇人,还从未见过哪个男子穿这种颜色的衣衫,至少二公子是从来不穿的。

“没——没有——”羽儿便有些慌了,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

“你们少夫人可真奇怪,不放我走,又不让我出门。”南烬皱眉,人类,果真都是无胆无谋。

“奴——奴婢不知,还请公子先回房。”羽儿死死低着头,静静看着那双红靴离自己渐渐远了,这才松了口气,这人,为何如此怪异?哎,也不知少夫人何时来能过来呢。

过了不知多久,吴雪芡才算从那西园涤若阁漫步走到了此处,小心谨慎地嘱咐了羽儿两句,便入了东园。

东园,最里侧的客房。

“南公子,久等了。”走到房内的女子有些拘谨,见了里头的人便忙着福身行礼,态度恭谨得有些过分。

“南公子这称呼,我不喜欢。”南烬并未起身,只是毫不客气地回了句,语气更无恭敬可言。

“那——该如何称呼公子?”吴雪芡皱眉,却只能小心翼翼地反问。

“公子烬,如何?”南烬略想了想,算是定下了,哪有半分询问的意思。

“公子想法独特,”吴雪芡也不会把此事看得多重,只附和了一句,便直奔主题,“奴家今日来公子这里,是有一事不明。”

“说。”南烬抿一口清茶,看向窗外。

“奴家想问,九离如今在何处了?”吴雪芡垂眸,略作思索,终于鼓起勇气发问。

“九离?你是说那只狐妖,她既已离了这林府,便也不干夫人的事了吧?”南烬这才知晓原那只九尾狐唤作九离,道行也是不浅,只是不知为何入了世,又被这凡尘女子记恨在心,才借了自己之手被赶出林府,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公子话虽如此,但那狐妖毕竟是害人之物,若是流落他处,也不知还会做出些什么,公子为何不——不把它除了?”吴雪芡咬唇,也不敢看向旁人,搅着一张丝帕看着怪是柔弱的模样。

南烬禁不住冷笑,世间最可怕的,也莫过于这颗人心了。

“夫人既是开口了,我自当尽力,只是不知我请求夫人的事,可有进展了?”南烬口中应着,大概也只是口中应着。

“公子放心,大概不出两日,这镇上的人便都会知晓公子的到来,只是向来法师都该有个法号才算妥帖,不知公子可有中意的名号?”吴雪芡忙点头,心中却不知南烬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非要自己把这除妖师的名声宣扬出去。

“公子烬。”南烬勾唇,起身入了内室,算是送客。

世间的女子当真是奇怪得紧,若说她们心胸狭隘,可自己的夫君明明早已是三妻四妾,她们也能逆来顺受、好好地活着,但若说她们宽容大度,却又为何非要费尽心思除掉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人儿,难道当真只因为那女子是妖类吗?妖类,自己又何尝不是?

南烬是南冥的花妖,纵然过了上万年,也只能是花妖,那是天君定下的规矩,往生花是妖花,登不得仙界,出不得南冥。只因那往生花长得像极了那永世开在地狱的彼岸花吗?还是因为往生花的怨念太强,执念太重?

也许罢,但自己不是终究也到了人世吗?

是为了寻找芦渊,更是为了自己心底挥之不去的执念。

恨不能不恨,却不知究竟在恨些什么。

若问南烬是如何出了南冥、到了这人世,那便还要感激那位不辞辛苦前去南冥寻找往生花的尘世之人了,寻找往生花,或者是为着彼岸花而去的罢,可惜了南冥独独缺了那朵滴血的彼岸花,所以那人才找到了自己罢,与彼岸花无二般模样的往生花,究其最终,却也只是替代品罢了。

看着这个偏院的小院,看到这遍布院落的鲜红,南烬禁不住又笑了,只是这往生花,哪里又是真的存在?

西园,涤若阁。

吴雪芡靠窗而坐,眸中透出些许疲惫之色,有些路,一旦踏上了,便再无法回头,正如这条铺在吴雪芡面前已走了一半的路,想停下,大概也是不能了。

若说这世间最可怕的是什么,大概便是变幻莫测的人心了。

若说女子身上最可怕的是什么,定然是那来势汹涌的嫉妒了。

吴雪芡嫉妒的大概也不止这个狐媚女子,因为那颗连自己都无法掌控的嫉恨种子其实早已埋藏心底,自从林青涵纳了陈氏庶女为妾、又迎了寻梦阁的丫头入府,那颗种子便开始萌发了,之后生根发芽、枝繁叶茂、开花结果,自己却从不敢言,忍着忍着,便也习惯了,因为娘亲曾说过,女子只是一种附属品,只需在夫君烦心时,递上一杯热茶,或在夫君恼怒时,做一回受气之人,当真如此吗?但吴雪芡却不愿做这卑贱之人,她一直以为母亲之所以要对父亲唯唯诺诺、对姨娘恭敬有加,不过是因着妾的身份,不过是因着母亲一生只出一女,不过是因着母亲性情柔弱,而自己,虽为庶出之女,却是一直得父亲宠爱的啊,甚至连婚事都是自己说了算的,嫁入林府做了长房正妻,那还要畏惧什么?

可是,又有誰是不需要惧怕这些的呢?

林青涵纳妾那日,自己也只能高高地坐在主母位上,看着那新婚二人甜蜜的模样,温婉大方地笑;敬茶之时,自己也只能安静地接过那盏一路凉到心底的茶,抿唇轻尝。

然后,九离便出现了,在这个濒临绝境之时,出现得恰到好处,毫不掩饰的娇媚尽显,毫不留情地夺走一切,如今回想起来,也许自己真正嫉妒的并不止林青涵那亲昵异常的嘴脸,更多的,反而是那女子张扬又无需掩饰的个性,那当真是自己如何都学不来的。

仿佛天意,那晚南烬便出现了,一个除妖师,或者一个装作除妖师的普通人,是与不是,远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说九离是妖,狐妖,那不正是众人口中的狐狸精嘛?

压了满腔的苦楚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合着早已生根发芽的嫉恨,一发不可收拾。

向此此处,吴雪芡微微勾唇,也许有句话,是对的,千万不要小瞧了女子的嫉妒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