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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争吵

傍晚时分,山中转凉,朝中大臣受到邀请,纷纷前来参加晚宴。依依立在院门口见奴才侍女鱼贯不歇,想着宴会大约快开始了,便来到穆延卿房中邀他一同前往。哪晓得穆延卿想回楚国被顾越泽拒绝,又见依依如今在逐鹿山中乐不思蜀,心中打翻了醋坛子,正在屋中言辞切切的训导奴才呢。

依依来到门口时,正巧见了穆延卿手拿折扇敲着江莫的头,还恨铁不成钢的数落他没用,江莫避无可避,只得垂头耷脑缩手缩脚的立在那里,分明一脸委屈却还是不服气的顶嘴:“吉祥斋的糯米团子卖完了,奴才也没有法子,主子最近气不顺,不敢去惹姑娘,却只拿奴才当出气筒。”

穆延卿闻言举扇又要打,吓得江莫双头抱头连连求饶。依依大致清楚了来龙去脉,慢悠悠的踱步进去,靠在门边懒懒散散,一副看好戏的劲头:“哟!看来本姑娘来得不巧,既然穆公子正在管教奴才,那不如我晚些再来?”

穆延卿见是依依,眸中一喜,抬步就要走过去,又突然想起如今自己正在同她置气,便又愤愤收了扇子,坐在桌边爱答不理。

倒是江莫如同见了救星一般,两三步走到依依身边,姑奶奶似的哄着:“我的依依姑娘,您可算是来了,若您晚来一步,奴才指不定被公子折磨成什么样子呢!”

依依不理他的诉苦,自桌上拿了个苹果扔进江莫的怀里,揶揄道:“你这五大三粗的,难道连这几下子都受不了。少跟我贫嘴了,快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莫接过苹果,在怀里擦了擦,“吧唧”咬了一口,才道:“今日公子突然要吃吉祥斋的糯米团子,遣奴才去买。可是吉祥斋离逐鹿山太远,奴才去时糯米团子已经卖光了,奴才只好空手而归,公子不乐意,便训斥了奴才一顿。可是姑娘你给评评理,这件事能怪奴才吗?分明是公子心里窝了火,要在奴才这里打发了呢!”

依依闻言眉毛轻挑,坏笑道:“如此说来,你是待人受过?”又故意询问:“是谁呀,你说出来,本姑娘一定替你做主,你服侍公子忠心耿耿,断不能教你平白受了委屈!”

依依掷地有声,倒让江莫不好意思起来。偷偷瞟了穆延卿一眼支吾着:“这……这……”

后话终究没机会说出来,穆延卿冷眼过去,见他还楞楞的这个那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抄起桌上水果就砸了过去:“看见你就来气,办事办不好,废话还那么多,还不快给我滚!”

江莫被打得莫名其妙,又不敢与他正面交锋,只得惨叫着抱头跑了。

依依隔着桌子瞄他一眼,见他胸口起伏不定,想来还在生气。轻叹一声,亲自替他倒了杯茶送过去,软声道:“你这又是在生哪门的气,倒叫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我仔细想了想,近日也未曾得罪过你呀!”

穆延卿不为所动,依依只好苦劝:“如今天干气燥的,何苦生气,明日若是上火又是你自己受罪。来来来,快喝口茶消消气。”

依依难得说好话,穆延卿也不是真心怪罪依依,于是就坡下驴,端起茶喝了一口,依依又十分体贴的将水果往他手边推了一推。穆延卿很是受用,开口道:“你来找我可有什么事?”

“正是为今夜晚宴的事……”

依依还未说完,穆延卿的脸瞬间又冷了起来,好似冬日冰冻熠熠生寒。

依依察觉不对,实时住了嘴。穆延卿放下茶盏,却将杯盖放在一边,依依看见,那晃晃悠悠的水面上浮了几片细碎的茶叶末。穆延卿冷冷道:“丫头们做事越来越不上心了,这样的劣质茶叶也敢拿来给我喝,若不是丫头无心,便是越王有意。”

依依忙替他换了一盏,解释道:“公子多心了,避暑山庄里的丫头不似宫中精明能干,偶尔出错也是有的。如今楚越两国交好,越王定不敢怠慢公子。”

穆延卿看了眼依依为他新奉上的茶,又看了看依依,眉间隐了些哀伤:“依依,你为何要替越王说话?”

“嗯?!”依依反应不及,脱口道:“我没有啊。”

“可是你方才字字句句都在维护越王,依依……”穆延卿站起来,低头望着一脸茫然的依依,凉凉道:“可是越王救了你一命,你便对他倾心?”

依依哭笑不得:“穆公子,你在胡说些什么?!”

“是我胡说,还是你不敢承认?!”穆延卿神色激动,双手握拳打在桌上,震得茶果杯盏凌乱,一个圆滚滚的苹果左右晃荡两下,还是认命的掉落在地上,沿着光滑地面滚在依依的脚边。

依依只觉那苹果仿佛一块巨石砸在她的脚上,她觉得疼痛却不能呼喊。穆延卿简直在胡闹,她与顾越泽只见过寥寥几面,何来倾心?!

她不想与穆延卿争吵,耐着性子解释:“你真的误会了,我对越王只有感恩之意,绝无男女之情。我不晓得你是从哪里听过来的闲言碎语,可是我行得正坐得端,我与他清清白白,你莫要再胡说!”

穆延卿却是不听,他的目光狠狠盯着依依,仿佛被人背叛一般怒气蓬薄:“你虽有他无男女之情,可是你能保证他对你无情爱之意吗?你原本就出身风尘,勾人的把戏自然轻车熟路。越王再英武也是个男人,那日他抱你回来,你们已有肌肤之亲,他被你迷倒也是长情。如今看来,我恐怕要识相得再将你拱手让给他了!”

这话说得实在过分,依依气得发抖,指着他道:“穆延卿你不要以为你是太子就可以随意血口喷人!我虽出身风尘,可是卖艺不卖身,你凭什么这样侮辱我?!越王被我迷倒与我何干,我天生就是这副面相,难不成要自毁容貌成全你的心思。再说……”

依依冷笑:“即便我愿意成全你的心思自毁容貌,到那时,太子还会心心念念的坚持带我回楚国吗?太子看似痴情如许,难道不是因为我这副面相吗?”

这也是极狠的话,说完两人都沉默了,屋中一时间安静得如同冬日雪夜,连落雪声也清晰可听。

依依与穆延卿隔桌而坐,面上却冷若冰霜。江莫进来提醒穆延卿参加晚宴之事,察觉到气氛不对,十分聪明的掩声退了出去。

窗外夕阳光影渐渐消散,灰白天空中夜幕即将升起,远处前殿内丝竹之声若影若现,想来宴会快要开始。

穆延卿此时却只端坐在黑漆紫檀木的桌边,定定望着那早已凉透的茶出神,默不作声。

那茶许是泡得久,已隐隐浮了一层茶锈,沾在瓷白的茶杯内,仿佛美人面上的黑痣,无端毁了倾城风景。

依依陪他坐着,也不说话,只觉心中委屈。他从来不曾对她有过片刻的疾言厉色,如今竟为了一件空穴来风之事与她纠缠,她心中很不是滋味。

可她不能对他发作,他是穆延卿,是楚国的太子,是身份尊贵之人。她想,或许他自小养尊处优惯了,所以他认定是他的东西,旁人半点也触碰不得。

比如依依,他早已认定了依依是他的女人,不管依依愿不愿意,在外面,她已经被贴上的他的女人的标签,所以即便现在宫中的侍女奴才看她的眼神暧昧,她也只能默默承受,有苦难言。

她利用过穆延卿,所以觉得亏欠了她。可是她好歹是一个人,她有思想有灵魂,不能随意任人馈赠。

穆延卿虽然是一个唐唐君子,可是不够尊重她。她觉得很生气。可是她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急得将生气也抛诸脑后了。

她突然想起来,白蕴棠来越国了。

不管白蕴棠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她都要做好完全之策,北宋那个地方,虽是她的故乡,她生长的地方,可是那里有太多痛苦的回忆,她再也不想回去了。

白蕴棠,她也不想再见了。

眼见外头的夜越来越深,越王遣来催促依依的奴才都被江莫拦在了外头,依依心急如焚,不想再与他浪费时间。

她站起来,穆色道:“既然你不信我,我多解释也无意。越王已经派人三番五次来请,你贵为一国太子,去与不去无伤大雅,越王也不会将你如何。可是我只是一介平民,不敢随意拿性命开玩笑。今日你我有此一吵,再同去恐不方便,依依先行一步。”

“等等!”

穆延卿站起来,自怀中掏出一方木盒,约有两三寸长,油了透亮的红漆,上头雕刻着精致芙蓉花,花蕊点了金漆,栩栩如生。

依依面露疑色,穆延卿有些不自然,清了清喉咙道:“前几日出去逛了逛,无意中看到,觉得十分适合你便买了。方才一番话是我气昏了头胡言乱语,你不要介意,这个……就算是赔罪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