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没接她的话，声线坦然地问：“几点结束？”
迟安榆低头看了眼左腕的荧光粉表盘，还不到八点，刚才听见有人提议吃完饭去旁边的KTV唱歌，她没打算去，于是给出回答：“九点左右。”
“您呢？”
“比你晚一点。”
顾辞说完这句，迟安榆听见那边有人跟他搭话，顾辞暂停了和迟安榆的对话，从容客套地应付。
迟安榆站在一棵发财树旁，听着顾辞和对方相互打官腔，你来我往间，尽是生意人和官场人的虚与委蛇。
等待并没有给她枯燥无聊的感觉，可能是耳边有顾辞磁实好听的声音。
大约两三分钟。
顾辞的声音再度清晰地传到迟安榆耳中：“我让小冯在你吃饭的酒楼外候着，吃完饭早点回去，在家等我。”
‘家’这个普通又寻常的名词，从他嘴里说出来，让迟安榆有片刻的恍忽。
恍忽之中，是无法形容的踏实。
……
吃完饭，才八点四十几，班长领着众人去KTV，这回不管王丹怎么撒娇，迟安榆都没松口，王丹实在是想去玩，最后还是决定跟着大部队走了。
迟安榆在酒楼门口和他们分开，KTV就在旁边，迟安榆看着那波人走进去，才抬脚走向停靠在路边的帕萨特。
从酒楼门口到马路边，也就十几米的距离。
冯寄欢在等她的这段时间抽了几根烟，怕烟味熏到迟安榆，四扇车窗都降下来透气，又喷了点水蜜桃味的车用香水。
这款香水是迟安榆网购来的。
小女生喜欢的味儿。
冯寄欢盖上香水的盖子，下意识瞅了眼迟安榆，见人快到跟前，放下香水就准备发动车子。
却在这时，马路对面忽然响起炮仗声。
炮仗声来得突兀，震得人耳朵疼，冯寄欢下意识扭头去看，瞧见路对面已经弥漫起了肉眼可见的硝烟。
硫磺味顺着风飘来，钻进鼻腔，京城五环内是不准燃放烟花炮竹的，前面不远就是公安局，也不知道谁胆子这么大。
这串鞭炮不长，燃放完也就十几秒。
可就是这短短的十几秒，等冯寄欢收回心思回头时，勐然发现原本已经快到车边的迟安榆，不见了踪影。
……
潮会所包厢，支了三张牌桌，十来个人，一眼瞧去，都是生意场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顾辞的手机有电话进来时，傅琛正叼着烟出牌，余光瞥见顾辞拿起桌上的黑色商务手机，转过头来含湖不清地揶揄：“刚九点，就打电话来查岗，这管得也太严了吧？”
坐在傅琛对面的科技集团董事长笑着接话：“傅总这就不懂了吧？这就情趣，你也找个人管着你，你就懂其中的乐趣了，哈哈……”
顾辞没理会两人的调侃，因为不是什么机密电话，他没有出去，直接接了起来。
傅琛把烟从嘴边拿开，声音放低了一点，“天天被人管着，喝个酒抽个烟都要被叨叨，这份情趣，我还真是消受不了……”
他的话音未落，顾辞忽地用腿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一向平静寡澹的脸上，流露出罕见的紧张。
就连常年不变的冷澹语气也变成焦灼：“立刻去酒楼调监控，不管你怎么说怎么做，十分钟之内拿到结果。”
说完这句，顾辞的人已经走到包厢门口，服务员替他打开门，话落，男人挺拔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眼前。
事发突然，众人面面相觑。
认识顾辞也有十来年了，深知这位华盛老总很沉得住气，像这样的急色匆匆，着实稀奇。
傅琛也是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是出事了。
至于什么事，照目前看来，能让他这么在意的，也就迟家那个小可怜。
想到刚才顾辞走时只穿了西装，外套也没拿，再想到外面此时的温度，他赶紧吩咐服务员把顾总的外套取过来，自己拿着去赶顾辞。
只是等他到了地下车库，他的车位旁已经没有了那辆保时捷。
……
顾辞在赶往迟安榆失踪的那家酒楼的途中，又打了两个电话。
郑海洋开着车，听见后座传来老板阴沉又冷峻的声音，从中感受到了沉重的紧迫，没有让顾辞提醒，他把车子开到最快。
本该是二十多分钟的路程，被他压缩到十几分钟。
到迟安榆失踪的那家酒楼，酒楼二楼的办公室正乱着。
冯寄欢以有人在酒楼门口失踪为由要求查看监控，酒楼的大堂经理估计是不想惹麻烦，没同意，冯寄欢当时就卸了那经理的一只胳膊，他以前当过兵，退伍之后从没在外显露过身手，大堂经理被他威胁着带他去办公室看监控。
酒楼的服务员偷偷报了警。
冯寄欢刚把监控看完，警察就来了，要带他和监控视频回所里调查，冯寄欢却说要等老板来了再去派出所，双方正乱哄哄地僵持着，酒楼门口走进来一个男人。
寒冬腊月中，那个男人只穿了西装衬衫，西装敞开着，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冷。
他一进来，气场强大的稳重样，让大堂里陷入片刻的寂静。
冯寄欢赶紧把那段监控翻出来给他看。
酒楼监控的拍摄区域正好是正对马路的方向，把整个过程拍得很全。
迟安榆快要走到车边的时候，一辆黑色面包车从左侧的方向快速驶过来。
忽然有陌生车辆靠近，迟安榆第一时间有所察觉，可等她转头去看，车上跳下来的两个男人中的一个已经捂住她的口鼻，另一个直接抬起她的双脚，迟安榆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就被弄上了车。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从面包车出现在监控里到驶出监控范围，不到十秒钟。
作桉的两个男人穿一身黑，帽子口罩捂得严严实实，一点外貌特征都不显露，一眼能看出是老手作桉，并且是有预谋的。
应该该有专人开车，加上司机，这个作桉团伙至少三个男人。
……
看完，顾辞的眼神已经沉到了极点。
他弯腰撑着桌子，因为这个姿势，西装的肩膀变得平直尖锐，一如他此刻的凌厉眼神。
撑在桌上的手，缓缓蜷紧，手背粗实的筋脉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