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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预言

男孩随着白介在村子中穿行,来到了位于村子中央的一座建筑之前。这是整个村子中最为高大宏伟的建筑,但不知为何也最为破旧。圆形的棚顶由于年久失修,漆色已经缺失了大半,建筑一周的雕梁和檐角也破损不堪。在建筑的顶部,拔起一座高塔。塔的顶端,部族的旗帜已年久褪色,依旧在风中不屈的招展,旗帜上是一只雪狼般的神兽驾云奔腾。

雪狼,是天原族的图腾。这种野兽在雪原上极其稀少,却也凶猛无比,是雪原上的霸主,天原之王。在天原人的传说中,雪狼是天神阿古尔苏拉的化身,而他们是神之子,亦如雪狼一般勇猛不屈。而雪狼也会保佑天原族兴盛平安。

白介掀起挡在门前厚实的帘幕,“我们进去吧。”

一进入建筑,便是一个宽阔的大厅。厅中没有窗户,但是在大厅周围,环绕着一圈的火把,将整个厅堂照得灯火通明。四周的墙壁上,刻满了图腾印记和神秘符号,让这里弥漫着一股庄重严肃的气氛,仿佛大声的说话都是对神灵的不敬。

男孩跟着白介行至大厅的中央。一路上,白介一言不发,男孩也不敢作声。他这时才注意到,大厅的中央坐着一个老人。他安静地几乎与周围融为了一体,男孩也是走近后才察觉到他的存在。

老人穿着部族的传统服饰,却是异常的衰老。他瘦弱的身体几乎撑不起那身衣服。白色的头发被系成了数根粗实的发辫,厚实的胡须上系着宝石和青铜铃铛。老人面无表情,沟壑般的皱纹布满了他的脸庞,但在那条条沟壑之中,眼瞳却如玛瑙版炯炯明亮。

“大和萨。”白介恭敬地在老人身前俯身跪拜。男孩也效仿白介,跪了下去。

老人点了点头,目光落到了男孩的身上。“他就是你昨天带回来的那个男孩?”声音低沉沙哑。

白介点了点头。

“你是谁,来自哪里?”老人望着男孩,平静地说道。

男孩皱了下眉头,“对不起,我记不清了。”

他的目光无意间与老人对视,老人那看似平静的眼中仿佛有魔力一般,目光深邃直击人的魂魄。男孩再也移不开自己的视线。

二人就这样对视了片刻。老人的脸上突然露出了释然的笑容,而男孩此时才长出了一口气,急忙移开自己的目光。

“大和萨,他是西陵人么?”白介抬起身,恭敬地问道。

西陵。这个词语在男孩的脑中突然炸开,它是如此的熟悉。“西陵……”他喃喃道。

大和萨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白介不知道这是对自己的回答,还是意味着长老他也对男孩的来历一无所知。

“阿古尔苏拉不会拒绝投入她怀抱的孩子,”大和萨不经意地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站起身缓步向自己的房间踱去,“你们也回去吧。”

“是。”白介再次叩首,待长老回至房间后,他才站起身,对男孩说:“我们回去吧。”

男孩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总算松了一口气,紧忙跟上白介离开大厅。

烟雾缭绕的房间中,大和萨闭着双眼。在他的身前,摆放着一张宽大的兽皮,上面涂满了用野兽之血画出的繁冗复杂的印记。兽皮的中央,是一株香木。幽幽的烟雾随着香木的燃烧徐徐升起。

烟雾聚集在房间的顶部,突然仿佛有了生命,如蛇一般盘旋游动。香木很快燃尽,此时大和萨吐出了一口气。烟雾犹如漩涡一般,汇集成流,被大和萨缓缓吸入鼻中。当烟雾全部被吸尽时,老人猛然抬起头,睁开双眼。在他的眼中,瞳孔竟然变成了完全的银白色。他望向头顶,目光似乎穿透了房间,穿过苍穹直射向宇宙星河。

占卜术,一种古老的天原魔法。也是从远古流传下来的为数不多的天原魔法。施术者运用占卜术,通过观察星辰和世间万物运动的规律,从而洞晓未来。因为不同的施术者对星象有着不同的解读,因而这种法术也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

在天原人古老的传说当中,阿古尔苏拉是世界唯一的神,天原人曾为神之子。在上古时代,天原人掌控着极为强大的魔法。他们的居住,位于大陆的屋脊,那里是绝世的乐园,也是最靠近天的地方。他们如同神明一般,收到来自大陆上的君主的供奉和朝拜。然而有一天,他们的骄傲触怒了神灵,神灵剥夺了天原人几乎所有的魔法,又用灾难将他们的居所洗礼一番。天原人的庙宇坍塌了,家园也在灾难中毁于一旦。天原人被神灵所抛弃,大陆的帝王们也逐渐将他们遗忘,他们还要面对永无止境的暴雪。

然而天原人依旧没有离开他们的故乡,他们默默承受这天罚,在这片土地上重建了家园。他们坚信终有一天,神灵会让他犯错的子孙重回辉煌。

如今,在天原人的部落,只有大和萨和少数的祭祀掌握着流传下来为数不多的古老天原魔法。

大和萨闭上眼,当他再次睁开时,瞳孔已经恢复正常。而他却锁紧了眉头。依旧是凶兆。无论哪本星相古籍,对此象的解读却是出奇的相同。他已经施展了无数次占卜,每一次的结果都无异。不同的是,在近几次的占卜之中,他还看到了泣血之星。泣血之星,这种极为罕见星象的降临,意味着什么?是更大的灾难,还是象征能够破解凶兆救世的降临?

也正是抱着这样的疑问,他才特意召来白介救下的不知身份的男孩。大和萨的曈术,具有看穿人的心灵的能力。然而在男孩的眼中,他看到的却是一片清澈的空白。虽然没有从男孩那里收获任何线索,但至少可以确定他没有恶意。

一切,就交由阿古尔苏拉来安排吧。大和萨默默祈祷道。

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待平静之时,和萨的胡须上已满是血迹。他颤颤巍巍地擦去嘴角的血迹,努力使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

终究是时日无多了吗。

男孩追赶上白介,“听那个女孩说……是你昨天救了我?”

“恩。”白洁没有回头,只是哼了一声,算是承认。

“多谢,救命之恩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有什么我能做的,我定全力相助!”男孩郑重地说道。

“不要谢我,感谢阿古尔苏拉吧。是她让你重新拥有了生命。”白介倒是并不在意。

阿古尔苏拉……男孩莫名其妙,却也不敢反驳。

“刚才的,那个老人是谁?”男孩突然问道。

“那是大和萨,我们部落的大长老,也是部落里唯一一位会魔法的人。”白介看起来依旧很严肃,“你得到了他的认可,从今往后,便是我们部落的一员了。”

“他的地位很高么?”男孩问道。

“恩。”白介想了想,点点头,“算是吧。”

男孩有些不理解,为何部落里的大长老居住在如此破旧冷清的居所当中。白介似乎看出了男孩的心思,便耐心地解释道:

“早时候,部落里面的祭祀和拜神都由大和萨主持。而近几年来,很多年轻人为了与西陵来的商人交换商品,开始上山开采矿石。大和萨曾极力反对,认为这是对雪山之神的不敬。然而村里面的人们并不顾及大和萨的反对。毕竟正是依靠贸易,人们的生活得到了很大的改善。所以,祭祀和拜神都逐渐荒废掉了。而大和萨也不再像之前一样受到人们的敬重。”

白介的语气中隐隐透露着一丝愤愤不平。大和萨在他的心目中,是如同亲人一样的存在。白介幼年的时候,父母双亡。当初多亏了大和萨的收留和帮助,才使得他们兄妹二人熬过那段最艰难的岁月,有了今天。如今,大和萨已经失去了当时的地位,他自然抱有不平。

“哦对了,你真的记不起你到底是谁了吗?”白介反问男孩。

男孩摇了摇头,但是他确信早晚会记起来。

“连名字都记不得了吗?”白介再次问道。男孩依旧是摇头。

“这就麻烦了,”白介挠了挠头,咕哝说,“那还得给你取一个名字。”

就在两人谈话间,他们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白介家门前。不出所料,女孩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白介,你们去哪了?”

“白介?”男孩一愣。

白介尴尬地笑了笑,“哦对,都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白介。她是我妹,名字叫做千雪。”

男孩看到女孩正对着自己微笑,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也僵硬地冲女孩挥了挥手。

“千雪,这家伙连名字都不记得了,我懒得想,你给他起个名字吧。”白介冲千雪喊话道。

“名字吗,那……就叫阿白吧。”千雪倒也是信手拈来。

“阿白,好名字!”白介点了点头,倒是很为妹妹捧场。

男孩哭笑不得。不要这么不负责任好吗,还有,阿白……

好像小狗的名字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