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九点多，柯雪的母亲冉小平来找了付品江。
她的情绪很激动，拉着付品江问：“品江，你告诉我，柯雪到底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付品江装作一脸无辜。
“柯文哲那个骗子，他假装跟柯雪通了十分钟电话，演得跟真的一般，我去检查了一下他的手机，根本就没有打通，他跟电话讲了十分钟！”冉小平激动无比。
付品江不知如何作答。
冉小平接着很冷静地说：“品江，柯雪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你知道吗？”
看着冉小平那期盼的眼神，付品江觉得完全没有撒谎的勇气，艰难地点了点头。
“什么情况？”冉小平提高音调追问道。
“冉老师，柯雪是缉毒警察的线人，在一次缉拿毒枭过程中，不幸为国捐躯了。目前，她已被追授为烈士，但安全起见，她的身份不能公开。”付品江尽可能缓慢地说。
他原本以为，描述柯雪的死，将是一件让他痛不欲生的事情，他无法想象自己将会是怎样的情绪，使用怎样的语调。
但今天，他明白了，当你不得不亲口说出这一真相时，语言是那么苍白，情绪是那么到不了位。
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冷血。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冉小平哈哈大笑起来，情绪很是不对头。
“冉老师，你怎么了？”付品江大叫道。
“为国捐躯，为国捐躯？不可能，不可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冉小平自言自语着。
“冉老师，你看看这个。”付品江从自己的密码箱里翻出来柯雪的烈士证，递给冉小平看。
冉小平目不转睛地看了两分钟，咬牙切齿地将它撕的粉碎。
付品江慌忙将地上的碎屑拾起，双手都在颤抖。看来，今天自己闯了大祸。
冉小平已开始狠狠用拳头砸自己的头，发出一串串闷响。
眼泪和鼻涕交加，在她脸上肆掠，她的眼神，死一般灰寂。
这可如何是好。付品江试图去劝去拿，冉小平的双手，却如同被上了发条一般，义无反顾。
“冉老师，你这样让柯老师怎么办？他还不知道这一情况呢！”付品江撒了谎。
两分钟后，冉小平冷静了一些，挤出一个死神一般吓人的笑，神经质一般东张西望一番，将右手食指立在唇前，压低声音说：“千万不能让柯老师知道！明白吗？”
“一定一定！”付品江连忙答应着。
“品江，我有一个请求，你能答应我吗？”冉小平很严肃地问。
“当然！”付品江毫不犹豫地答应着。
冉小平接着说：“小雪的微信号和密码，我都知道，我只在一年半之前偷偷登过一次，你登着，可以吗？”
“当然！”付品江无法拒绝。
冉小平很快说了号码和密码，付品江登了上去。
“你把柯老师给删了，其他人都删了，就留下我就行了。”冉小平接着指挥道。
“这……”付品江有些犹豫。
“你就照我说的做吧！”冉小平恳求道。
付品江只得照办。
“发条朋友圈，随便说点儿啥。”冉小平接着说。
付品江苦思冥想半天，缓缓道：“就发三个笑脸吧？”
“然后发个澳大利亚，再见。”冉小平说，“以后这个微信就由你使用，可以吗？”
“这……”付品江茫然道。
“我俩是好友就可以了，不要加任何人。我需要小雪说话的时候，就会给她的号码发信息，你就随便发条朋友圈就可以了。”冉小平说，“不会很麻烦的。”
“好的。”付品江点头应允。
冉小平现场发了条消息给柯雪：“臭丫头，跟你爸联系，都不跟我联系！”
“我需要回吗？”付品江茫然地问。
“不用回。”冉小平说着，快步走了出去。
而冉小平已经快步走出去。付品江不放心，悄悄跟在了后面。
冉小平进了屋，关了门，付品江躲在了门外。
“冉老师，我就眯了一下，醒来发现没了人，正要出去找你，你就回来了。你跑哪儿去了？这么大晚上的，吓人不吓人？”柯文哲的语气有些焦急。
“没去哪儿，就到屋外面看了会儿月亮。”冉小平的声音很平淡，也很自然，“对了，你先给女儿打电话，她问起我没有啊？”
“你还别说，她真就没问过你！”柯文哲一本正经地说，“连她姑姑和云峰回，她都问起过，对了，还有付品江。你这当母亲的，可真的混得有些失败啊！”
“臭丫头！我宣布，和她断绝母女关系！请你在合适的时候转达她！”冉小平显得很气愤。
“冉老师息怒！柯雪她也只是一时任性，我再劝劝她，兴许她很快就会给你和解的！”柯文哲认真地劝解道。
“你说她在哪儿来着？”冉小平很随意地问。
“罗马啊！怎么啦？”柯文哲心里没底，嘴上却很确定很淡定地说。
“柯老师，不要再跟我演戏了！你不累吗？”冉小平严肃地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才自己跟自己打电话，却说是在跟女儿通电话！女儿有消息了！”
“有消息了？”柯文哲的眼珠几乎都要瞪出来了。
“是的，在澳大利亚呢！怎么可能在罗马？”冉小平恢复了平静，“你看看你的朋友圈，就知道了。”
“朋友圈？”柯文哲脸色苍白，疑惑地说，“哪时候的，我怎么没看到？”
“你看！你看，就在前面十五分钟发的。你看你看！”冉小平说着，把手机递给柯文哲看。
柯文哲翻看着手机，心里不住地颤抖，却装作很欣喜的样子说：“那就好！那就好！我怕你担心，给你演戏，这下也不用演了。不对，我咋看不到她的朋友圈？我得问问她！”
柯文哲说着，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捣鼓了一阵子，满脸失落：“小雪好像把我给删了！这是为什么？”
“这还不简单？不想让你看她朋友圈，不想让你和她联系呗！”冉小平装作很得意。
柯文哲心里想，妻子今天是中了什么邪？她为何要如此演戏？难道她已经知道了真相？
显然，她是怕我知道真相，或者怕我担心，所以故意演戏！
一股暖流缓缓升起，柯文哲脸上挂起了由衷的微笑。
自己正好不知道要在什么时候，告诉冉小平事情真相呢，因为担心冉小平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
但其实，冉小平的承受能力远远高于自己的想象。不但如此，她还在想着如何对丈夫隐瞒真相。
想到这里，柯文哲的心头一阵感动，他太了解此时此刻冉小平的心情了，这是割了肉还强颜欢笑啊！
既然这样，那自己也就顺着她往下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