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们在海上的时候都在船里。”
“也不一定能用到这些吧。”
南笙一边低头忙着穿救生衣，一边喘气跟旁边的杜欣欣说话。救生衣有点窄，南笙和杜欣欣往身上套的时候都有点勒的慌。
可鹿离却好像穿的很轻松一样。
杜欣欣羡慕道，“鹿组长身材好。”
“我简直羡慕嫉妒恨。”
“是吗？”
南笙若有所思的打量了鹿离一眼，“有多好。”
杜欣欣想起不久前她在女洗手间碰到正在换衣服的鹿离，八卦之魂忽然滚滚燃起。
“我跟你说，你知道吗，鹿组长那身材简直了，简单概括一下就是胸大腰细屁股翘。”
“蜂腰哎！”
“你见过蜂腰翘臀吗！！”
“那美感我真的无以形容，别看她平时穿的平平淡淡，但身材和皮肤真的好到爆炸哎！”
“身上一点儿赘肉都没有！！”
“而且还有胸！”
“我真的忍不了她那么瘦竟然还有胸！”
杜欣欣看着自己肚子上的游泳圈忍不住仰天长叹，语气里的激动丝毫不亚于撞见自己梦寐以求的男神。
鹿离当然不知道她们会在背后这么议论她。
但顾未生听到了。
那时他刚好拿着救生设备从船舱出来，路过甲板，就听到拍摄小组两个女生激动又八卦的讨论着鹿离的身材。
什么胸大，腰细，腿长，还屁股翘。
完全没提她难相处的性格。
其实在顾未生眼里，鹿离一直都是个小孩儿。
他很难把她跟这些形容联系起来。
七岁第一次看见她时，她正站在码头下面躲家暴。
十四岁再见她时，她是大院儿里人人追捧的公主。
十七岁收留她时她高中都还没毕业。
就一个小屁孩。
谈什么身材好。
顾未生没什么表情的舔了下腮帮，视线下意识扫了远处的鹿离一眼。
鹿离一回头，就跟他漆黑的目光对到一起。
她扬眉，旁边的立为年忽然碰了碰她，说，“组长组长，集合了。”
“我们也快过去。”
说着，立为年连忙转身，朝陆放挥旗子的方向跑了过去。
今天是适应的第一天，顾未生只打算考考他们的自救能力，知道弱点在哪儿才能继续加强。
所以集合之后他几乎没说什么，就让陆放吹哨，让他们一个个自己跳进海里去。
海边附近都有救援船只，医疗队的人也是第一次训练外行人，看的热闹。
尤其立为年跳下水以后像只鸭子一样在水面扑腾，滑稽的动作惹的岸边的人忍不住一阵狂笑。
立为年哪儿在乎的了那么多。
下水之前，他看着一片蔚蓝的海面就已经开始腿发抖。
他是会游泳，可也不是这么干的啊。
谁能想到医疗队的训练竟然这么硬核。
不跳就直接被人一脚踹下来，踹的力气还贼大。
“组，组长——”
“你怎么样啊，你也是被踹下来的吗?”
看到旁边忽然跃出水面水渍四溅的鹿离，立为年像找到救星一样，连忙大喘着气向她靠拢。
鹿离没说话，屁股却好像抽筋了一样，老往一边儿斜。
一分钟前，她深吸了口气，看着波涛汹涌的海面忽然有点慌，说，“我再准备一下。”
顾未生无情的看着她，“你已经准备五六次了。”
“之前那都不算。”
“你让我再准备一分钟。”
“就一分钟。”
她说着，又往他旁边站了站。
虽然鹿离胆子大，可也不代表她不怕死啊。
谁知道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未生笑出一声，直接拎着领子，一脚踹了下去。
还真tm无情啊。
鹿离吸着气，感觉牙根都冻得瑟瑟发抖。
临近秋天，海水很凉，纵使她们穿了防水内衣，整个人还是很快就冻得唇色发白，脸色铁青，身体也变得迟钝起来。
可她还是用尽力气继续在水面上扑腾。
顾未生手里攥着计时表。
旁边的陆放看着水里四个人肉眼可见变苍白的脸色，说，“顾队，我们要不要现在下去在旁边看着点，毕竟他们都是外行，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可不得了。”
“何况四个人里三个都还是女的。”
“没事。”
“让她们自己在水里扑。”
“想放弃就自己上来。”
反正他们身上都有呼救装置。
顾未生冷漠的一反常态，让旁边的陆放和小静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以前顾医生好像也没这么无情吧。
他们刚来的时候其实也都这样。
旱鸭子一样在水里扑。
但那时候顾未生除了说一不二外，其实对他们都挺好的。
比如训练的时候，他们浮在水里，他也跟着浮在水里，有任何情况他都能第一时间赶过去。
在海里练习闭气，虽然他定的要求高于一般标准，但他自己也在海里，而且每一次都比所有人率先完成，在其他人氧气管出问题的时候二话不说会把氧气管换给另外一个人。
自己裸，游回来。
几个人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在外面做逃生演习的时候和一个捕猎者团伙撞到一起，有个同事受了伤，他们开的救生船已经漏水，同事的性命危在旦夕，关键时刻，是顾未生说，“哭什么，人还没死你们就这么沉不住气。”
“要是真死了，岂不是刚好落到捕猎者的圈套里。”
说完，他没在犹豫，直接把人背在背上又挂了两个氧气罐，硬生生游到附近的保护站把人救了下来。
那个同事从手术台上醒来以后，哭的稀里哗啦的。
可顾未生也只是在处理完伤口之后，继续轻描淡写的陪他们一起训练。
说怕他们出事儿。
一开始跳海心里压力也大，很多人都会因此胆怯退缩，有人陪总比一个人承受能力要强很多。
可今天训练之前，顾未生还特地跟医疗队所有人交代了。
“你们只能在岸边看着，任何时候都不许插手。”
海里，南笙和杜欣欣两个小姑娘已经按了求救铃。
立为年也在她们之后主动找人帮忙。
只有鹿离还在坚持。
他们并不知道，那是因为鹿离和顾未生之间有个约定。
如果她能达标所有训练，就留下来。
不行的话，趁早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这是顾未生的原话。
他这么一说，鹿离心里的斗志也燃起来。
不就是达标吗。
她还不信了，以前上山爬墙跟新闻的时候都没退缩过，找他找的精疲力尽在公园睡大街的时候也没退缩过，现在只是把地方换到水里，就想让她知难而退。
想得美。
鹿离狠狠甩了甩脸上冰凉的海水，低头看了眼脖子上防水手表上的时间。
三分二十八秒。
再坚持两分钟就行了。
她视线死死盯着正前方不远处顾未生设置的海障，拼尽全力向前划动双臂，整个人在翻涌的海水里时隐时现，令人担忧。
岸边，连正在嗑瓜子的老金都忍不住打着近视镜仔仔细细往海里看。
“这小姑娘很有毅力啊。”
“这么远的距离，竟然真游的过去。”
“而且这一会儿还要游回来。”
“也不知道撑不撑的住。”
正在打磨木质酒精灯的陈年也忍不住点点头，表示赞同。
他和陆放在轮船上见过鹿离之后，一直对她没什么好印象。因为她的嚣张跋扈和言而无信，但今天鹿离的表现的确让人忍不住刮目相看。
因为一开始训练的时候，医疗队几个人也没有一个能坚持从顾未生设置的海障边儿上游过去再游回来。
可鹿离竟然做到了。
五分钟后，她冻得浑身发抖的从海滩边上的潜水里爬出来，整个人惨白惨白的，别提看着多可怜了。
立为年和杜欣欣一阵尖叫。
“啊啊啊啊啊组长你真棒！！！”
“你竟然真的做到了！！！”
“我还差点以为你溺水了呢！！！”
杜欣欣脸上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冲过去抱起鹿离就想疯狂转圈，却被鹿离咬着压根拒绝了。
她也笑了一下，但是笑的比哭还难看。
“有你这么夸人的吗。”
“你这是夸我还是咒我呢。”
“呸呸呸，是我乌鸦嘴，是我乌鸦嘴！”
“我就是太高兴了呜呜呜呜，组长你就是我的榜样！！太牛，逼了！！”
杜欣欣疯狂崇拜。
鹿离觉得这小姑娘挺可爱，在她脑袋上揉了揉，说，“行了，你们去玩吧，我要回去烤会儿火。”
再不去，她整个人都要被冻僵了。
而鹿离上岸之后，顾未生却自始至终都没说什么。
哼。
小样儿，跟她斗。
谁赢谁还不一定呢。
鹿离瑟瑟发抖的裹着毯子想。
但在梦里却又忍不住心里狂躁的小人，抓住那个叫顾未生的小熊就一顿狂揍。
“让你欺负我，让你欺负我。”
她有点得意的抓住那个背影，趁他不注意，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哼道，“当个队长了不起吗，当个队长就可以随随便便折磨人吗。”
“还不是借着这层身份狐假虎威。”
她说的，打的更用力了。
越打越开心，越打越开心，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打的根本不是顾未生，只是一只玩具小熊。
床边，顾未生面无表情的看着在梦里不知道发什么疯的小姑娘，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因为他听着听着忽然发现，她嘴里骂骂咧咧的那个人俨然是他自己。
**********
十分钟前。
顾未生在楼下整理救生衣，整着整着，就看到器物房外面探进来一颗脑袋。
是陈放。
“顾队。”
“你怎么还不去吃饭。”
陈放没话找话。
顾未生咬着烟瞥他一眼，说，“你们都溜的没影了，现在还好意思问我这个？”
“嘿嘿，我们这不是忙着安抚新来的记者同志吗。”
“让她回头把我们拍好看点，对医疗队和保护动物都有帮助。”
陈放虽然是贫嘴，但说的却是心里话。
他们医疗队其实一直挺缺人。
之前顾未生不接受采访，是不想把他们暴露在危险之中。
但现在上面下了命令，他们不能不配合，那也没有为难别人的必要。
大家都出来工作，谁也不容易。
“所以我这不是良心不安么。”
他们想借鹿离的拍摄得到好处，但一开始对她的态度却是敌意的。
尤其今天从海里出来以后，鹿离没要任何人帮忙，自己买药，自己生火烤火，烤干之后自己上楼休息。
没麻烦任何人。
“这样一想，我们做的是有点过分。”
“我觉得鹿离好像也感觉到我们不待见她。”
“所以才没麻烦任何人。”
“刚才小静说她看到鹿离换下来的衣服上有血迹，不知道是不是受伤了。”
“可是我们几个又都跟她不熟，她几个同事也都休息了。”
“所以看顾队你要不要上去看看。”
陈年说的简洁，意思却表达的很到位。
他们医疗队的人经常在水上走，落水被虫子咬或者勾到捕猎者挂的铁丝网都很正常，也会自己处理。
但外行人不懂，如果有伤口不及时处理，很容易感染。
从海里上来，鹿离没说什么，大家就当她没事儿。
直到小静去洗衣服的时候，发现泡在水盆还没洗的衣服上有血迹，几个人心里才咯噔一下，决定找顾未生上去看看。
顾未生过来的时候，带着处理伤口的药水和绷带，陈年他们也怕她真的出什么意外，一起跟了过来。
谁知道门一推开，就看到这副场景。
……
顾未生黑着脸，看着床上的小姑娘一条一条数落他的罪状。
门外，陆放陈年等人仰头望天，麻溜的转身离开，全当自己没有听见。
鹿离做梦喜欢说梦话这件事，只有陈珊知道。
自从几年前她不再嗜睡之后，这个毛病就很少复发了。
谁也没想到今天还会重现。
鹿离对此毫无察觉，只是觉得，第二天一早，医疗队一群人看她的眼神好像更不对了。
她吃着饭，狐疑的扫了一圈，问旁边的立为年，“昨天我回房间之后，医疗队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有啊。”
立为年摇摇头，回答的格外果断。
但不知为什么，今天其他人进行跳海逃生训练，鹿离开始负重逃生训练的时候，脚上绑的沙袋似乎比之前说好的沉。
她半蹲下身检查了几遍。
问顾未生，“这个重量是不是不对。”
“不是。”
“你确定？”
“恩。”
他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可等带上之后鹿离才发现这个重量在水里根本寸步难行。
拿出来一称，比之前说好的重了一半儿。
……
她忍不住有些抓狂，一边从沙袋里往出减轻重量，一边哼笑道，“顾未生，你是故意的吧。”
“什么故意的。”
顾未生正在旁边的泳池边上指导医疗队的其他人，闻言转过身，脸上全是不解和诧异。
奇怪了。
难道不是他搞的？
鹿离抿了抿唇，又想起不久前两人约定如果训练中分心出错就扣分的条例，硬生生把心里的疑问咽了下去。
接下来几天，她训练的项目里，不是沙袋重量又错了，就是训练难度和时常又增加了。
不是沙袋的出问题，就是手表计时器出问题。
鹿离怕顾未生用这些借口扣分，不管是不是她弄的，都揽到自己怀里，一边愤愤吐槽，一边又咬牙切齿的把它们修好。
一群围观群众憋笑憋的惨不忍睹。
却不敢告诉她。
只是忍不住私下感慨，“顾队这一招高啊。”
“这就叫一石二鸟。”
“既折腾了鹿记者，又让她把咱们工具房里那些好久不用的工具都修好了。”
“还一分钱不花。”
“我说你们男人记仇起来是不是都这么可怕啊。”
围观几天之后，小静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旁边正在帮小海豚身体做记号的陈年忍不住望天反驳，“就算记仇，我们也绝对不会像顾队这么变态。”
“我觉得他这样肯定要一辈子打光棍了。”
“我也这么想。”
说着，两人又偷偷关上了训练房的木门。
而这头，被折腾了将近一周的鹿离对此一无所知。
但就算她再傻，几天下来也感觉到了。
顾未生在针对她。
而且还很明显。
“那他就是还想赶你走。”
陈珊咬着胡萝卜坐在沙发上敷面膜，一边敷面膜，一边跟她微信语音聊个不停。
鹿离累瘫在床上，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那你还赖在那儿干嘛。”
“回来吧。”
“看看我跟我哥多清闲。”
“现在每天就是在公司打卡签个到，也没什么事儿，公司里的人全都在紧赶慢赶赶新闻大赛的专题报道。”
“你何必留在海上遭罪呢。”
“看看你的小脸儿，都快干裂了。”
“真的假的？”
鹿离眉头一皱，翻身从床上起来，对着镜子看了一眼。
仔细看，脸上的皮肤都比以前黑了不止一度。
微信那头，陈珊还在语音里碎碎念。
“还真的假的，难道我能骗你不成。”
“不信你自己去洗手间看看。”
“不过其实我还挺好奇的。”
“你跟顾未生不也十年没见了吗。”
“怎么，年少的喜欢就那么重要？”
陈珊问的矫情。
鹿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边从抽屉里翻出一盒睡眠面膜，一边推门往洗手间里走，认真思考着她的话，说，“认真说的话，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但我这不是还有——”
话音未落，微信的声音就顿了一下。
“你那不是怎么了？”
“喂？”
“小鹿离，人呢？”
“说话啊。”
陈珊甩了甩手机，以为网络信号又不好了。
可拿起来一看，满格啊。
而这头，鹿离的声音在推门进入洗手间的瞬间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