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这是要做什么？”
我雾里看花，不明白她意欲何为。
“朗朗，母妃只问你一句话，你可愿嫁给那夷人可汗为妻？”
我心下一沉，如坠落万丈深渊。
大家冷眼看着，虽然并未对我说什么，可是心里都如明镜一般。我只能看着母妃苦笑。
“女儿宁愿赴死，若非担心此事牵连母妃的话……”
“很好，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既然你连死都不怕，那我们今天就不如放手一搏了。速速褪去衣衫，下到这缸里来。”
我至今还不知道母妃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她一副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样子，我便也不再纠结踟蹰。
在两位婢女的协助下，我登上了足有一人高的水缸，纵身跳了进去。
那水竟然是冰的，我大呼一声，在这三伏天里，我周身却被这逼人的寒气撅住，浑身上下好像有无数小刀在割在刺，让我疼得无法呼吸。
“你忍着点，不要出声，以免惊动了旁人。”
我本来已经在这严寒之中稍稍缓过来了，谁知母妃又对左右下令道：“加冰。快！”
一阵“哗哗”声过后，我的身体已经彻底麻木，再也感觉不到痛，只是一种沉重的木然，紧接着又开始轻飘飘起来。
我想起那次在郊外，宋祁是如何向我描述人冻死的体验的，时间不知道流逝了多久，我只知道自己好像离那样一种濒死的状态越来越近了。
母妃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法，难道她真的决议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与其嫁给那夷人将来受苦，长痛不如短痛，就这样了结了我。
可是要杀我有上百种办法可以用，为什么要出此下策来折磨我？
或者，她的目的只是让我染病，可是这于和亲之事有什么关系呢。他日等我病愈，父皇一样可以把我嫁给那夷人可汗，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我猜不透，也想不明白。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我的大脑好像已经被冻住了，开始不受控制地漫无边际地神游，我拉都拉不回来。
“夫人，不好了，公主好像晕过去了。”
婢女的这一声压低着声音的惊呼，是我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等我再度醒来的时候，整个人只觉得软绵绵的，头上覆盖着凉凉的冰帕子，身上却盖了厚厚一层棉被。
嘴唇干裂，喉咙里更觉得能喷出火来，好像已经忘记了水是什么滋味。
那冰桶一浴好像将我回炉重新铸造，只觉得我浑身上下软绵绵的。
“公主，你总算醒了。”
鸢儿那张俏丽的脸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这才知道，自己仍在这里。
是啊，我又醒了，我又一次醒了过来。怎么我命就这么大呢？
我一仰脖子把鸢儿端来的茶水喝得一干二净，才缓缓有气无力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刚敲过三更。公主，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了。而且高烧不退，身体烫得像块炭一样，我真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鸢儿说着嘤嘤哭了起来。
“醒不过来？我倒是想来着。可偏偏我不是好好在这儿嘛，好了，别哭啦。”
我心里想着，该哭的应该是我吧。
我抬头扫视了一下周围，觉得这地方有些眼生。
“这是什么地方，好像不是我的房间啊。”
这间屋子比我原先住的地方要小许多，陈设物品也很素简，不像是公主的规制。难道我的病太重，于是将我迁到了太医院医治吗？
“公主，这里还是未央宫，不过，的确不是您住的那间了。”
“怎么？我难道那染上了什么传染病吗？”
我本是开玩笑的一句话，却并没让鸢儿的眉头舒展开来。
“公主，你一病三日，又发生了好一些事情。现在你已经不是公主了，而是郡主，封号长乐。”
“长乐？郡主？这事怎么一回事？因为我一病不起，未能与那夷人可汗和亲，所以父皇降罪，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也不完全是这样……不论如何，你始终是鸢儿心中的公主，是我誓死追随的主子。你躺好，容我慢慢说来……”
我刚把身子放平，门口就响起一阵轻轻的，急促的敲门声。
鸢儿开门后微微一愣，向那人行了一礼道：“参见公主。”
“我刚才路过门外，听到里面有动静，可是长乐郡主醒了？我想进来看看，不知方不方便。”
那人的说话的声音和语调有几分耳熟，我听鸢儿唤她公主，可是这宫中哪还有未出阁的公主留宿呢？难道是楚玉？
可是这么晚了，楚玉在未央宫里溜达什么？
还没容我想明白，鸢儿便已经让开了一条路。灯火阑珊下，来人垂着头，我只远远看到一个身形轮廓和衣着样式。
不看还好，一看却把我吓一跳，这不是我吗？没错，她的身材和服饰，全是我寻常穿戴的样子。
等她走近一些，我定睛一瞧才看出来，那张倾国倾城、颠倒众生的脸，不会错的，不是昔日的柔婕妤还能是谁。
“怎么是你？”
她微微一笑，对我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待鸢儿重新合上房门，才踱到我面前坐下，轻声细语地说，“朗朗公主，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啊。”
看着她朱唇微启，头上珠钗的流光溢彩，听到她的如春风般和煦的声音，我仍旧如在梦中一般，觉得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柔婕妤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你别怕，我可不是什么鬼怪，而是活生生的人，我还活得好好的。而且此番托你的服，竟然还有了逃出生天的机会。”
“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柔婕妤，请问你究竟在说什么？”
“我已经不是柔婕妤了。我就是你。我是今上的掌上明珠，金枝玉叶，是堂堂临沧国的六公主——朗玉。我就是你。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可千万别再搞错了，这关系到我临沧与夷人一族能否时代交好，化干戈为玉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