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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誓平天下战乱事

隔日秦良玉从梦中醒来,觉得腿间那一股酸痛感同年幼时骑了一夜的马极为相似。她侧了侧头,马千乘还在外侧睡着,被子盖到精壮的胸膛,余一对分明的锁骨在外面。秦良玉愣了愣,而后伸手替他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然后发现自己竟睡不着了,想起身又怕惊醒马千乘,只得头枕双臂望着屋顶出神。

她此生能成亲实属她预料之外,自随父从军那一日起,她便已舍下了女儿身,立志做爷们中的爷们儿,有朝一日将天下所有爷们儿压在身下。可昨晚的情形好似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尽管她觉得自己已然十分爷们儿了,可还是被马千乘压在了身下,这种情况十分不好,令她有些郁卒。

正出神,秦良玉突觉腹上一沉,伸手摸了摸,果不其然,马千乘的手臂第数十次朝她压了过来。秦良玉一把将他的手甩开,见朦胧光亮之下,马千乘睡姿从容,一头青丝散在枕头之上,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随后低声道:“一个男人生得这么白做什么?小白脸。”

“是吗?”马千乘未睁眼,声音低沉喑哑,复又将手搭在秦良玉腰侧,人也跟着凑到她跟前,“昨夜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想起昨夜马千乘居高临下瞧着自己的那副模样,秦良玉的老脸登时火辣辣地烫,干脆翻身从床上跃起,落地时腿不合时宜地软了一软。她下意识回头去瞧马千乘,见其视线一直黏在自己的腿上,随后故作淡定地伸手钩过一旁架子上的衣裳,三两下穿好后便夺门而出。

马千乘牵了牵嘴角。一早便知他家媳妇那双腿生得好看,昨夜只顾忙活,并未留意那双笔直修长的腿,现下只依稀记得手感十分不错。

秦良玉刚出院门,便有马府下人行礼:“见过夫人。”

秦良玉只觉这称呼有些别扭,开口纠正:“还是叫我将军吧。”

下人双肩抖了抖,不敢忤逆秦良玉的意思,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将马府铲平,毕竟是指挥过千军万马的女子,同寻常人家的小姐是不同的,思及此急忙改口:“是,将军。”

秦良玉绕开这一院的行礼声,想着在院中走一走,顺道问问柳文昭是不是杨应龙也来了。这边秦良玉刚一出院门,忽见前方有一道肩披晨雾静静立

着的身影,也不知他站了多久,背影瞧着似乎有些僵硬。秦良玉原本微蹙的眉头松开了些,几步跑到那人影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回来了?”

面前人正是有事在身,未及时赶回来的陆景淮。

今次陆景淮倒是未开口教训她不懂规矩,只露出抹带着牵强之意的笑:“还未恭喜你。”

秦良玉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不必在意这些,你何时到的?怎么不让人叫我?”

陆景淮抿着唇:“天还未亮,想让你多歇息歇息。”

秦良玉瞧出陆景淮心中似乎有些难受,但有些事他只字未提,自己便也跟着装傻充愣,她沉吟片刻,状似无意般问:“李玉没同你在一起?”

陆景淮似在沉思,后知后觉道:“她也一同来了,只是方才瞧见了杨应龙,她便走了。”

再提杨应龙,秦良玉来了兴致:“他果然来了?”

陆景淮点头:“他现下虽已无实权,且杨可栋又被羁押,但对于此人仍不可掉以轻心。”

秦良玉点头称是,杨应龙此时已被逼到了墙脚,下一步要做什么谁都无法预料,只能严防。

陆景淮笑了笑:“我回来便是想瞧瞧你,都察院不比地方衙门,事多脱不开身,日后我大约不能时常回家了,你……保重。”

说到分别,秦良玉也安静了下来。

两人正沉默时,马千乘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哎哟,这不是三哥吗?快些进屋坐。”

见马千乘那一脸明媚的笑意,陆景淮的面色登时变得铁青,他咬了咬牙:“不必,我过来瞧一眼便回家了。”

马千乘知道现下陆景淮是十分厌恶自己的,但他仍没有身为被嫌弃之人的自觉,正要笑嘻嘻地迈步过来,便被从前头匆匆赶来的柳文昭给拦住了路:“见过姑爷。”

柳文昭这称呼堪比当胸一箭,马千乘驻了足,拿眼睨着柳文昭:“何事?”

柳文昭瞧了院中三人一眼,低声对马千乘道:“姑爷,要不请上我家将军同陆公子我们进屋去说?”

马千乘方才让陆景淮进屋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若当真让陆景淮同秦良玉过多接触,他心中是十分抵触的。但

见柳文昭似乎是有要事说,他便只能顾全大局,朝两位摆了摆手:“三哥舟车劳顿,还是进屋喝杯茶歇歇吧。”

原以为陆景淮会直接拂袖而去,马千乘心中暗笑,如此一来倒是两全其美了,却不承想方才还面沉如水的陆景淮这时面色稍霁,如雨过天晴,淡笑着点头:“也好。”

秦良玉跟在陆景淮身边朝屋里走,路过木头桩子般戳着的马千乘时,被他轻轻捏了腰侧一下,她的面上立时微烫,身子也有些僵。

走在最后的柳文昭见状不慌不忙地转过头,一副什么都未瞧见的模样。这马公子一向放浪形骸,现如今她家明显不擅龌龊之事的将军落在他的手中,那便好比羊入虎口,当真是让她揉碎了心肠,生怕她家将军受不住马千乘的折腾。

几人依次进到屋中,马千乘觍着脸贴着秦良玉落座,惹得陆景淮直凝眉,道:“你二人虽为夫妻,但这青天白日的,还是要注意些。”

秦良玉面上似能拧出血,转头睨着马千乘,后者则口中应着“是这么个道理”,而后又向秦良玉贴了贴,恨不能整个人挂在她身上。

柳文昭见陆景淮面色越来越差,急忙出来打圆场:“奴家方才路过前堂,听夫人同骠骑将军似在商讨小公子同杨宛若的亲事。”

马千乘面色倏然一变,身子不自觉地坐直了些:“什么?”

柳文昭将方才所闻同马千乘简单说了说,末了问道:“这事您不知?奴家听夫人同骠骑将军的语气,这事似乎已经定了,好似马上要过礼了。”

屋中一片沉寂,马千乘方才还一脸风雨欲来,转瞬之间却又恢复如常,他笑着从座上起身:“如此重要之事,我去前面瞧瞧。”

秦良玉也跟着起身,扔下一句:“我也去瞧瞧。”

柳文昭见两位主人家都去了前堂,自己同陆景淮独处一室似乎也不好,朝陆景淮行礼过后,也抬脚跟了出去。

偌大个屋子转瞬便只剩下犹自出神的陆景淮一人,他的视线尚胶在秦良玉离开的方向,他记得小时候,秦良玉也是这么日日跟在他的身后,三哥长三哥短地喊,若是不理她,她还会哭上两嗓子,但那些日子都过去了,所有的一切也都该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