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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四十一 审判(五)

“法官阁下,这有违规矩!”罗宾逊夫人抗议道,霍拉旭注意到她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阴霾。

“按照法庭的规矩,所有辩方证人的问话将会被放在所有控方证人之后,”法官如是解释道,“解释权在我这,我并不希望因为我们的墨守成规而使犯人逃脱惩处。”

不知不觉之间,可可与道格拉斯·爱德华兹说了同样的话语,虽然他们的出发点各不相同。

罗宾逊夫人不再反驳,她知道**官执掌第一庭,还是三大家族之一的爱德华兹家族的掌门人,如果他真要不讲道理的话,自己根本无力对抗。

可可·罗切斯特在法庭助理的指引下来到了证人的席位,她此时的脸色白得她的白色连衣裙一般,但澄澈的目光中却看不出丝毫情绪。

“我是可可·罗切斯特,”坐定之后,可可开口自我介绍道,“唐纳修·罗切斯特的女儿,现在在布里埃纳军校读书。”

霍拉旭注意到,在可可走进法庭的一瞬间,昆廷·萨拜因微微眯起了眼睛,神色上透露出了很明显的讶异。

看来维伦说得对,霍拉旭心想,这个女孩子将会成为针对昆廷·萨拜因的致命一击,如果再配合上教父交给维伦的那些证据,昆廷·萨拜因将会再也没有脱罪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又不自觉地细细打量起这个维伦所提到的,他曾经产生过些许好感的女孩儿。

在霍拉旭的认知之中,维伦和教父是一类人,都是理智得接近无情的那种,除了某些心中放不下的执念之外,几乎什么都可以算计,什么都可以用来交易。

难道几个月不见,他就突然开窍了?

霍拉旭有些欣慰,也有些失落。

看来,自己还得继续努力才行啊!

可可·罗切斯特按照惯例对着十二星辰发誓之后,布兰登律师便开始了对她的提问。

“罗切斯特小姐,照你刚才所介绍那样,杰森·罗切斯特应该就是你的叔父?”

“是的。”

“在他去世之前,他与你的最后一次联系是在什么时候?”

“实话实说,在我父亲死后,他就与我失去了联络。”

“那么你父亲呢?你对于他的死亡,出于一种怎样的看法?”

“那两封信上所说的内容应该无误。我父亲平日里不喝酒,工作起来矜矜业业,如果有人说他因为酗酒而没有妥善处理好军队哗变之事,我第一个不相信。”

布兰登律师和可可就这么一问一答,审判的过程也随之步步推进。但坐在陪审团席位上的霍拉旭却开始着急了——

怎么直到现在,她还没有把最关键的证据给拿出来?难不成维伦根本就没有把证据给她?

但陪审团成员在审判期间是不得与外界交流的,霍拉旭现在就算是装了满肚子的疑问,也只能憋回去。

法庭的摆钟伴着可可说话的节奏,在一旁滴答滴答地响着,一并呼应着霍拉旭的心跳声和他纷乱的思绪。金色的星光依旧璨璨闪烁,但霍拉旭却感觉其中冷意暗生。

他只听见可可的声音回荡在法庭之中,仿佛天国的使者揭开了现实表面那光鲜的外衣,露出了其中千疮百孔的本质。

“……公道自在人心,”可可抬着头,以清脆的嗓音如是说道,“我父亲自入伍开始,便一直都在为了心中的正义而努力着。在他去世之前的那段日子里,我总感觉他每天都有些怀揣在心里的事情想对我说,但最后都忍耐着,没有对我开口。我想,恐怕是这个王国的现实给了他太多的失望。

“至于我叔父,则是个彻头彻尾的赌徒,自从把祖父留给他的所有遗产全部在弗莱明街换成赌桌上的筹码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便不如从前了。但即便如此,他依旧会执着不断地找我父亲借钱。

“我父亲的容忍是有限度的。在达到其忍耐上限后,父亲宣布与之断绝关系。随后的日子里,我就再也没有叔父的音信了。

“但不久前,我却收到了叔父的遗书,是一个陌生人给我送过来的。

“叔父在遗书里表达了对我和父亲深深的歉意,也阐述说,他因为借高利贷去赌博,惹下了不少麻烦。

“但最令他忏悔的,却是他搞丢了……我父亲用生命换来的证据。”

可可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会儿。

她真的不擅长说谎。

接下来,她简要地描述了自己从维托·布亚诺那里取得的由昆廷·萨拜因签字盖章的军令,并陈述了埃迪·墨菲所写的那封血书的内容。

就算血书没有真正陈现在这里,在场众人也依旧可以跨越时空,听见那些冤屈的魂魄在地狱深处的哀嚎与怨念。

不寒而栗的感觉在每个人的心头升腾起来——他们都不希望自己生活在一个发生过如是惨状的国家。

除了昆廷·萨拜因。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军队里竟然有一个叫做埃迪·墨菲的军官,更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签发了一封那样的军令。

他扪心自问,自己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当年“落日先锋”军团覆灭得莫名其妙,他曾经也尝试过去施救,却终究为时已晚。

不过落井下石之事,他绝对做不出来。

但不知为何,那个女孩子脸上的惊恐与悲痛却又不像是在作假。

她是昆廷一度很欣赏的一个学生,天资聪颖又肯吃苦,是布里埃纳军校的一棵好苗子。没想到,在她那双如玻璃般的眸子背后,竟然藏着这样悲戚的身世。

昆廷突然开始怀疑自己老了。

在可可的陈述结束之后,所有人都似乎还停留在那凝滞的氛围之中,时隔许久方才缓过神来。

“我的问题到此结束,”布兰登律师坦然而自信地说道,“大家想知道的,我觉得可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公道自在人心。”在坐下去的那一瞬间,布兰登律师还不忘补充道。

所以,这就是所谓公道?

为什么身为当事人的自己,却对其一无所知?

带着重重疑惑,昆廷·萨拜因抢先在自己律师之前站起身子,对法官说道:

“接下来的交叉提问,能否由我自己代律师来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