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庆安温润如玉,为人和善谦逊,婚后生活虽不至于如胶似漆,却也是相敬如宾,琴瑟和鸣。
至少,在亲朋好友眼里,她是幸福的。
她也这么认为。
从结婚到生下长女,迟庆安连嘴都没有和她拌过一次。
意见不合时,迟庆安总会微笑着顺从她的想法,温柔又完美。
可以道尽这世间所有的溢美之词。
然而这样的日子仅仅维持了七年,迟欣桐六岁那年,她怀了第二个孩子,她期待又高兴,希望是个儿子,这样就可以儿女双全,又觉得女儿也行,大女儿不像父亲,二女儿长得像父亲也不错。
她想生一个长得像迟庆安的孩子。
怀胎八个月,她把一个孕妇在孕期所有的并发症都尝了个遍,可结果呢,现实狠狠将她推进深渊,万劫不复。
回到迟欣桐的病房,缓缓坐在床边,握着女儿没什么温度的手,轻抚她消瘦的面颊。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蓝如素的声音,轻柔又爱怜,“相信妈妈,一定会让你活下去的。”
……
次日周末。
迟安瑜起得比上学日都早,吃完早餐,让冯寄欢送她去最近的生鲜市场。
迟欣桐能吃的东西不是很多,她精心挑选着食材。
站在水产摊位前等着摊主杀黑鱼的时间,接到顾辞打来的电话。
三天前他出差去了深圳,好像是过去完成对一家精密仪器公司的融资。
“在买什么?”
顾辞问。
迟安瑜知道是冯寄欢跟他汇报过了,“买了条黑鱼,回去给姐姐熬汤。”
男人嗯了一声:“去医院注意安全,有情况就给我电话。”
类似的话,他说过不止一次。
听出他的关心,迟安瑜心头微暖,摊主杀好了鱼装袋递过来,迟安瑜伸手去接,边说:“我知道的。”
说完,迟安瑜听见电话那头有人叫‘顾总’的声音。
应该是在忙。
果然,接着就听见顾辞嗓音磁实地道:“这边有点事,先挂了。”
掐断通话,迟安瑜把手机塞回小方包里,手里已经提了不少袋子,她没再逗留,转身朝入口走。
“嫂子!”
陆卓的声音。
迟安瑜寻声看去,陆卓挽着秦丽朝她走来,陆卓笑得阳光:“真的是你啊。”
然后扭头跟母亲争辩:“我就是说嫂子,你非说不是。”
秦丽笑笑,“上回的事多亏了你,今天有没有时间?去家里吃饭吧。”
迟安瑜婉拒。
秦丽踌躇片刻,又道:“那张卡里的钱……”
虽说是自己儿子用命换来的,可到底是他留给心爱的姑娘的,拿在手里这段时间,她总也不安心。
女儿开导过她,相比于迟安瑜,她们更有资格用这笔钱。
话没说完,就被迟安瑜打断。
她抬起左腕看了眼荧光粉表盘,“抱歉阿姨,我时间比较紧,先走一步了。”
陆卓看着迟安瑜走到路边,坐上一辆帕斯特。
五六十万的车,放在有钱人眼里不值一提,但对普通人来说,却是难以高攀的。
“你就是瞎操心。”陆卓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我听颖颖姐说,她是有钱人家的养女,出入都是坐好车的,根本不缺我们这点钱。”
秦丽:“……”
“你以前不就是在有钱人家当过保姆么?人家指缝里随便漏一点,够我们吃好几年,你啊,操心操心自己家吧。”
说着,陆卓瞧见旁边的报亭,“你等我一下,我去买本杂志。”
正在这时,秦丽手机有电话进来,看着陌生的号码,犹豫了下,还是接了:“你好,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高贵冷澹的女声:“小秦么,是我。”
秦丽怔了片刻,才确定那就是前雇主的声音,“夫人……”
……
十一点十五分,迟安瑜站在仁和医院住院楼一楼的电梯厅给迟欣桐打电话。
得到蓝如素不在的话,她才穿过匝道走进电梯。
医生正在给迟欣桐排腹水,看见她的腹部插着的导管,迟安瑜眼周泛红。
肯定是不好受的,迟欣桐闭着眼,微张着嘴呼吸,像极了搁浅的鱼。
迟安瑜看得心里难受,忽地,靠近床头柜的一名小护士往后退时不注意后腰撞倒了柜角,上面放着的一本书被撞掉地上。
书里飘出一张裁了一半的A4纸,正落到迟安瑜脚边。
在护士的道歉声中,迟安瑜捡起那张纸,又去捡书。
瞅见纸上的画像,她去捡书的手微微顿住。
不是白深又是谁。
页脚的位置写着一行小字:今生无缘,来生再会。
笔触很轻,像是写这行字的人没敢用太多的力气,羞涩,遗憾,隐忍,都藏在了其中。
好一阵,病房里恢复安静。
迟欣桐睁开眼睛时,那本书已经放回原位,纸也重新夹在了里面。
迟安瑜在病床边坐下,抚顺白色枕头上散乱的头发,“姐,是不是很痛?”
迟欣桐缓缓摇头,“这还不算什么。”
“昨天我妈是不是去找你了?”
“……”
“为难你了么?”
迟安瑜弯了弯嘴角:“也没有。”
坐了一会儿,迟欣桐惦记着她的学业,又或许有别的顾虑,催她回去看书。
迟安瑜看了眼被她随手搁在茶几上的两个保温桶,“那些,你想吃的时候让苏姨拿给你。”
迟欣桐点头。
迟安瑜没有立刻离开医院,用手机登录医院的APP,查了下血液科今天的坐诊医生。
下午两点,她在门诊六楼一间诊室见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