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话间，已有下人送来茶水，胡渊一生勤俭，待客用的茶叶也是最普通的那种。
喝茶是胡渊每天必不可少的，即便病了也断不了他这嗜好，就好比一日三餐，早中晚各一杯，不多不少，***这种东西多了多了也是有害无益。
饮过茶水之后，两人才算是进入到今天的正题，对于年龄相差近一甲子的两人来说，唯一能够畅所欲言的话题，无非就是中医一道。
何况沈豪两次都解决了胡渊都束手无策的难疾，在这上面，行医数十年的胡渊深表钦佩，同时心里也按捺着一探究竟的念头，也算是在他离去之前了了心愿。
于是，一老一少便在这间不甚宽敞的起居室里，开始了两人之间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的医术探讨。
上午的时间很快便过，沈豪两人已经聊了将近三个小时，胡渊却仍有些意犹未尽，心头疑惑得解，整个人的精神似也好了不少。
"林小兄弟见解独到，没想到内家气法用于针术之上，已是如此炉火纯青，着实令老朽佩服，汗颜呐。"
"自古便有以气运针之说，只不过世间知之者甚少罢了，不过终归是取了些巧，不为正统。"沈豪淡淡一笑，一番言谈下来，对于胡渊的见识以及阅历同样佩服得很，如果他不少借了承了老头子的衣钵，怕也是万万难以企及的。
"大开眼界，这么说来，不出一月，苏家小女娃的病症便可解了？"胡渊又道。
"十全的把握没有，但六七成应该是不难，晚辈也是初次面对如此沉疴，还是有些力不从心的。"沈豪谦虚道。
"哈哈哈，六七成已实属难得，小兄弟真的过谦了。"胡渊爽朗一笑，眼前这个年轻人不仅医术了得，品性更是上佳，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俊才啊。
"对了，老先生，晚辈此次前来还有一事，可能需要您帮忙。"
"但说无妨。"胡渊一下子来了兴致，还有能让他相求的事。
"是这样的，我准备配一种药，不过其中有两味材比较罕见，不知道老先生的百草居是否有存货。"沈豪挺了挺腰杆，正色道。
"那两味药材？"
"天仙子，千金藤，年份越陈越好，如果有，晚辈愿意足价购买。"
沈豪的眼中闪烁着几分热切，昨夜受那一页广告启发，他想到半夜，才决定为谌艳准备一份特别的礼物，而且是独一无二的，虽说已过了些时间，但也算是密布昨天的缺憾吧。
"天仙子，千金藤？"胡渊习一捋胡须，凝神细思起来，这两位药材他知道，并不是太过珍贵，平常也无太大作用，但奇就奇在实为罕见。
"冒昧的问一句，小兄弟打算配的是什么药？"片刻之后，胡渊停下手上的动作，好奇地向沈豪看去，实在是想不出来。
沈豪犹豫片刻，想想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道："玉骨露。"
"玉骨露？可是汉时妙手神医裴炎进献给昭仁皇后的玉骨露，这份奇方不是早已失传多年了吗？"胡渊瞪大了眼睛，玉骨露他曾自一部野史中看到过记载，虽说只有寥寥几句，但评价却是极高，后来他又翻阅了不少典籍以及史书，都佐证了昭仁皇后服用玉骨露后，青春常驻，寿终之时仍旧姿容秀美若二八少女。
"胡老果然博学多识，确实是裴炎所创的玉骨露，不过功效却并没有书上记载的那么夸张，美容养颜的功效倒是有些的。"
沈豪摇头一笑，当初从老头子书房里看到这幅方子时，出于好奇便偷偷记下来了而已，事后也查阅了些资料，还偷偷配了一副掺老头子的饭里，想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被发现后还挨了一顿狠揍。
"林小兄弟，不知道这份奇方你从何得来？"胡渊不禁有些好奇，沈豪给他的惊讶实在是层出不穷。
想起往事，沈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半真半假地回答道："家师所授。"
胡渊啧啧称奇，又有些艳羡道："先是给苏家小娃的那副药方，现在又是这份早已失传的玉骨露，说实话，我对你那位神秘的恩师很是向往啊。"
胡渊话里试探的意思，沈豪自然心知肚明，不过有些事情也不是能随意说出口的。
"老先生，实在抱歉，家师有命不得将他的名讳外传，否则晚辈要受责罚的。"
"唉，可惜，如果能在有生之年结识一番就好了。"胡渊怅然一叹，颇为惋惜的样子。
沈豪不愿在这上面过多客套，于是转入正题道："胡老，不知道这两味药，您的百草居可有？"
"呵呵，我这百草居不敢说收尽百草，但也是门类众多，其中不乏一些奇珍异草，而恰巧这两种药材也在其内。"胡渊呵呵一笑，眼中有自得不已，他这一生最得意的两件事，便是一手高超的医术，以及创立的这个百草居。
至于千金藤，则是他从一位农夫家中所得，千金藤其貌不扬，与一般的藤蔓除了色泽有所差异之外，别无二致，当时被这位农夫当成捆柴的藤蔓，一度让他扼腕不已，大呼暴殄天物。
"有多少，我全都买下了。"沈豪征求道，毕竟陈年的天仙子和千金藤实在难找，新鲜的药效又大大折扣，当初整蛊老头子用的就是半吊子的玉骨露，用老头子的原话说就是浪费表情。
胡渊别有意味地盯着沈豪，微笑不语。
沈豪以为他不愿出售，顿时为难起来："胡老先生，晚辈眼下确实急需这两种药材，今天来此的目的之一，便是向您求药来的，如有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卖我是不会卖给你的。"胡渊缓缓说道。
沈豪一听心便往下一沉，想想也是，既然被视为珍藏，那便没有拿来卖的道理，何况胡渊并不缺钱，也不像是在乎钱的人。
"既然如此..."沈豪有些丧气，既然别人不愿意，也没有强求的道理，只能日后再想别的办法了。
"不过，我可以送给你。"胡渊适时打断了沈豪的话，笑吟吟地说道。
沈豪眼皮猛地一抬，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胡渊，半晌才道："送给我？"
"没错，就是送给你。"
"可无功不受禄，晚辈没有白拿的道理。"虽然两样东西是沈豪必需之物，但他实在不愿意平白受这人情。
"呵呵，你多虑了，药物不同于其他，如若只当摆设而不能物尽其用，再珍贵也跟稗草无异，既然你有所需，对我而言又是可有可无，送予你又有何妨，不过..."胡渊抚须轻笑，随即看向沈豪的眼神多了几分希冀："老夫倒有一个小小的请求，算作交换，也可让你心安。"
"老先生请说。"沈豪客气道。
"说起来可能有些冒昧无礼，也有些贪心了，我想在你配制玉骨露的时候，在旁一观可否？"
胡渊的语气恳切而希冀，他平生虽然配药无数，但对于没见过的事物，即便到了耄耋之年，探求之心也从未稍减，何况现在时日无多，面对的又是千百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的玉骨露，他更是急切，怕是以后再想见到，也办不到了。
沈豪心中做着天人交战，虽说这制作的过程算是不传之秘，可一时半会之间，他也没别的地方去找，何况以胡渊的身体，恐怕也是时日无多了，在德行方面还是值得尊敬的，现在自己又有求与他，他提出这个请求，也算不得过分。
心中渐渐有了决定，沈豪咬了咬牙，点头道："可以。"
"好，太好了，既然这样，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在寒舍完成如何，还需何种药材器皿，你可随意到我那药堂取用。"得到同意，胡渊自然欣喜不已，就连脸上的那些灰气都像被这股喜意冲散了不少。
沈豪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天仙子和千金藤只是两味主药，剩下的确实还需要不少，而且每一样都价值不菲。
"这样恐怕不太好，其他所需之物，我还是如数支付，请老先生不要为难晚辈了。"沈豪苦笑道，要真像胡渊说的随意取用，他也抹不下那张脸。
胡渊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摇着头道："随你吧，都是些身外之物，不提也罢。"
沈豪不由松了口气，拿过那杯已经冷掉的茶水，喝了一口。
正在此时，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沈豪眼角不经意地向外扫去，看到一个还算认识的人已经站在门外，正是与他有过摩擦的胡济心，胡渊的孙子。
"爷爷。"
胡济心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只稍微扫了眼沈豪，便恭敬地向胡渊问好。
"呵呵，济心也来了呀，正巧沈豪也在。"见到孙子，胡渊的心情又好了不少，如今孙儿也继承了他的衣钵，在医术上也算是小有所成，假以时日有所建树也不是什么难事。
胡济心这才像沈豪看去，故作热情地笑了两下："林兄，咱们又见面了，实在是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