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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进宫

池塘暖碧浸晴晖,濛濛柳絮轻飞。幕春初夏时节,景色宜人人心醉,依依的心中,涌现暖意重重。

是夜,凉亭內,白蕴棠负手立于亭下,月光冷冷倾覆,似乎连他的声音都就此冻结,冰冷却是懒洋洋,“她最近如何啊?”

声音一出,才可发现原来凉亭內,还有一个人,只是那人身材纤细,隐在月光阴影里,不易察觉而已。

“回将军,夫人并没有什么反应,只安静呆在守月馆中。”声音娇俏,原来是位女子,只是那女子动人的声音里,却是含了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凝重,似乎害怕多说一句话,说错一句话。由着声音的生硬想象着女子此刻的表情,定然十分的不轻松。

“嗯?”白蕴棠微微偏过头,似乎对这样的答案很不满意,从鼻中发出一个疑问的语气,连话都不多说一句。他的侧脸很美,可是女子却是无心欣赏,绞尽脑汁的在脑中回忆着是否依依有什么不正常的反应。

凉亭中气氛压抑,或许只是对女子而言,一阵搜肠刮肚,终于想起,暗自松了口气般的补充道,“只是,夫人似乎有手疾。”

“哦?”白蕴棠清朗的声音拖出一个短暂的长音,如同翡翠落入白玉盘般清脆悦耳,教人回忆贪念的好听,带着些许的兴致盎然,一个轻笑,仿佛地狱两岸微风吹过曼珠沙华,魅惑无比,“手疾么?有趣!”

没有犹豫的离开,女子的神色在白蕴棠的脚离开凉亭最后一个台阶时放松下来,却不曾料到那如鬼魅般的声音会再次响起,“好生注意着,有你的好处!”

刚刚放下的神经再次紧绷,白蕴棠的声音较之方才更是威严,漫不经心却含着警告,教人想不重视都难。

他说:好生注意着,有你的好处。那若是不曾好好注意,等待她的又是什么呢?女子突然一个冷颤,不敢再往后想,明明晓得白蕴棠已经走远,却还是习惯性的屈膝行礼恭敬回答,“是。”

背后已然汗津津,连衣裳都沾上了湿气。在这个并不炎热的夜晚,女子的额头两鬓边皆是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清风袭来,凉意瞬间入骨。

瘫软在凉亭栏杆坐椅上,却又是觉得整张脸被憋得通红,此刻热得仿佛要烧起来一般,女子掏出帕子擦了擦脸,还是热得难受,便将帕子当做扇子扇起了风来。

这般冷热交替,女子感觉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趟一般,只觉在白蕴棠那个鬼魅手里,能活下来已是万幸。倒不是白蕴棠自身有怎样的凶神恶煞,杀人不眨眼,而是白蕴棠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强大的气场,着实叫人受不了。与他谈话,不仅要有勇气,还要有强大的心里承受力。

靠在坐椅上休息了许久,女子才感觉身体里的两股气流渐渐平息了,似乎是厌恶自己没出息一般,女子给了自己一耳光,又似乎下手重了些弄疼了自己,女子又忙伸手抚了抚脸。

收起颓然的情绪,女子拍了拍胸口,似乎在为自己打气,随后站起,转身往回走。摇曳的灯笼光亮中,隐隐约约能看清女子的面容,竟然,是玲珑!

第二日,依依才用过早膳,正坐在院中晒着阳光,吃着巧儿做的点心,喝着赤香泡的茶,感叹既不用看白蕴棠的脸色,又没有林玉婵的骚扰,万物真正美好时,无处不在的府中总管又来传话了,挺恭敬,还带着笑意,依依原还以为是怎样的好事,不料他却说:

“将军说了,下个月末便是皇帝宠妃宸妃的生辰了,皇上一定会大兴操办的,届时朝中各位大臣皆要送礼。宸妃最爱刺绣,将军说,不如请夫人为宸妃绣一副百子嬉戏图,以恭祝宸妃生辰之喜,并以祈祷宸妃能早日为皇帝诞下龙嗣。这份礼事关重大,还请夫人能够用心完成。”

总管说这些话时,依依正捻了一块桂花糕吃得津津有味,听完总管说得话,依依愣在了当场,突觉手指无力,一个不小心,桂花糕便从手中掉落,恰恰落进了面前的茶水里,溅起的水珠打湿了依依新换上的月白色娇纱长裙。茶水打上去,瞬间洇湿了一大块,留下一个个灰黄色的圈圈。

碧影忙拿了帕子过来擦,却被依依推开了,依依尽力扯出一个笑来,对着总管说,“你且去回了将军,本夫人一定尽力绣好,不教将军在外人面前丢脸。”

总管回到白蕴棠的墨染阁中,将依依的反应又是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白蕴棠的嘴角笑意明显,静等一场好戏的开幕。

守月馆里,总管走后,依依一下子跳了起来,来回走动念念有词,“怎么办?怎么办……我这样的手,别说是绣百子,便是一子,也是不可能的,这可如何是好哇?”

玲珑听了依依的话,眼珠转了个圈,抿抿嘴,心虚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晓得说些什么好。

白蕴棠下的任务,还是给宸妃的寿礼,可见将军对夫人是倚重有加啊!这可是让夫人得到将军宠爱的好机会,丫头们想到这里,便也来了兴致,一个个不遗余力的出着主意。

碧影性子最急,进屋将绣架都搬了出来,好多种丝线抱在怀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既然夫人的手不方便,那我们便一起来为夫人绣吧。左右绣出来了便可以了,也无需太在意是谁绣的。”

依依闻言,眼睛一亮,笑意明显。果然是个好办法,四个人一起绣,也要快不少呢!

赤香觉得有理,也开始眯着眼穿针。玲珑却是忧心忡忡的泼冷水,“这个法子怕是行不通,我们四人的针脚不同,是能看出来的。到时若是宸妃发现了怪罪下来,可是不小的罪名。”

玲珑说完,依依眼中的光瞬间就灭了。这样冒险的办法,依依可不愿意尝试,若是没有帮到白蕴棠,还将自己拖下了水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期待的看着玲珑,“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玲珑有些为难的看着依依,挠了挠头,“法子是有一个,却不是什么好法子。”

有个法子便是好的,依依哪里还管得是不是好法子了,左右死马当活马医罢了,“你快些讲!”

“奴婢的法子便是,在我们四个人中间,找一个人来绣。”

嗯,这确实也是一个法子,只是进度慢些而已,只要能完成绣品,依依便是阿弥陀佛了。

仔细想了想,似乎四个人中,数巧儿的绣工最好,速度最快,依依便目光如炬祈求般的看着巧儿,巧儿倒是爽快,一口就答应了。

“可是……”玲珑又是担忧,专业泼冷水,依依一听到玲珑的可是,心就凉了半截,晓得玲珑一定是又有其他的顾虑,收起了方才的满脸惊喜,凝重的等着玲珑的当头棒喝。

果然,玲珑又说,“只是百子嬉戏图图样巨大,一个多月的时间,不晓得得够不够?”

没有人晓得够不够,依依更是不晓得,便都将目光投向了即将要绣的巧儿的身上,巧儿认真算了算,“大约可以吧,奴婢也不是很确定,左右试一试吧,若是最后时间不够,你们再帮我一帮,一点点,也是看不出来的。”

众人皆是点头答应,巧儿不敢耽搁,当下就绣了起来。守月馆里自此没有了笑语喧哗,众人都在凝重认真严肃的气氛中,拼命的绣着百子嬉戏图。

依依免了巧儿在守月馆里的所有活计,甚至不惜以自己夫人的身份来给巧儿打下手,她虔诚的希望,巧儿能够如期完成绣品。依依如此的期待,也是希望能够借着这副绣品,同白蕴堂冰释前嫌,从此做一对和和美美的小夫妻。

依依晓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很可笑,可是既然已经来到了京中,已经嫁与了白蕴堂,谁不盼着日子能够好些?况且,白蕴堂无论是相貌还是家境,都是女子选夫婿的不二人选,依依也就是一介凡人而已,也希望自己同夫君,能够弹唱相和,亲密无间。

一个多月的昏天暗地,依依如今看见针线,都会觉得胸闷难受,好在,巧儿终于在宸妃生辰的前一天,完成了绣品。

依依欣喜若狂,想象着白蕴堂在看到完整绣品后满意的样子,依依便忍不住想笑。依依想,大约,白蕴堂真的会因为这一副绣品,而对自己另眼相看呢!

玲珑将绣品呈现在白蕴堂的面前时,白蕴堂正歪在榻上听新请进府里的名伶唱曲儿,暼见玲珑手中的绣品,白蕴堂挑了挑眉毛,“她绣的?”

玲珑不敢说谎,诚惶诚恐的摇了摇头,“回将军,不是夫人独立完成的。”看着白蕴堂一脸理所应当的模样,玲珑忍不住又说,“但是夫人为了这副绣品,也是劳心劳力,不眠不休了一个多月。”

“夫人?!”白蕴堂并没有在意玲珑所讲述的依依的辛苦,而是冷哼一声,眼光扫过玲珑的面庞,似是玩笑又似生气,“夫人?你叫得倒挺顺口!”

玲珑惊出了一声冷汗,慌忙低头缄口不语,白蕴堂却是似乎心情大好,兴致勃勃的看着唱曲舞蹈的名伶拍手称赞,又不经意般的说了一句,“你放心吧,她的付出很快便有回报的。”

玲珑不太清楚白蕴堂的意思,却又不敢细问,匆匆答的声“是”便退了出来。

第二日一早,依依还因多日来的辛苦赖在床上时,白蕴堂那边突然派人过来传话,请依依与他一同进宫。

依依半醒半梦间听到碧影欢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只是含糊的“嗯”了声,转了个身欲再睡。碧影叹了口气,晓得依依并没有听真切,待凑近些欲再说一遍时,依依却是猛然坐起,瞪着大眼茫然的问,“你方才说什么?”

碧影眉眼一弯,面上却是无奈,加重语气一字一句重复道,“将军那边差人来传话了,请夫人与将军一同进宫,将军的意思,似乎是想教夫人亲自将绣品呈于宸妃哩!”

依依掀开被子赤脚站在纯黑的大理石地面上,拉着碧影激动又不敢相信,眼睛雪亮,笑意渐深,“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是!是!”碧影一边赶紧应着,一边将依依扶坐在了床上,半是埋怨半是心疼,“夫人当真不注意,虽已入夏,可这大理石地面却还是凉得紧,夫人这般赤脚站在上面,若是受了风寒,我们做丫头的,便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依依不好意思的笑笑,任由碧影为她穿上了鞋,再无半点睡意,转了转眼珠,便对着屋外喊,“玲珑,你快些进来!”

玲珑以为出了何事,慌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连手都没来得及洗一洗,就赶紧进了内屋。

依依见到玲珑忙不迭的招手,指了指衣柜道,“你且去替我选一身合适的衣裳,要华而不俗,艳而不妖,还不能抢了宸妃的风头。”

玲珑答应着去了,碧影忍着笑为依依梳妆。依依从镜子看到碧影满脸的笑意,不觉红了脸,苍白的解释着,“我不过是怕丢了将军府的脸面罢了……”

见碧影不答话,依依又开口,“好歹是要面圣,仔细些总是好的。若是御前失仪,那可就罪该万死了。”

“是。夫人说得是。”碧影笑应着,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反而梳得更加欢愉,“夫人无需解释,奴婢自然都晓得。”

说话间玲珑已经选好了衣裳,是一件宫装,为着同宸妃的喜庆避开,特地选了紫色的宫装,倒也是端庄得体,不失分寸。

为着同依依的衣裳相配,碧影便为依依梳了松松的堕马髻,发上皆以珠花点缀,简单大方。玲珑怕太过素简,便又挑了支紫色的簪子斜斜插在发髻右上方,倒也不俗。

依依带着玲珑到将军府门口时,白蕴堂已经负手候在那里了。依依远远看见白蕴堂柔和的侧脸,不禁心“突”地一跳,面上便也添了三两朵桃花。

加快了脚步,不愿教他多等,心里却又是纠结,不晓得见了他该说些什么好,一时间便有些踌躇,快快慢慢,走走停停。

白蕴堂仿佛听见了脚步声的临近,不经意的一个回头,便看见了盛装打扮,微有羞涩的依依朝他款款走来。

白蕴堂的表情有一霎那的凝滞,静静的看着依依在撞上他的目光时惊慌躲开的模样,竟然,有些想笑。

这个愚笨的女人!白蕴堂在心里指责,嘴上对于依依的姗姗来迟,却并不曾抱怨。

无言转身上了马车,依依尾随其后,目视齐腰的马车,依依正欲着人搬来小凳垫脚,一双手,毫无征兆的就伸到了自己的面前。

沿着云纹袖口往上看,那只手的主人,居然是白蕴堂。

脑袋放空,依依几乎是木讷的将自己的手交到了白蕴堂的掌心,任由他一个发力将自己拉上马车,世界旋转间,似乎,有片刻的错觉。

坐进马车里的依依并未缓过神来,依旧呆呆的盯着白蕴堂面无表情的脸,忘了所谓的羞怯和恐惧。直到马车启动时的一个颠簸,依依才醒神,着急的要下车,“玲珑……!”

白蕴堂微怔,随即拦住了依依,淡淡道,“她在后面的马车里。”

依依闻言睫毛低垂,坐回车内,心里直打鼓。小心觑一眼坐在对面正闭目养神的白蕴堂,更是迷惑万分。

也不晓得白蕴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按照以往的态度来看,白蕴堂见了她,即便不给她耳光,也会捏着下巴说一些莫名其妙奇奇怪怪的话呀。可是今天的白蕴堂,不但没有对她怒目圆睁,反而和颜悦色。这太奇怪,太奇怪了。

依依再瞟一眼似乎已经睡去的白蕴堂,大着胆子对他做了一个鬼脸。见白蕴堂没有反应,依依轻笑出声。突兀的笑声将依依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捂住嘴,看了看白蕴堂闭目依旧,才放下心来。

忘记了先前能否平安到达宫中的担忧,依依百无聊赖间,便掀起帘子看车窗外的风景。

可是晃悠的马车却似乎一首无声的摇篮曲,不一会儿,依依便觉得眼皮沉重,昏昏欲睡。

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依依便靠在马车上睡了过去。白蕴堂的眼在依依睡去后便睁开了。

看着对面略显憨态的依依,白蕴堂眼神冷淡,本想别过脸去,脑中却突然闪过丘石无意间说的一句话:柳姑娘待人和善,恭顺淑良,将军可想好了?

可想好了?白蕴堂沉思,他其实从来不曾想过。自父亲死后,谋划至今,一切,他都认为是天经地义。

父债子偿,无需多想!

可是,当他看见依依的身影出现在白家祠堂时,心中所想,除了愤怒,还有震惊。他不曾想过,洞房之夜自己那样对依依,依依竟然还能以德报怨,为白家的列祖列宗上香。

心中一抹异样的情绪渐渐升起,白蕴堂皱眉,甩甩头想赶走它们,抬眼,便撞上了依依发间摇摇欲坠的步摇。

依依原本就绾了松松的堕马髻,如今经马车一路颠簸,发髻微乱,便也镶不住那光滑的簪子了。

白蕴堂眼睁睁的看着依依发上的簪子一点点的松动,盈盈欲落,还未想好要如何去做,马车轻轻一个晃动,簪子脱离了依依的秀发。

肢体的反应快过脑袋,千钧一发之际,白蕴堂迅速伸手,稳稳当当的接住了落下的簪子。

那镶着紫色宝石的簪子是纯银打造的,躺在白蕴堂的手心,有点点的透凉。

白蕴堂左手轻轻拿起簪子,笨拙且小心的将簪子重新插入原来的地方,插完后端详片刻,似乎不太满意,又欲伸手扶一扶。

却是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一般,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白蕴堂的眸光陡然转冷,看了依依一眼别开脸去。

马车一顿,依依惊醒,见对面的白蕴堂已不是先前闭目养神的模样,依依没来由的一阵紧张,整了整妆容,暗暗回想:不晓得方才睡着时,可有哪里失态?

再瞥一眼白蕴堂面无表情的模样,依依苦笑,懊恼于自己的自作多情。白蕴堂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即便失态,他又何曾在意?

不想教白蕴堂看出自己低落的心思,依依半转过身子掀开车帘,却在同时间听见马车外传来小厮的声音:“将军,夫人,我们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