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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你无不无聊

陈珊说完,自己先被气的不行了。

鹿离说,“你气有什么用。”

“凡事有因必有果。”

“她们从叛逆离家的那一刻就应该知道,自己一定会承担相应的后果。”

鹿离并不同情她们。

也可能是看太多,已经麻木了。

陈珊和陈之重对她的看法习以为常,可该生气还是得生气。

“话虽然这么说,但毕竟这还是一帮十几岁的小姑娘。”

“就算犯了错,也应该有个能改正的机会。”

“石青倒好,直接把人拉火炕里,就差点火埋了。”

“现在就算能把她们再从坑里拉上来,可能好好活下来的有几个呢。”

照她看,估计一个都难。

那些小女孩儿的父母,要不是重男轻女,要不然就是对有没有这个女儿毫不在意。

反正你都离家出走了,那我也不把你当女儿看,以后也不指望你养老。

何况现在做了这种不光彩的事,得了这种难以启齿的病,别说带到医院好好去看一看,就连买药,都要背着左邻右舍偷偷去。

这种情况下,没几个人能坚持下去。

但那些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事了。

鹿离挑眉,一边转身到旁边抽屉里找什么东西,一边问陈珊,“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是什么。

说到这件事儿,就又要回到石苗苗接受审讯之前。

那位参与审讯的老民警一脸欣喜的转身走向审讯室后,杜建群也连忙跟上去。

进了审讯室才知道,老民警打算打亲情牌。

他从石苗苗的成长记录里发现,她没有爸爸。从小到大,只有石青这个妈妈跟她相依为命。

所以当他们要抓石青的时候,她的反应才会那么大。

也正是因为石青一直灌输给她的思想,才让她极端又歇斯底里。

石苗苗不想没有家,不想本来只有两个人的家,最后只剩她一个。

老民警从她写的一篇日记里发现了她对爸爸的渴望。

“所以他们答应帮石苗苗找到爸爸,以此交换,让她说出真相。”

“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找她爸那不应该是警察要做的事儿吗。”

鹿离没什么情绪的反问。

可话音未落,旁边一直沉思的陈之重却若有所思的敲了敲桌子,笑道,“那可未必。”

“就是。”

陈珊附和道,“你想想。”

“石青这个新闻,一开始我们只是接到举报,说她囚禁未成年少女,拐卖卖,yin。可谁也没想到审讯之后竟然还有打工治病这种翻转,再加上石苗苗这种悲情角色,做成系列报道,岂不是要吸尽目光?”

“而且你这不是马上要参加比赛了吗。”

“周总那个王八蛋,把你之前准备的那个走私报道换上去了,现在你没有选题,那我觉得正好可以用这个新闻将他一军。”

“他不仁你不义,只要能赢他就好。”

“我可不想看他拿奖之后得意洋洋的假笑。”

“恩,我也是。”

陈之重难得笑了笑,举手表示赞同。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还愣着干什么,行动吧。”

鹿离几乎没有反对。

可是她一说行动,却被陈珊手疾眼快的拦下来了。

“急什么,反正石苗苗他爸又不会跑了。”

“我已经让杜建群先去打听了,找到具体信息他会通知你。”

而且鹿离现在的身体状况,也的确不适合在外面跑新闻。

陈珊想的很周到。

鹿离想想也觉得这样挺好。

她本来就是一个怕麻烦的人。

有杜建群,她也能去办点别的事儿。

傍晚,从新闻大楼出来之后,鹿离叫了一辆出租车,直接从大楼门口,转弯开向了十公里外的鲸落岛派出所。

派出所就在荒废的小渔村外,沿着马路,伫立在海岸线对齐的马路边儿上。

傍晚灯光昏黄,派出所里值班的民警正在吃饭。

鹿离进去的时候,石苗苗正在拘留室里睡觉。

派出所的拘留室很干净,狭长逼仄的空间里放了一张床,一个洗手台,还有一小张桌子。

石苗苗就趴在那张桌子上,好像睡的很不安,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一听到动静,立刻就从桌上惊醒,睡意朦胧的朝这边看了过来。

看到鹿离,小姑娘愣了一瞬,很快便抿起嘴唇,敌意十足的看着她,说,“是你。”

“你来做什么。”

鹿离没说话,只是视线落在拘留室内的环境扫了一圈。

直到她看见不久前在视频里看到过的那个药瓶。

她挑了挑眉,看着面前警惕的小姑娘,抬起下巴指了指那个药瓶,说,“那是你吃的药?”

“能拿给我看看吗。”

“不能。”

听到她的话,石苗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把药瓶抓在手里,狠狠背到身后,整个人坐在床上,浑身都是抵抗。

如果她不动手,鹿离或许还不确定。

可看她反应这么大,鹿离几乎可以确定,视频里的药,果然是氟哌啶醇。

氟哌啶醇是一种早期被研究出来治疗精神分裂的药物。

看那个审讯视频的时候,鹿离就一直在想,石苗苗虽然爱母心切,可前后反差也太大了。

那次去暗访,她和杜建群走进房间时,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对这个小姑娘唯一的印象是安静。

安静到可以被忽略的那种乖巧。

直到后来被她绑架劫持,再到不久前审讯视频里她忽然情绪大变,就在鹿离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精神问题的时候,视线一转,无意间看到了她放在拘留室床角的一只小药瓶。

药瓶小巧隐蔽,上面的字迹一闪而过,可鹿离还是捕捉到熟悉的字眼。

她从抽屉里找出一个放大镜,点开视频重新播放,把进度拉到药瓶一闪而过的瞬间,用放大镜看。

看了三遍,还是有一个字看不清。

为了确认,她来了这里。

眼下,看石苗苗条件反射似的反应,她的猜想得到印证。

但她并没有打算现在就对外说出去。

查案过程中,派出所里的民警迟早会知道真相,鹿离说不说没有区别。但她知道,对他们寻找石苗苗的父亲,或许会有很大帮助。

“精神病院?”

杜建群愣了一下,就听到电话里,鹿离点点头,很确定的告诉他,“就是精神病院。”

“我一会儿把石苗苗他们搬家过的地方都告诉你,总共三个地方,每个住址附近的精神病院或者类似的养老机构你都可以去看一下,然后再去找照片上这个男人。”

“虽然石苗苗日记里的照片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了,但人成年之后面相不会变化太大,最多变胖变丑,你到时候多注意分辨一下,看能不能尽快找到。”

“行,行。”

“那组长,你看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乍一接到鹿离打来的电话,杜建群还以为她打错了。

可听完之后才发现,是他自己想多了。

鹿离叮嘱的脉络清晰条理分明,带病思维还这么敏锐,杜建群忍不住再次暗暗佩服。

上一次他对鹿离产生敬佩之情,还是在她不顾领导禁令,爬楼去暗访一个赌博窝点却差点儿被人发现的时候。

鹿离装瞎躲过一劫。

胆大心细非常人可比。

杜建群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么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女人。

鹿离是第一个。

他觉得自己跟对了人,以后工作上肯定能节节攀升。

包括近在眼前的黄金新闻大赛。

这个大赛在业内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虽然一年只举办一次,但每次从大赛中脱颖而出的新闻创作者,都会得到令人羡慕的奖金和职业地位,为以后的职业生涯增添重要节点。

杜建群知道,电视台今年只推荐了鹿离和周总参加。

只要他卖力一点,以鹿离平时的工作风格,署名肯定少不了他,到时候他的辛苦也不算白费。

鹿离也这么想。

可千算万算,谁也没有料到,鹿离会被卡在报名这一关上不去。

那是第二天早上九点,鹿离刚换完绷带和药膏,从公司旁边的医院出去,就看到公司楼下停了一辆骚包至极的红色超跑。

跑车堵在正门,引来无数围观。

车里坐着一张格外熟悉的俊脸。

——肖佐。

他正坐在车里,戴着墨镜,对后视镜左观右看,欣赏自己吊儿郎当的帅脸。

丝毫没有注意戴着鸭舌帽的鹿离已经他擦肩而过,转身走进了旁边的新闻大楼。

肖佐这次来,其实只是为了约鹿离出去吃饭。

可没想到他在楼下等了一天,鹿离愣是没下来。

“你不是说这招肯定奏效吗?”

“怎么我都把霸道总裁小说里的套路学了个遍,她还是没有反应?”

肖佐有点恼羞成怒,烦躁的扔了墨镜,整个人瘫在沙发上。

旁边那个帮他出馊主意的老板赔笑道,“你别急呀。”

“说不定人家今天根本就没上班。”

“而且,你这不是已经卡了她报名比赛的名额吗。”

“我猜她在报名截止之前肯定会来找你,你安心等着就是了。”

“挟人挟要害,打蛇打七寸,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那老板说的头头是道,可肖佐心里却莫名划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不是不知道这种方式很极端。

可追了这么久,鹿离没点儿反应,他仅有的耐心也快用尽了。

不如放手试试。

反正女人么,怎么睡不是睡。

想到这儿,烦闷的心情总算得到一丝纾解。

办公室里,鹿离盯着陈之重转发过来的短信,半天没说话。

她对面,是正在拼命翻找资料的杜建群。

办公室外面,是刚从高校校招过来的优质实习生。

不知是不是最近新闻大赛的事儿炒的沸沸扬扬,连平时静悄悄的办公室都忍不住开始讨论。

两个女生点开电脑上的公司官网,忍不住感慨,“这比赛真阔气。”

“光奖金就已经十几万了。”

“还不说顺带升级的职位和薪资待遇。”

“是啊,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参加。”

“参加一次这种比赛,如果能拿奖,就可以成为行业里举足轻重的精英,这种机会谁不想要。”

“就是就是,鹿组长也是因为这个才参加的吧。”

议论声渐渐变小。

鹿离抿唇,视线扫过陈之重发来的第二条短信。

他说,“要不我去找肖佐帮你解决。”

“不用。”

“你正面临进董事会的关键时刻,不要被我影响。”

鹿离拒绝了陈之重的好意。

她手机早就把肖佐拉黑了。

所以找不到她,肖佐索性联系了与她关系要好的陈之重,让陈之重代为转达。

——想要转机的话,就来找我。

——我随时等你。

鹿离看了半天,到底还是没回。

她没想到肖佐会拿她参加新闻竞赛的名额做筹码来要挟她。

也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陈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鹿离想看看事情接下来的走向再做决定。

这期间,之前被周总临时顶替稿件放上电视的走私新闻,忽然引起社交软件上狂风叠浪似的关注。

短短的一则新闻视频,却引起数以万计的人们争相讨论,一时间,鲸鱼,虐杀,拥有一身肌肉的帅气男人,所有这一切都在社交媒体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领导建议,鹿离可以跟一下这篇报道的后续。

增加点电视台的收视率。

鹿离本来不想去,可想起那天晚上石沉大海的短信,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其实这两天,她不止一次打过顾未生留下的电话。

都打不通。

问陈之重他们,他们也不知道顾未生的医疗队在哪儿、

“你知道,我们几个也是上次刚见面。”

“谁知道见面还没来得及换手机号,你就出事了。”

“你出事之后,我们和顾哥一起去医院,然后从医院分开,也没再见过他。”

老王一边撸串喝酒,一边卷起袖子跟她认认真真的解释。

末了,还问她,“我这儿烤串挺好吃的,你要不要来尝一点儿?”

“不了,我还在加班。”

“哦,加班啊。”

老王若有所思的瞄了眼拿着手机瞄了眼斜对面正拎着啤酒斜靠在车身上沉默不语的顾未生,指指电话,说,“你上次住院的伤不是还没好吗,怎么这么快就上班了。”

“你们公司催你?”

“这样太不人道了吧。”

老王愤愤吐槽。

鹿离觉得好笑,解释了一下。

“没有,是我自愿过来加班的。”

“反正在家呆着也没事儿,出来走走吹吹风。”

一听到她说吹吹风,老王瞬间就猜到,她估计又去海边了。

两人闲唠了一会儿,鹿离要挂电话,老王却就是不肯挂,好像有什么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的话一样。

她挑眉,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对面忽然传来嘟嘟两声。

拿开一看。

手机被强制挂断了。

???

什么情况?

鹿离愣了一下。

再回拨,对面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打不通鹿离也没有再打。

看了眼远处被海浪包围的海警办公室大楼,她别了别被风吹乱的头发,加快闲散的脚步,转身朝正对门的码头上走了过去。

而这头,老王看着自己被强制挂断的电话,啧啧笑道,“你至于吗。”

“我不就想让小鹿离亲自跟你道个谢。”

“好歹你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呢。”

顾未生漫不经心的痞笑一声,说,“你无不无聊。”

“恩嗯嗯嗯,是我无聊。”

“也不知道谁怂的连他在这儿都不敢让我说。”

老王咬着羊肉串取笑他。

顾未生不置可否,英俊的眉眼却在昏黄的路灯下熠熠生辉,整个人都像在发光,像极了年少时在篮球场上光芒四射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