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追逃之路
铁云和牛通天逃出乞丐棚，仿佛出了鬼门关一样高兴，哪敢有半点懈怠？铁云体单力薄，跑了多时，早已累得气喘吁吁。牛通天脚下有功力，直拽着他猛跑，连拖带提竟跑了大半夜，铁云直累得浑身散架，脚底上水泡淋淋，血水直冒，但逃出了丐帮，心里高兴，但想起高六宝惨死之状，不禁大哭起来。牛通天道：“别哭了，小子，你救了牛爷的命，便是我的大恩人，牛爷虽然是恶棍，但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以后有何要求，尽管提出，牛爷一定帮你！”
铁云道：“牛大哥哪里话？我是丐帮的叛徒，放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牛通天道：“背叛丐帮当然不仁不义，但你救了牛爷，牛爷自当报答你！”见铁云手里拿着一块铁牌，便道：“那是什么？”
铁云递给他道：“我也不知道，我放火的时候，见它供在桌子上，便拿了出来。”
牛通天看了看道：“这是丐帮的狗头牌，每个分舵都有一块，见牌如见帮主，谁丢了它，就要被免去团头职位。”
铁云道：“乌老大不见了令牌，必然要来追我。”
牛通天道：“令牌我替你拿着，你只管跑，他寻不到令牌，抓到你也不会杀你，有什么事，到猴怕崖来找我。”又问了铁云姓名，各自分头走了。
铁云不敢歇息，生怕丐帮的人追来，只管望路便走。走了多时，眼望天都亮了，进了一处城镇，只见人来人往，甚是热闹。铁云撑着身子，进得城镇讨要吃食，却见前面一人正卖馒头，铁云馋得直流口水，上前讨要。卖馒头的是个矮黑胖子，脸上布着一层油汗，见有乞丐来要，连忙喝斥道：“走开，走开！”见铁云仍跟着不放，便道：“想吃我的馒头，就先跪下学三声狗叫，大爷便赏你一个。”
铁云眼望馒头，既不跪下，也不学狗叫。胖子道：“想吃馒头就不能要面子，来来来，跪吧！好香的馒头！”一边挥舞手中馒头，要引诱铁云下跪。
这时前面来了一个乞丐，对胖子道：“要给便给，何必欺人？”
胖子振振有词地道：“他下跪我给馒头，两厢情愿，有何不可？”
乞丐道：“也罢，我替他买了。”掏出钱来给铁云买了两个馒头，铁云谢过乞丐，狼吞虎咽地吃完。待铁云吃完，那乞丐问铁云道：“你可叫铁云？”
铁云奇道：“你怎么知道？”
那乞丐道：“你昨晚火烧常德丐帮分舵，还盗走乌团头的狗头牌，谁人不知道？”
铁云暗暗叫苦，转身欲跑，旁边不知从哪里冒出五六个乞丐，把他按倒在地，捆得严严实实，直押到又一处乞丐棚，只听那乞丐道：“把这小子看好了，等乌团头的人来拿。”
铁云心里凉了半截，心想昨夜与牛通天跑了一夜，至少也有百里之遥，不想早已传遍全帮分舵，丐帮遍布天下，果然一点不假，心想这下可是死定了！那乞丐指着铁云大骂道：“你小子人小鬼大，狗胆包天，来真看不出是个当叛徒的料，乌团头拿你回去，不剥你三层皮才怪！”
傍晚时分，只见丁十四领着十几个乞丐，如狼似虎地冲进乞丐棚，丁十四连打了铁云十几个耳光，大骂道：“好你个狗杂种，老子好意让你加入丐帮，你却卖老子的马，看老子如何收拾你！”
铁云被打得口鼻流血，仍顶嘴道：“丁大叔骗我们说丐帮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我们一进丐帮，他们便欺负我们，打我们，还要砍我们双手，我们不跑，难道要等死吗？”
丁十四骂道：“谁要砍你的手了？”
铁云道：“帮规上写着，拖欠日头钱上百文，便砍手一只，我已欠下几十文的日头钱，这样下去，不是要被砍手吗？”
丁十四道：“你小子倒想得精，可那是帮规规定的，谁也改不了，只能怪你自己太无能！你放走牛通天，盗走狗头牌，神仙老子，也救不了你！”边骂边把铁云全身上下搜了个遍，问道：“狗杂种，狗头牌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铁云闭口不答，丁十四大骂道：“老子先割了你的耳朵，不怕你不说！”说着拿起尖刀，就要动手，铁云道：“引我加入丐帮的人是你，如今要杀我的人也是你，我无话可说！”
丁十四气得脸色发青，骂道：“亏你还有脸提起，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快说，狗头牌藏在哪里？”
铁云道：“丁大叔若伤我一根毫毛，我便宁愿死了，也绝不说出狗头牌的下落。”
丁十四暴跳如雷，道：“你敢要挟老子！”
铁云道：“找不到狗头牌，乌团头被免职，丁大叔不是有望做团头吗？”
丁十四大怒，扬手欲打，忽然一想道：“这小子说的不无道理！”心想舵中除了乌青云之外，毛三勾四朱五杨六有勇无谋，平庸无能，不是团头人选。马十三老奸巨滑，心计有余而功夫不足，也不是团头人选，如果自己寻得狗头牌藏起，让乌青云免职滚蛋，再把狗头牌拿出报功，团头之位便非自己莫属。想得停当，假意大骂铁云，逼他说出狗头牌下落。铁云明白自己若是说出，反而更加危险，便闭口不说，丁十四心里也兀自盘算。
第二日，丁十四等人押着铁云上路，丁十四要从他嘴里套出狗头牌下落，待铁云顿时好了，路上不但让他吃好喝好，还给他松了铁链。铁云倒乐得享受，他从小随父流浪，倍受冷落，此时丁十四等人对他礼仪有加，反倒不自在起来。丁十四笑道：“好兄弟，只要你说出狗头牌的下落，我便放了你！”
铁云道：“真的？”
丁十四忙道：“当然是真的！”
铁云假意挠着头想了半天,道:“我口渴了。”
丁十四忙把水壶递过，铁云接过水壶喝了几口，道：“我忘了！”
丁十四肚子里怒火直冒，嘴里仍自笑道：“好兄弟，不用急，慢慢想。”
铁云又装模作样地想了半天，道：“好像是一处山崖。”
丁十四大喜道：“这条路上共有五处山崖，摩天崖，千丈崖，鬼哭崖，溅血崖，断肠崖，是哪一处？”只没说道猴怕崖，铁云道：“夜里黑，我看不清楚。”
丁十四威胁道：“你敢耍我，便只有死路一条。”
铁云道：“丁大叔对我恩重如山，我哪里敢？”
丁十四道：“现在只有我能救你，要想活命，便老老实实带我去找。”
铁云连连称是，胡乱带着丁十四等人乱走，转了一天，到得一处山崖，丁十四问道：“是这里吗？”
铁云道：“不是，那崖没这么高，也没这么陡！”
丁十四道：“那便是断肠崖了。”便喝令众丐押着铁云改道而行，走得将晚，一行人坐下休息，只听丁十四与另一个乞丐悄悄商量道：“等到了断肠崖，拿到狗头牌后，就把这小子做了。”
又一个乞丐道：“也不知这小子说的是真是假。”
丁十四道：“到那里就知道了，如果找不到，就杀了他。”
铁云听得分明，心里暗暗吃惊，想道：“反正都是一死，还不如早些跳崖死了，免得到时受辱。”便跳起来往悬崖边上就跑，他身上铁链虽然未锁，但丁十四等人怕他逃走，却是一头拴在他身上，另一头拴在另一个乞丐腰上，那乞丐不妨铁云会去跳崖，吓得喊爹叫娘，被铁云拖得连连后退，直退到崖边。丁十四大惊失色，叫道：“快把他拖回来。”
十几个人连忙一起跑过,铁云已一头跳下悬崖,牵着铁云的乞丐求命心切,死命一把抱住崖边的一棵松树,连喊救命。丁十四大叫众丐道:“快把他拉上来！”十几人一齐拉住铁链向上猛拉，却发现铁链如同生根一般难得拽动，不禁大奇，各自使出吃奶的力气猛拉，铁链仍旧纹丝不动，几人在丐帮内各自有些功力，此时正好派上用场，便一齐发功狠拉，也不知花了多少气力，只听得泼喇一声，崖下一声巨响，但见随着铁链上移，竟拉上一棵碗口大的松树。丁十四诧异道：“难道这小子是松树精不成！”
几个乞丐也自吃惊不已，丁十四想了想又道：“大家分头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乞丐们连连答应,一齐下崖去找。原来铁云跳崖之际,崖上正巧长着一棵松树,恰好挡住他身子,铁云大喜,忙解下腰间铁链,锁在树干上,自己则抱着树干不放,再向下看时,只见崖高数丈,令人头晕目眩，再听崖上人声鼎沸，拉动铁链，扯得松树连连摇晃，只吓得心惊肉跳，再看周围，却见树根处系着一根麻绳，直垂到崖底。原来是采药人所为，连忙顺着树根爬过，顺绳而下。
正往下爬时，只听头上松树一声巨响，被丁十四等人拦腰扯断，拉上崖去，不禁吓得心里怦怦直跳，快到底时，却见麻绳已至尽头，离地尚有丈余，下面几棵大树，乱石嶙峋。铁云暗暗叫苦，此时上也不行，下也不行，真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只如一只走投无路的蜘蛛悬在空中随风飘荡，这样挂了一阵，手酸力乏，真不知如何是好。
铁云正在无计之时，却觉绳子忽然一松，身子向下掉落，原来麻绳历经风吹淋，早已难耐重负，经铁云一爬，从细处断了。铁云把眼一闭，暗自道：“完了。”只觉身子一弹，竟安然无恙，原来正好落入树间捕猎人设下的猎网之中，心中大喜，赶紧顺着大树爬下，下到树脚。喘息未定，只听林外吆喝声不断，正是丁十四等人，下崖寻找他来了。
铁云吓得连忙往树林里钻，丁十四等人来到崖下，见到断落的绳子和猎网，连道：“这小子还没摔死，赶紧给我搜。”
再说铁云逃入树林之后，发现身后留下的血脚印，猛省道：“我留下血迹，他们顺着跟上来，如何是好！”忙从四周抓些落叶来盖，但连盖连留，哪里盖得了？只听林外丁十四等人声音越来越近，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突见前方不远处一个废弃的陷阱，里头落叶深达数尺，忙一头跃入，从周围扒来落叶，把自己埋在其中，大气都不敢出。
丁十四等人顺着铁云留下的血脚印寻找，直走入树林，只见脚印断断续续，转来绕去，却又不见了印迹，丁十四等人在林子里搜了半天,边搜连用木棒乱搅乱戳,几次从铁云身边走过,幸而没有发现。正往里搜寻之际，只见树林里不远处突然窜出几只狼来，远远冲几人嚎叫，丁十四等人大惊失色，忙转身退出林外，丁十四道：“别找了，这小子被狼吃了。”
丁十四等人走后，铁云从树叶里爬出，忙往林外走去，幸好没有狼再跟上来。铁云不敢停留，战战兢兢地往山谷外走去,好在丁十四等人在搜寻之际，又碰到狼群，才让他逃过一劫。
铁云走得多时，饿了便摘些野菜野果充饥，又不敢往城镇里去，只恐又被丐帮捉住，便只管往僻静的地方走。见前方一片林子，便走了进去，坐下歇息，刚刚坐下，只听林子另一头隐隐传来一阵叫吼之声，那声音听起来却是十分熟悉，便悄悄走过去看，却见一个彪形大汉，手里拿着一把斧头，正逼着几个过路的客商拿出身上的钱财，正是牛通天。
几个客商连声哀求道：“大爷，看在小人等家中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饶过我们吧！”
牛通天吼道：“废话，要钱还是要命？”
客商们瑟瑟发抖道：“钱也要，命也要！”
牛通天喝道：“二者只能选一，要命留钱，要钱留命，你们要留啥？”
客商们个个又贪财又贪命，磨蹭着不肯交钱。铁云看见牛通天，喊了一声：“牛大哥！”从树后跑出，牛通天转身一看，见是铁云，问道：“你小子如何来了？”
铁云道：“我被他们抓住，又逃了出来。”
牛通天道：“这几天老子手头紧了，来路边借点钱用，这些客商真他娘的小气，死到临头还一毛不拔！”
铁云道：“牛大哥，放了他们吧！世上哪有这种借法？”
牛通天道：“凭什么放他们？”
铁云道：“从前我听爹爹说，人要有骨气，没有吃没有穿，可以光明正大上街去要，即便饿死冻死，也不能干偷鸡摸狗的事，更不可去抢人，牛大哥没钱使，可以向我一样，到街上去要。”
客商们齐声道：“这位小爷说得对！”
牛通天骂道：“屁话，这种低声下气的勾当，老子不干！”
几个客商趁机欲跑，牛通天炸雷似地大喝道：“站住！”
客商们吓得纷纷跪下道：“大爷饶命！”
铁云对牛通天道：“牛大哥，你看他们多可怜，你就放了他们吧！”
牛通天道：“这些奸商，平日里你跟他们来软的，一个个趾高气扬，看都懒得看你，现在你跟他们来硬的，反倒规规矩矩，这些王八蛋，真是吃硬不吃软！”
铁云道：“算了吧！咱们穷得光明，饿得硬气！”
牛通天道：“好吧！看在你是我恩人的份上，就放了他们吧！”
客商们大喜道：“谢大爷开恩！”
牛通天大声道：“且慢，留够路费，剩下的都给老子放下。”
客商们齐声叫苦。这时，只听林子外人声喧哗，原来丁十四等人寻不见铁云，追出山谷来了。
客商们听见人声，大喊道：“救命啊！土匪抢人了。”
牛通天大怒，手起斧落，砍翻了一人，嘴里道：“老子再让你们叫！”几个客商吓得面如土色。丁十四等人听得人声，闯进林子。铁云怕道：“牛大哥，他们拿我来了。”
丁十四看见二人，大骂道：“我当你钻地下去了，原来跟姓牛的在一起！”
牛通天大笑道：“原来是你这几条臭狗，想来和牛爷分银子不成！”
丁十四等人心知帮中只有乌青云功夫在他之上，但此时乌青云又不在身边，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叫道：“姓牛的，我们只是来抓姓铁的小子回帮复命，与你无干，你走开些。”
牛通天哈哈大笑道：“我杀两个臭叫化的帐不算了？”
丁十四道：“你不插手，过去的事便一笔勾销！”一边对铁云道：“小子，快把狗头牌交出来。”
牛通天大笑道：“臭叫化，这小子救过我，是我的恩人，你敢害他，我饶不了你。”
丁十四道：“我只想拿回本帮的狗头铁牌，你少管闲事！”
牛通天哈哈大笑道：“我当是甚，原来是块烂铁牌，实话告诉你，此牌就在老子手中。”
丁十四道：“既然如此，还不快点交出来。”
牛通天道：“那就要问我的斧头肯不肯了！”
丁十四挥起大棒道：“给我上！”几个乞丐抡起大棒，围住牛通天便打，牛通天大叫道：“找死！”大斧一挥，左劈右砍，迎住乞丐们便砍。几个客商趁着混乱，连爬带滚地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