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飞溅，碎肢乱舞。
陆羽面无表情，犹如一个灰色的影子在人群中来回穿梭，手上的古怪武器一起一落间不断收割虚假的廉价生命。一个又一个的人高举着武器向他冲来，却又惨叫着跌倒在地。
最后，依然站着的人只剩下了他和爆哥，还有轻舞涟漪三个。
“该死！”
爆哥按住受伤的肩膀，阻止鲜血继续从中流出。不过这也仅仅是稍微延长一点时间罢了。他的肩膀被削下来一块，整只左手几乎都抬不起来，而他的腹部也被陆羽手里的利刃切开了一个骇人的伤口，若不是及时向后躲避，只怕这一击就足以让他的身子分为两截。
虽然只是躲过了一个斜斩和随后的横斩，但是考虑到两人之间巨大的等级差距，爆哥此时还能站着这件事就已经是个不小的奇迹。虽然他们人数众多，但是八个人里就有两个是刚刚进入游戏的新玩家，其他的玩家等级最高的也不超过五级，甚至没有一个玩家的游戏经历达到两位数。这种水准的玩家就算天赋再好，跟陆羽这种玩到十几级，经历过许多游戏的老玩家依旧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何况两边相比，陆羽才是天赋更好的一方。
爆哥甚至连火焰放射器都来不及拿出来，就已经被废掉了攻击的能力。
“你这个人，难道完全没有一点感情的吗！”
爆哥声嘶力竭地吼着。此时胜负已分，他纠集了当时惨死在游戏里的所有玩家，使尽了浑身解数，终究还是复仇无望，只能借着最后的狂吼抒发着自己心里的不甘。
就如陆羽之前说的，他们之所以会死，是因为无视了陆羽的意见，就算有后者不用心解释的情况在，但最终的责任还是要归在自己头上。只是人的愤怒总要有一个宣泄的出口，爆哥他们选择了去恨这个游戏，恨陆羽没有全心全意地试过拯救他们。
“曾经是你害死了我们，现在面对着我们这些死在你手底下的人，居然还能够毫不手软地下重手！”
轻舞涟漪泪流满面。陆羽刚才的一记横斩直接削断了她的右脚，使得这个新人也失去了继续战斗的能力。和狂怒的爆哥不同，柔弱的她只能用眼泪表达着心中的怨恨。
比起男人的吼叫，女人的眼泪是更加有效的武器。听到轻舞涟漪的哭诉，陆羽的身子明显地一僵，握住那奇门武器的手也慢慢垂了下来。他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思绪似乎从这个战场上脱离开来，飞到了非常遥远的地方。
爆哥和轻舞涟漪使了个眼色，后者继续哭喊着吸引陆羽的注意力，而爆哥则是慢慢地用仅剩的右手往下探，从背包中取出火炎放射器。尽管左手抬不起来了，但此时他坐在地上，膝盖正好可以作为支架，帮助他稳定准星。
“去死吧……”爆哥小声念道，对准了还在发呆的陆羽，手指狠狠地扣下了扳机！火焰从枪口疯狂地喷射出来，一瞬间就将陆羽站立着的地方完全吞没！
“成功了！”
轻舞涟漪立即破涕为笑。她转过头兴奋地看向一旁的爆哥，身体却忽然僵住。
只见后者依然保持着刚才扣下扳机时的动作，只是脖子以上的部分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血淋淋的洞口。切口齐整，下刀干脆利落，鲜血甚至还来不及从里面喷出。
一个圆形的东西滴溜溜滚到轻舞涟漪的脚边，她颤抖着低下头，发现爆哥那双眼睛正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目光之中仿佛还残留着最后的一丝愤怒和不甘。
“啊……”
尖叫声戛然而止，轻舞涟漪忽然发现自己的视野整个反转了过来，漫天的血雨迟了一拍才喷发出来，在满目的红色中，轻舞涟漪视线里最后的东西，是自己空荡荡的一段玉颈，还有忽然出现在她身后，手持利刃，面无表情的陆羽。
“我说过我总有一天会对害死过的人谢罪，但不是对你们。”
陆羽没有收起兵器，只是左右甩动了一下，把上面沾上的血迹甩掉。
“而且，我也不想这么早就下去见他们。”
“后一项，恐怕也不能取决于你自己吧。”
一个懒懒的声音从陆羽身后传来，然而陆羽却没显出几分惊慌，只是慢慢转过了身子。从刚才他没有收起武器这个小举动也可以看出，他显然已经提早注意到了身后出现的这个人，并且保持着相当的戒备心。
毕竟陆羽记得很清楚，当时那个游戏包括自己在内总共有十名玩家，而直到目前为止还未出现的那一个，也就是最为棘手的人……
“果然是这样啊，天野先生。”
陆羽终于转过身子，直直地看着这个靠在门边上的人。对方却是低头笑了笑，专心把玩着手里的小刀。他走出的这个门里面有着和这条隧道截然不同的世界，很明显，那道曾经收留他们在里面避难的门，此时通往的却是下一个空间。
这回可以确认了，游戏并不是被动地补充一个敌人来对付陆羽，而是在每一个出口那边都留着一个类似关卡BOSS的人物，需要陆羽击破后才能前往下一处。此时并没有上一关的顾虑，然而比起空有重火力却没有技巧和头脑的火焰男，陆羽更加不可能让自己的后背暴露在眼前这个名叫天野的男人的匕首之前。
哪怕此时的对方还只不过是一个五级的玩家。
“我原本觉得应该是九对一比较合理，不过后来想想，我的战斗理由和其他人都不一样，而且也不习惯跟他们合作，所以还是算了。”
天野慢悠悠地擦拭着小刀，那副模样看起来一点都没有临战前的紧张感。可是陆羽却从他的这种放松里嗅到了几分危险的味道，对方表面上看起来像是毫无防备，实际上却已经像是个即将喷发的火山。
靠近攻击的话，会让这座火山直接爆炸。而留在的原地观望的话，天野终究也会慢慢调整，将身体中的力量逐渐释放出来。
说到底，虽然在等级方面高出一大截，经验和技巧和当年初见时那个刚进游戏的小菜鸟也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但是此时对上这个人本身，陆羽忽然感觉自己仿佛毫无胜算。
“你的感觉是正确的。”
天野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淡淡地说道。此时他已经开始活动手腕，森然的杀气从身上慢慢放出，就像随时会攻上来似的。
“对于你来说，现在的我也许比实际存在的那个‘天野’更加可怕。”
这个天野的幻象似乎对自己的身份非常了解。
“如果是现实中存在的那个人，你或许还有战胜的可能。但是根据你记忆里做出来的我虽然在理论上应该更弱一些，然而对你来说却是不可战胜的。”
“这是什么原因呢？”陆羽笑道，手中的利刃开始随着身体微妙的摆动频率而轻轻晃动起来。战斗随时都会开始，这是一种让身体保持在最高戒备状态的举动。
“你自己不是最清楚么？因为你当时产生了‘我赢不了’的念头啊。”
天野笑了笑，答道：“根据记忆所产生的幻象会严格地遵照他在你记忆里留下的信息，所以刚才出现的那些人使用的武器，使用的招式，都是在你亲眼看到他们对付蛇群时使用的。说不定他们身上还有其他东西没用出来，但因为你并不知道那些，所以这个幻境也无法将它们重现。”
“那要这么说的话，你也就这样了。”陆羽说，“我也只看过你在对付蛇群时的出手，见过的武器只有你手上的这一把匕首，而且在整个过程中你也没有使出什么威力强大的绝招。”
“还有恐惧。”天野忽然说道。
“啥？”
“匕首是普通的匕首，然而攻击的速度却是‘快到肉眼看不见’，而且所有的攻击都是‘几乎无法闪避’的。这就是你当时留下的印象。”天野悠悠地说，“在你变强到现在这种地步后，很少有人能够将自己的攻击速率提高到这种程度。当时天野的动作在现在的你眼中，说不定就像是逐帧播放的缓慢动作，但是当时你留下的那些印象，却使得我的动作产生了大幅的进化。”
他嘴上淡淡地说着，拿刀的右手忽然有点模糊感觉。陆羽心中一惊，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一步，然后便感觉右边的耳朵先是一凉，然后一热。
他伸手一摸，温热的血液顿时糊了一手。他感觉耳朵中间像是被锋利的东西隔开了一道口子，整个耳朵分成了上下两截，若不是还有一点皮肉连着，只怕下面那段就要掉下来了。
“反应好快。”天野悠悠地说。匕首的锋刃上不知不觉已经多了两点血珠——在陆羽全神戒备的情况下，天野竟然依旧可以攻击得手。
“我原本是打算把下面半个耳朵都切下来的，因为在你的印象里，这个人应该是个很喜欢肢解，虐杀对方的杀人魔。”天野脸上微露遗憾神色，“不过你躲得确实够快。”
摸着受伤的耳朵，陆羽亲身感受到了想象的力量。仅仅是因为自己当时“赢不了”的判断，今时今日竟然会在这里孕育出这样一头战力惊人的怪物。
“有趣。”
陆羽的嘴角扬起，是好战的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