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朱元章驻足不语，孙炎微微一笑。
朱元章在反复琢磨着报信的事是否可行。
自己就这么跑去报信，张天佑未必会相信。即使他信了，大军回到濠州后又怎么跟永义王交待？
没有合理的解释，赵均用必会借此次机会除掉父帅。那俺可也没好果子吃。
他早就对永义王点名让郭子兴出征有所怀疑。如果赵均用相信朱国瑞，觉得除州好打，为什么不让自己的心腹来抢这个大功？
如此说来，只怕他早就知道除州有埋伏，无非是要借刀杀人而已。
想到这里，朱元章用力晃了晃头，艰难地调转了马头。
“军师，去不去都难逃一死。你可有何破解之法？”
“臣只能救明公一命。至于其他人……”孙炎瞥了一眼张天佑，轻轻摇了摇头。
“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朱元章重重地点了点头。
说实话，张天佑和郭天叙平时没少欺负过他。他早想找机会报仇了。
“作为先锋，咱们如何才能脱身？”他忽然皱了皱眉。
孙炎澹澹一笑道：“只要咱们能变成后军，就有机会收拢溃军，转道泗州。”
“如何可以做到？”
孙炎捋须答道：“只要您同意，具体的事，臣自会办妥。”
“能不能趁机把他们救出来？”
朱元章终究还是有些感念郭子兴的知遇之恩，不想把事情做绝。
“救出来？”孙炎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他们会同意转攻泗州吗？明公还有机会自立吗？”
“呃……”朱元章有点犹豫。
“明公莫非要行妇人之仁？”孙炎面色一变，严肃地看着他。
朱元章尴尬地摇摇头道：“可他们毕竟是父帅的亲人啊。”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更不能留……”孙炎的眼中寒光闪过。
朱元章突然觉得读书人比自己可狠多了。为了江山社稷，他们真是什么都敢干。
他突然觉得郭子兴有点可怜，无端落了个断子绝孙的下场！
见他还在犹豫，孙炎冷冷地说道：“汉高祖为争天下，尚要与项羽‘分一杯羹’。将军莫非这么在意一个外人？”
“外人？那可是俺的老丈人！”朱元章显得有点诧异。
“老丈人？”孙炎不屑地一笑，“不给你兵权，又天天担心你夺去他儿子的继承权。如此丈人不要也罢！”
一句话，如同刀子一样扎在朱元章的心上。他的确实觉得郭子兴愈发不信任自己，就连日常的粮草供应都不能保证。
之前，郭子兴还曾经以贪污粮饷为借口，将他关入大牢。不仅如此，郭天叙还暗示牢卒不给他提供饮食，想活活饿死他。如果不是媳妇马秀英把刚出锅的烙饼揣在怀里给他送来。他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
想起香喷喷的烙饼和媳妇胸前烫出的疤痕，朱元章变得有些咬牙切齿。
“军师，俺同意了！你尽管放手去办！”
“明公真乃大丈夫也！”孙炎转忧为喜。
给了朱元章一个安心的眼神之后，他纵马向后军而去。
快到铁佛冈之时，郭天叙突然率兵赶了上来。
“朱重八，俺也心疼你一回。”
朱元章惊讶地看着他道：“大公子，你想咋心疼俺？”
郭天叙将马鞭在手上磕了几下道：“除州城坚沟深，你那点人马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不如由俺来打先锋，你负责看护辎重。”
“大公子，这恐怕不合适吧？”
明知是孙炎的计策得逞，朱元章依然表现得不情不愿。
“别特娘的废话。”郭天叙挑了挑眉毛，“孙军师都跟俺说了。除州城内的彻里不花就是个胆小怕事的草包。只要俺一阵勐冲勐打，除州城即日可下！”
“这个姓孙的，怎么什么都说！”朱元章故做懊恼地拍了下大腿。
看到他的表情，郭天叙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不满地瞪了朱元章一眼，他带着人马冲到了前面。
“你特娘就作死吧！”
朱元章小声骂了一句，带着人马躲到路旁。
大队人马不断从他身前经过，张天佑也随着中军而来。
“外甥女婿，你可有点不仗义啊。”张天佑戏谑地看着他，“放着天大的军功，不知道给大公子匀点。人呐，别想着把好事都占全喽！”
朱元章假装羞愧，低头拱手道：“老舅说的对，是重八贪心了。”
“哼”
张天佑趾高气扬地打马而去，丝毫没有一点怀疑。
等中军走过，朱元章指挥人马回到路上。孙炎打马赶来，身后还跟着记室郑兴宗。
自打出了濠州城，郑兴宗就一直跟在后军。这事倒也不算反常。郭子兴一直想拉拢郑兴宗和孙炎，利用各种机会把他们安排在自己身边。此次出征，郑兴宗被委任为后军参军，负责为郭天叙出谋划策。
但是现在，郭天叙已经改做了先锋。郑兴宗为何没有随他同去，反而与孙炎混在了一起？
刚想开口询问，他一眼看见孙炎冲自己使了个眼色，赶紧闭上了嘴。
“明公，郑参军担心您的安危，特意请求留在后军。”孙炎面色如常地解释到。
知道其中必有蹊跷，朱元章违心地说道：“还是兴宗对俺忠心耿耿。”
郑兴宗脸色微红，慌忙拱手道：“臣不善于骑射，还是陪在明公身旁出些主意为好。”
朱元章点点头，指挥人马跟上大军。
“铁佛冈破了！”
前面突然传来捷报。兴奋异常的义军士卒举起兵器尽情呐喊。
听着满山遍野的欢呼声，朱元章的心却沉到了谷底。他顿时意识到，郭天叙恐怕已经闯进了对方的包围圈。
“全军止步，就地备战！”他勒住坐骑，挥手下令。
郑兴宗面带紧张地凑过来道：“明公，关城已破，咱们为何不乘胜追击？”
“乘胜追击？”朱元章冷冷地一笑，“只怕被追击的是咱们吧。”
说完，他紧紧盯着郑兴宗道：“兴宗，俺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大失水准，莫不是想看着俺去送死？”
“臣决无此意！”
一句话说得郑兴宗脸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