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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综合番外

乾元殿里。

秦诺又看了一遍手里的折子, 有些发懵。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就在昨天晚上,南乡侯裴拓带着人袭击了瑞国公崔骞在太液湖北头的一处庄园。

御史的弹劾折子将这个当做京城禁军五卫的又一次打架斗殴来处置, 不同于普通的军官, 两人身份高贵,又都是皇帝信赖倚重的臣僚,因此御史格外强调了这些武将不守本分, 持宠生骄这一现状。但另外几份秘密奏表, 却详细描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事情的起因是崔骞绑了陈璃。陈玹无奈之下, 只能趁夜前去求助裴翎。

裴拓带着霹雳营的精锐探马, 循着事发当场的痕迹, 很快找到了庄园里。

据说当时崔骞的庄园管事还拒绝开门, 结果裴拓根本不跟人客气, 直接策马立起, 庞大的马蹄冲着庄园厚实的大门一顿猛踹。硬生生将两扇数米高的大门飞踢上了半空,落到后方的院子里,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这生猛的架势, 直接把双方人马都惊呆了。

然后霹雳营的人一拥而入。守在门前的庄园管事仆役被冲散了。

这一趟裴拓带的人不多,百十号个个都是精锐。崔骞庄园中的护卫明显不是对手,但胜在人多。双方正闹腾地不可开交的时候。

陈璃自己走出来,平息了这段纷争。

崔骞好好地,去折腾陈璃干什么?秦诺纳闷。

自从陈玹兄弟归降,朝中是有些臣子对他们兄弟不满,都是之前有亲眷在疫病中丧生的,但因为自己这个皇帝对陈氏兄弟格外优容庇护, 数次赏赐,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陈玹兄弟毕竟不同于之前兵败被俘进京的南陈勋贵,算是归降。对归降之人的安置,历来昭示着朝廷的心胸气度。所以至少明面上,无人过分逼凌。

崔骞之前跟陈璃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吧?

对几个御史的弹劾,崔骞并未上折自辩,而裴翎和陈玹这两位家长也没有再说什么。

这一场风波,就当做一场普通的打架斗殴,在双方不约而同的沉默中,渐渐销声匿迹了。

春末夏初,天气日渐转热。

乾元殿中,秦诺正围着一个精巧的木制机械团团转,几名格物司的官员在旁边介绍着。

霍幼绢和东泊她们都在旁边,好奇地听着。

这是格物司新制作出来的改良版织布机。综合了之前秦诺从顺源带回来的机器,还有好几种民间收集的器械,综合长处,收获的版本。

东泊亲自上手试了试,“比之前的织布机要省力,但还是容易卡线,若是技能娴熟的,应该会好一些。”

整体效果,秦诺还是满意的,吩咐了几名官员继续改良不足的地方,同时简化生产工艺,一群宫人将织布机抬了下去。

“皇上竟然这么看重这些纺织工具。”霍幼绢笑道。

能这样快地出成果,正是因为秦诺的重视,自从返京之后,秦诺立刻将这个项目列入了议事日程,命格物司召集娴熟的工匠,抓紧研究,所以短短几个月就有了大突破。

“此物对朕未来几十年的治世,都有大用处。”

霍幼绢抬头看着他,感觉这句话别有深意。

秦诺笑道:“而且此物若能大行,将来对女子地位的提升,大有好处。”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中国古代的历史上,女性地位在明清时代的江南地区有所提升,就是因为江南地区织造行业发达,很多女子出门务工或者在家经营织坊,成为一家的主要经济收入来源,自然会被家人看重。

提升女子地位,仅凭着一些文化书籍的传播,是远远不够的,这个时代平民百姓之中读书识字的只占了少数,落到女性当中,就更少了。虽然之前秦诺也将很多女子自强的故事以民间传说,或者戏剧的形式去表现。但终究只能在精神上潜移默化。真正的改变,还是要拿出实际的成绩来。

便利的工具,能大幅度促进纺织行业的发展,提升百姓的生活水准。宋朝时候的黄道婆功德无量。

另外,女子地位的提升,不仅是秦诺本身的夙愿,从长久的治世来讲,也是一项德政。

自己身处的大周朝,因为玉米番薯等高产作物的引进,人口远比古代历史上唐宋时期要多,如果小冰河期真的来临,人口增长太快将是一个隐患。吃不饱饭的百姓能干出什么来,根本无法想象。

女子地位提升,出门赚钱了,人口的繁衍就会自动下降,这是任何社会都不可逆转的规律。

所以秦诺非常看重织布器械的改良,而且从织布器械可以延伸到更多的行业,逐步建立工厂,让社会发展更快。

霍幼娟点点头,想了片刻,旋即又担忧起来:“倘若天下间的妇人都以更加精巧便捷的工具来织布,所成布料车载斗量,必将价格下降,若是一人日夜不停,所能得者只数十文钱,更有甚者,辛苦织成的布料无处可销,无人愿买,那该怎么办?”

秦诺一怔,只是提起工艺改良,她竟然就能想到产能过剩,经济危机这个遥远的未来。自家小媳妇还真是聪慧绝顶。

他笑道:“这便需要朝廷来为百姓出力了。广开海贸就是为了此事。通过更广泛的贸易,将咱们的锦缎绢布,纸张笔墨卖出去。然后运来异国他乡的金银珠宝、矿石特产,藏富于民。嗯,国内的货物渠道也需要进一步畅通,朕将来还要修建道路,开凿运河。”

霍幼绢恍然大悟:“难怪皇上这些天在让户部重新整理《鱼鳞图册》和《兵赋册》。”

《鱼鳞图册》是朝廷丈量天下土地的档案,而《兵赋册》是人口的。

统计天下的田产和人口,这可是个大工程,就算是在信息技术发达的现代社会,也要多年才能完成一回。在古代就更落后了。如今朝廷中现存的《鱼鳞图册》,还是三十多年前的太清朝年间统计的,秦诺准备在最近几年重新统计。

至于《兵赋册》就更坑爹了,古代压根儿没有完整的人口数量统计,大多以一户为单位,用于征召兵役劳役这些,在遥远的将来,希望能有更仔细的人口数据。

“都是些头疼的朝政事务,幸而户部的官员还是有不少能吏的。前几日,那个蒋庆允的田亩表就制作的非常妥当,数字精准,而且对土地的分类也更加合适。”秦诺笑着说道。

霍幼娟道:“皇上今日刚刚在乾元殿召见了此人吧,听说这位蒋大人之前数十年一直在地方上任职,政绩一定很出众。”

秦诺苦笑,“朕翻看他这些年政务,恐怕只是平平,不然也不会年近五十才是正五品的青州知州了。不过今次转职入了户部,几次办差,都极为亮眼,也许此人长处不在地方政务吧。”

***

新任户部员外郎蒋庆允从宫中出来,擦了擦额头的汗。

户部尚书马兴邦笑道:“你平日里也算口齿伶俐,怎么今日难得有了面圣的机会如此笨嘴拙舌,连皇上亲口询问的几个问题都回答不好了?”

蒋庆允是个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相貌平常,他干笑两声:“圣上威仪赫赫,属下一见便觉惶恐,满脑子东西都抛到不知哪里去了。”

“你啊。”马兴邦摇头苦笑,“你是在外头呆久了,不知道皇上性情最是温厚不过的,便是言语偶有疏漏,也不会介意。日后应对,大可放轻松些。”

“便如今日,若是别的官员这般应对失误,皇帝早就龙颜大怒了,甚至要怀疑之前那本折子非你所作,而是请人捉刀……”

蒋庆允骤然打了个哆嗦,险些将手里的书册都扔掉。半响,他抬头看到上司神情平淡,才悄悄放下心来。

回了户部衙门,蒋庆允在自己的房间里心浮气躁地走动着,半天才终于坐到椅子前,翻阅了几本书册。

满目文字枯燥之极,看得人头晕眼花。他不耐烦地扔到一边,看瞅着更漏到了下班的时辰,他叫来了侍从,指着桌上两摞厚厚的公务典籍,道,“都收起来,老爷我今晚要带回家中处理。”

侍从应了一声,这已经是这些日子的常态了,娴熟地上前收拾书册。

终于熬到了下班的时辰,蒋庆允从衙门出来。

路上遇到户部的同僚,看到他身后侍从提着沉甸甸的箱笼,都笑着打招呼:“蒋大人这是又要将公务带回家中熬夜办理啊,果然尽职尽责,我等不及。”

蒋庆允擦着汗,笑道:“不过是勤能补拙罢了。我刚接触这些不久,都不太熟悉。”

“也不算短了,蒋兄都回来好几个月了。”同僚笑道。

另一个同僚拍着蒋庆允的肩膀:“就是,蒋兄可别自谦了,谁不知道你之前的那份奏报合了上意,只怕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了。几个月的功夫就有如此成就,真是愧煞我等十几年的老人啊。”

众人羡慕嫉妒之情流于言表。这几个月自从重编《鱼鳞图册》以来,户部压力骤增,繁琐之事数不胜数。很多人都忙得通宵达旦,却只有这个新来三个月的家伙成果格外亮眼,胜过积年老人不说,还上达天听了。

蒋庆允打了个哈哈,赶紧带着侍从出了衙门。

坐着马车返回了庆云坊北头的蒋家祖宅。

妻子带着几个侍妾迎了出来。

蒋庆允目光在妻子身上扫了一圈,虽然已经三十七岁了,但这位出身南陈名门的女子依然窈窕美丽,透着一种秀雅文静的气质。

丈夫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儿,叶柔暗暗疑惑,并没有显露,她殷勤地上前接过蒋庆允的外衣,温声道:“老爷回来了。”

四个月之前,外放青州为官的蒋庆允终于熬到了任期,返回京城转入户部任职。

他们夫妻自成亲之后就聚少离多,终于熬到团聚的时刻,叶柔却感觉,自己日子并未轻松,反而困顿了起来。

蒋庆允“嗯”了一声,没有理会后面几个侍妾或明或暗的媚眼和小动作,跟着妻子进了主屋。

蒋庆允对这个妻子,如今心情非常复杂。

数年之前,丧偶的他准备续弦,但因为蒋家已经没落,他自身无论才干还是相貌,都只能称之为平平,四十几岁的人了,还是个从五品的文官,眼看着这辈子不可能飞黄腾达了。再加上膝下嫡子庶子也有好几个了。

续弦的对象,在大周京城里,也只能找些末等小吏家的庶女了。这等小门小户,他是看不上的,蒋太夫人更是看不上,老夫人虽然年迈,却最喜欢将他们蒋家祖上三代二等伯的事迹拿出来反复念叨。到蒋庆允这一代虽然没有了爵位,太夫人还记得昔日的荣耀。

挑来挑去,折腾了两年多,最终他选中了南陈书香门第密州叶氏的女儿。

南陈亡国之后,很多门阀贵族的女儿只能与人为妾。但叶家跟那些普通的南陈门阀可不一样,他们家是早就投效了大周的,当年还有献城之功,所以如今族中也有人在朝中任职。

一开始他对跟叶家联姻也抱有疑惑,但是在亲眼看到了这个孀居数年的族长之妹后,立刻什么疑惑都没有了,虽然年近三十,但叶柔依然生得极为亮眼。文静清雅的气质更显出饱读诗书的底蕴来,更别说叶家作为密州巨富,叶柔还带着丰厚的嫁妆。

刚成亲的时候,蒋庆允对这个妻子是极为满意的,甚至叶柔很快有了身孕。

是从什么时候起,这种感觉开始变得别扭了呢?大概是从发现自己为小儿子批改的文章,被白鹿书院的大儒评为尚可,而偶尔一次妻子替小儿子批改的文章,却被书院大儒连加赞叹之后吧。

他厌烦目不识丁的女子,觉得庸俗粗鄙,所以不喜欢那些小门小户的庶女。但太过聪慧到甚至比自己文章诗词还要强出十倍的女子,心里头依然有种不爽快。

不过这种不爽快还没有来得及宣泄,他就被调派外放,一去数年,夫妻之间聚少离多。

进了房内,叶柔看到丈夫依然盯着自己,有些诧异,低声问道:“夫君?”

蒋庆允这才回过神来,冷哼一声:“都是你干的好事!”

叶柔大惊:“怎么了?可是之前妾身为老爷计算的几本册子有误?”

之前蒋庆允转职户部,正逢皇帝发话还要重新丈量天下土地,编撰《鱼鳞图册》。户部上下忙得不可开交。蒋庆允新入职,当然要表现得勤勉一些。偏生他极为厌烦这些枯燥的公务,效率远比别人底下,白天忙不完的,只能带回家晚上赶工。

一日叶柔前来为他送茶水,看到了他计算的东西,一眼就发现了一处重大疏漏,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从这个时候,蒋庆允发现妻子竟然极为擅长这些繁琐的政务,思绪敏锐,计算缜密。

本着偷懒的念头,他毫不犹豫将带回家的事务交给妻子帮忙打理。

叶柔无奈,只能插手这些文书,不多时都办得极好。连带着蒋庆允在户部也倍受好评,连尚书大人都对他另眼相看。

能够上达天听,引来皇帝召见,则是意外之喜了。

今日皇帝在乾元殿内的询问,个个问题直指核心。蒋庆允早就听说过皇帝年轻聪慧,本只以为同僚的例行吹捧。十六七岁的年纪,又是尊贵的皇子,哪有擅长这些枯燥东西的。

没想到皇帝竟然对户部的事务和算学如此精擅,几个问题他根本无法回答,那些都是妻子帮他弄的啊!

想到当时自己惊慌失措的表现,看着眼前低眉顺目的妻子,蒋庆允心头骤然浮起一层怒火。

“你还敢狡辩,都是你今日胡乱弄了一顿,擅自将田地分门别类计算,才引来今日之祸。”

“这,分为十类是便于总结计算,而且只是对以前分类方法的补充,并非改变……”叶柔低声辩解着。

“住口!”蒋庆允厉声喝道。

他急促地喘了两口气,盯着妻子,又道:“罢了,今日衙门里还有一些杂事儿,我头疼地厉害,你先替我看看。”

叶柔愕然,刚才还责骂自己办得不好,如今却又要自己继续看?

但她天性逆来顺受,也不敢分辩,低头道:“妾身知晓了。只是,这一次应该如何处置,还请老爷明示。”

蒋庆允咳嗽了一声:“先按照你之前的办法弄吧。”

叶柔惊诧地抬头:“刚才老爷不是说……”

“不是什么!”蒋庆允咆哮着,“你都已经这么分类了!接下来还能怎么着,赶紧去干!”

色厉荏苒地喝骂了一顿,蒋庆允气呼呼甩下一句:“我去婉儿那里了,你赶紧着别耽误了。”

叶柔低下头。

蒋庆允从主屋出来,一甩袖子去了后房,自然有娇美的侍妾等着伺候他。这一趟从青州回来,他还带着两个美妾和新生的三个庶子一个庶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