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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十一

生活从来都不会以某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尤其是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你只能去面对,无论多么痛苦、多么艰难。曾经互相爱慕,相处的无比和谐的两个人如今见面竟只有尴尬和伤感,可两个人在一个班,又如何能够避得开对方呢?

王昊宇陷入了一种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折磨之中,虽然每天都会见面,虽然每次见面心里都难受的好似万千蚂蚁在啃噬,但不见面却又无比地思念。原本就话不太多的他如今更是沉默寡言,他的头总是压得很低很低,不知道是怕看到别人还是怕被别人看到;一度无比留恋象牙塔里的生活,感叹时光匆匆的他如今却总是嫌时间过得太慢,老想着早点毕业,这样就能早点结束这种每天都要见面的尴尬和痛苦,见不到了慢慢的也许就淡忘了。

那张曾经那么熟悉的脸,如今他只有趁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瞅上一眼,尽管如此他还是敏锐地发现张姝华脸上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曾几何时那张清秀的脸上一直都挂着一抹浅浅的恰到好处的微笑,但如今却被额头的一丝淡淡的愁云给遮住了,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图书馆也很少再看到她的影子。王昊宇总是不由自主地把这一切变化归结于张姝华感情的不顺心,这更加使他陷入深深地自责和不安之中,可也仅限于此,他真的想不到他还能为张姝华做些什么。在他那保守的意识里顽固地认为张姝华既然已经成了别人的女朋友,他就应该从人家的世界里主动消失,无论曾经爱的有多深,无论如今想放下有多难,甚至无论她将来过得是好是坏,自己都无权干涉。他在日记里不止一次地写到“爱或不爱,又能如何?如今那个人已经成了别人的女朋友了,一切都晚了!”

他把自己囚禁于书山之中,他疯狂地读书,希望通过读书来填充自己空虚的精神世界;写日记已经成了他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项内容,他把自己的感情酣畅淋漓地挥洒在纸上,然后又会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将所有的日记付之一炬;每天晚上都要无节制地跑步,跑到疲惫不堪,以此来慰藉自己难眠的长夜。总之他要让自己像个陀螺一样高速旋转起来,以此来麻痹自己那不堪重负的神经,抑制那痛苦难当的思绪。他一如既往地克制着自己的感情,不让任何人走近自己的内心世界,就像一个海龟一样,他总是把自己蜷缩在盔甲之中。但事情总有例外,他的堂妹王欣怡就是一个特例。

王欣怡是王昊宇伯父王玉川老汉的小闺女,王玉川家一儿一女,儿子比女儿大了整整十三岁,如今已经娶妻生子,小女儿自然成了老两口的心尖尖肉蛋蛋,极尽宠爱。由于和王昊宇家住得近,王昊宇也只比她大两岁,所以二人打小就是极好的玩伴,加上这孩子从小聪明伶俐乖巧懂事,王昊宇对这个小妹妹更是分外的爱护。她和王昊宇一样,也一直学习成绩优异,在王昊宇考上大学的第二年,她顺利地考上了西京外语大学,老王家两年出了两个大学生,这让王家湾田姓人家羡慕了好一阵。省城师范大学和西京外国语大学相隔不远,王欣怡便经常去省城师大找她的堂哥玩,虽然都上大学了,但这个小姑娘依然如小时候一般天真无邪,走在路上喜欢抱着她堂哥的胳膊,有一次王昊宇开玩笑地说:“都这么大了走路咋还要拉着人呀,都不怕别人笑话。”她撅着小嘴不屑一顾地说:“谁爱笑让他去笑好了,我就喜欢这样,不过等你啥时候给我找到嫂子了我就不敢这样了。”

在王昊宇和张姝华之间出现变故的第二周,她又去找王昊宇,可这一次王昊宇就像丢了魂似的,干什么事都心不在焉的,脸色很难看,偶尔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却看着比哭还难看,王欣怡焦虑地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摇摇头说不是;问他是不是家里有啥事,他也说啥都好,再问他就故作轻松地挤出一点苦笑,说啥都好,让她不要乱猜。问到这里王欣怡已经猜到七八分了,于是又故意问了一句“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但你明显心情不好,那一定就是感情上的问题了。对不对?”这一下真的是碰到王昊宇的痛处了,他腾地站起来吼了一句“你咋这么多事?哪有的事?”他如此反应把王欣怡倒是吓了一跳,长这么大这个哥哥还从来没凶过她呢,在她的记忆里王昊宇从来都是她的避风港,她小时候每次受欺负了昊宇哥哥都会给她出气,一想到这些她委屈的差点哭出来,不过这倒是让她明白了一件事——昊宇哥肯定是感情上出现问题了。王昊宇看着妹妹那泪汪汪的双眼先自己就不忍心了,赶紧坐下来向她道歉,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只是最近事比较多,心情有点烦躁而已。而我们可爱的欣怡自然也不会跟这个心乱如麻的哥哥生气的,只是忍着眼泪说没事,看她这样王昊宇越发不忍,又讨好的问她想吃什么,自己最近做兼职发工资了,请她吃好吃的。见哥哥一边要为自己的感情的事烦恼一边还要照顾她的的情绪,王欣怡也很心疼。只是他明白这个哥哥的秉性,他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就算是你磨破嘴皮子他也不会说的,尤其是不好的事情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去扛。于是她也不去追问,努力装作一切都不在意的样子,只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来找王昊宇的频率增加了几分,他能做的就是陪陪他这个生性倔强的堂哥,让他不至于感到孤单无助。

而另一边,张姝华也被那段原本就不是很情愿的感情折磨的痛苦不堪。对于祝君鹏她其实仅限于认识而已,根本谈不上了解,之所以答应他完全是被深深地失望之下的一时冲动,虽然如此,她想着既然答应了也就会认真对待祝君鹏和这份感情的。可两个人交往了短短一个月后张姝华就觉得他们根本不是同路人,差距太大了。

他俩第一次约会是表白后的第一个周末,那天祝君鹏一派西部牛仔的装束,带着一副将半个脸都遮住了的墨镜,开着一辆擦得锃亮的奔驰,一路横冲直撞的,不是对着前面走得慢的车狂按喇叭就是七拐八拐的超车,嘴里“卧槽”“我靠”一直没停,张姝华平日里总觉得这些字眼不应该出自于一个知识分子的口,可眼前这个人却似乎早习以为常了。还有一次在外边逛街,路边有个跪着的老婆婆在乞讨,平时见到这种情况张姝华总会掏出一两块零钱小心的放进她面前的碗里,可那天当她刚停下准备从身上取零钱的时候祝君鹏拉了他一把,旁若无人地说“这一看就是骗人的鬼把戏,你都信?”张姝华看了一眼那位老婆婆,只见她把头埋的更低了。她低声说了一句“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会这样,她都那么大年纪了。”听她这么一说祝君鹏极不耐烦的地说“行了行了,我来吧。”说着从钱夹里掏出一张二十元的纸币,直挺挺的向那个破碗里扔下去。最让张姝华受不了的是每次走在一起不管有人没人他总是动手动脚的,为这事张姝华都说了好几次,可他却总是改不了。有好几次祝君鹏都要张姝华和他一起住外边,对于这件事张姝华是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的,直接拒绝,为此两个人都闹过好几次了。甚至有一次他开车带着张姝华去外边玩,回到学校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当时宿舍都已经关门了 ,但张姝华还是忍着被宿管阿姨嘟囔了好一阵的难堪叫开了宿舍的门。聊天的时候祝君鹏基本上不是说自己的游戏打到多少级了就是说谁和他的女朋友在外边租房子同居了,要么就是谁又去哪里逛了,从来都没有谈过艺术、学术这些问题,而那些庸俗的问题又是张姝华从来都不屑去想的。每每此时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才华横溢的人,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古典名著都能信手拈来,说话就像写作文一样引经据典妙语连珠。可如今那些美好的情景只能在回忆里去咀嚼了。

交往了半年之后,张姝华终于痛苦地发现祝君鹏追她仅仅只是迷恋于她的外表,根本没心思去走近她的内心世界;而祝君鹏也只是空有一副华丽的皮囊,内心世界空虚的可

悲。此外她还明白,那个曾经让他无比仰慕的人在她的内心早已占据了太重要的位置,不是她想放下就能放下的。她想过向祝君鹏坦白,但又觉得当初明明是自己答应人家的,如今再反悔又于心难安,再说祝君鹏虽然性格乖张但本性也并不坏,时间会解决一切问题的,那些回忆和当初的憧憬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忘的,想到这些,张姝华的心也开始释然了。

但世界上的事又常常都会和你的憧憬背道而驰。天性浪荡的祝君鹏慢慢的也对这份不温不火的感情失去了热情和耐心,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他认识了西京外国语的大学一个比他低一届的女生,她拥有足以和张姝华相媲美的长相,也具备了和自己一样开放洒脱的性格,于是爱情的天平瞬间就倾斜了,没过多久两个人就走到一起了,整日里如胶似漆的。周末他几乎不会再来八号公寓找张姝华了,张姝华找他的时候他也开始有各种各样的“忙”和“走不开”了。即便如此他却还是没有对张姝华坦白的心迹,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没想好该怎么开口还是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反正就是一直拖着、瞒着。

在这件事面前祝君鹏似乎忘记了语文课本上学的一句古语——“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和外语大学那个女孩的事在半学期之后还是传到了张姝华的耳朵里,当张姝华听到闺蜜告诉她那个消息时她真的是如五雷轰顶,她也早就感觉到祝君鹏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可她却将这一变化的原因归结为自己说过的话,她曾经很认真地对祝君鹏说自己不大喜欢被人粘的太紧,即便是情侣,也应该给彼此留一点私人空间,况且现在都是学生,还是应该以学业为重。就在她努力去接受这份感情的时候没想到后院早已一片火海了。

两段感情的失败让她对自己、对爱情、甚至对生活都彻底失去了信心,她哭过,也痛过,但是却没有恨过,无论是对曾经给了她希望而后又让她陷入深深的绝望的王昊宇,还是现在这个轰轰烈烈地追她如今又背叛她的人,她都恨不起来。生活啊,这么好的一个女孩,你为什要对她这么残忍,看到她一个人坐在没人的角落里自己抱着自己哭得稀里哗啦的你真的忍心吗?说好的好人有好报,可这么善良的姑娘为何要遭受这些常人难以接受的痛苦?看到一个女孩被感情折磨的时常坐着坐着就忍不住流泪,你的悲悯之心又到哪儿去了?

哭过痛过之后,我们可爱可敬的张姝华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坚强,就像一条柔美的小溪,在平坦笔直的河道里就平静无波地流淌;遇到前方有障碍,就拐个弯绕过去;遇到悬崖,也是毫无反抗地往下落,默默地接受着命运的安排,平静地对待生活中的一切幸运或不幸。她已经做好准备了,只要祝君鹏提出来分手,她就会坦然接受,不会去影响他现在的感情和生活,这个善良的女孩心里其实对祝君鹏还是有一点内疚的。

光阴荏苒,临毕业仅剩不足一个月的时间了,这天是论文答辩,王昊宇本身论文就写的博得了老师一致地好评,再加上答辩的时候他应对如流,这也算是给自己的学业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走出教学楼感觉阳光似乎都比往日柔和了许多,心情愉悦的他信步游荡在校园里,贪婪地欣赏着校园的一切,似乎要把校园的一切都要在记忆里带走一样。

当他第N次拿起手机准备捕捉某一幅画面时,那个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都无比熟悉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本想悄悄地躲开,可又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一眼,他发现张姝华似乎很难受,她是蜷缩在路沿上的而不是坐着或者蹲着。他心头一紧也顾不得其他就跑过去了,果然,只见张姝华满头大汗的,脸色上毫无血色,双手紧紧地压着肚子,膝盖已经顶着下巴了,牙关咬的紧紧的。看到这一幕王昊宇再也顾不得任何尴尬和难为情了,他蹲下来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我肚子好疼啊!”张姝华艰难地说。王昊宇不假思索地说“那我送你去校医院。”说着他右膝跪在地上抱起蜷缩在一起的张姝华不顾一切地向校医院跑去。七月初的下午,火辣辣的太阳烤的地上的沥青似乎都要融化了,从他抱起张姝华的地方到校医院足足有一公里半的路程,没跑几部他就已经满头大汗了,这些他都顾不得,他只想着尽快赶到校医院,尽快……而此刻的张姝华虽然肚子疼得死去活来,但眼前的这一幕让她又找到了记忆里的那种幸福,无论是祝君鹏还是和王昊宇经常在一起的那个姑娘她都不再去想了,就像静静地享受这一份难得的幸福,她甚至希望这段路能没有尽头,就这样走下去,可看到王昊宇那满脸的汗水和已经紧紧贴在身上的衬衫,她又为自己的刚才的想法而内疚,她小声说道“我下来自己走吧,可以的。”“没事,就快到了。”王昊宇不容分辩地说到。终于跑到校医院了,王昊宇用脚踢开医务室的门,用一种近乎乞求的语气说到“医生您好,我同学她肚子疼,你们快帮忙看看咋回事。”医务室的一位女医生和一位护士显然被眼前的这一幕也惊到了,一个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汗水如注,另一个脸色蜡黄呼吸急促,他们赶紧让把张姝华放在床上。那位女医生一边用听诊器听,一边简单询问了几句,之后便肯定地告诉旁边的护士这是痛经,让先打一支止痛针,然后写了一个方子让王昊宇去抓药。王昊宇接过药方转身往出走的那一刻突然感到天旋地转,胃里一阵阵翻滚,他赶紧抓住门框。旁边的一位护士赶紧过来扶着他让他坐下,他倔强地说没事,挣扎着还要去抓药。那位医生和善地说:“让护士去抓药吧,你这是中暑了,这大热天的你抱个人在外边跑,不中暑才怪呢。难得你对你女朋友这么上心,好小伙子。”说着有转过头对张姝华说“有这么好的男朋友真不错,好好珍惜啊!”王昊宇本想解释一下,可是却没有丝毫的力气,他甚至感觉动一下嘴就会吐出来,张姝华嘴角动了一下也没说什么。那位医生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藿香正气水让王昊宇喝掉还给他倒了一杯水,又坐下来说:“你女朋友她本来就有痛经的毛病,这问题也比较常见,只是她最近应该是心情过于压抑或者受了些气,所以这一次才这么严重。痛经的女孩都不容易,要好好照顾她。”“那个……不好意思啊医生,我……我们不是情侣关系,这是是我同学,刚才碰到了……”王昊宇红着脸小声解释着。那位医生听了似乎很吃惊,自言自语地说“哦,这样啊,那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你们……”三个人陷入了一场尴尬的沉默中。这时那位抓药的护士进来了,她让张姝华去病房打点滴,王昊宇本想把张姝华抱过去,但张姝华却自己站起来了,她说“不用了,刚才打的针起效果了,麻烦你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我能行。”听她这么一说,王昊宇也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木讷地“哦……呃……”看着她从医务室走出去,王昊宇的心中又升腾起了一丝难以抑制的阵痛,“心情压抑”、“受气”这些应该都是感情不顺的缘故,张姝华感情方面的问题全是拜他所赐,如此,他又如何能够原谅自己呢?如果说在此之前还有理想可以支撑着,那么这一刻他最后一根精神支柱也被冲击的荡然无存了,他无法原谅自己,那是他最爱的人,如今却成了受他伤害最深的人。

王昊宇无精打采地从校医院走出去,他没有回宿舍,而是继续在校园里转,不过这一次他没心情去留恋校园的一草一木了,更没心思拿起手机拍照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他就那样一个人心不在焉地转悠了好久。他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校园南边的那一片小树林里,这里是学校情侣们约会的地方,平日里王昊宇基本上是从不踏足的,虽然天气炎热,但那一片茂密的枫树还是挡住了火辣辣的太阳光,给这儿留下了一片清爽的阴凉,小树林里依然如往日一样,到处都是你侬我侬的小情侣。王昊宇本就对这种事感觉不太好意思,再加上他此刻心思烦乱,更想尽快逃离了

,他低着头以最快的速度往前走。走到小树林中间的时候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终于让这个温文尔雅的人如同一座压制了许久的火山一样瞬间爆发了。原来是祝君鹏和他的那个新女友在一起,祝君鹏正搂着那个女孩的腰,跟她暧昧地说话。王昊宇疾步朝祝君鹏走过去,边走边喊“祝君鹏,你这个畜生!”祝君鹏听到别人喊他也站了起来,王昊宇走过去当胸一脚就把刚站起来毫无防备的祝君鹏踹倒在了地上,接着用膝盖顶在他的胸部,左手抓住他的衣领,问了一句“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还未等一脸懵懂的祝君鹏反应过来他又伸出右手去抓起了他们切西瓜的一把小刀,高高地举在祝君鹏的头顶,又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伤害她?”祝君鹏这时才反应过来,他赶紧腾出手抓住王昊宇的手说:“你别激动,咱有话好好说,先把刀子放下。”旁边祝君鹏的那个女朋友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声嘶力竭地求王昊宇不要冲动。这时旁边也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甚至有人还拿起手机拍照了。他挣脱祝君鹏的手狠狠地将刀子刺了下去,只听得一声尖叫,王昊宇缓缓站起身子,像一尊木偶一样机械地向前走去。躺在地上的祝君鹏惊恐万分地看了一眼紧紧贴着他的耳朵扎在地上的刀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到祝君鹏和别的女生在一起的那一刻,尤其是张姝华还处在极大地痛苦中,王昊宇真的想来个玉石俱碎,可拿起刀子之后理智又战胜了愤怒,这一刀下去,祝君鹏即便性命无忧肯定也是重伤,自己也将身陷囹圄,此事因张姝华而起,如此将置她于何地?还有家中年迈的父母……他把所有的怨和恨都集中在那把刀子上使尽全身力气扎进了土里。在他站起来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一副扭曲不堪的苦笑,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在笑祝君鹏的胆小,只有他明白他这是在笑自己的无能和懦弱……

大概每一个最终被理智战胜的人都或多或少有这样的痛苦:因为许许多多不得不考虑的顾虑,导致想做的事不能做,回过头来又只能迁怒于自己的软弱,被自责和愤恨折磨的痛不欲生。

王昊宇像个醉汉一样晃晃悠悠地走回宿舍一头栽倒在床上,他感觉心里就像被焚烧一样灼热,怎么都压制不住;脑袋就如同被谁狠狠砸了一锤,又痛又胀的,迷迷糊糊的,像是睡着了,可下午看见的那一幕又不断地在他眼前绕。一直到了晚上七点多,室友喊他去吃饭,他这才稍微清醒点了。他说让室友们先去,自己不饿等会儿再去,他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拿起手机,反反复复写了十几次后终于编辑好了一条短信:你这会儿好点了吧?吃饭了吗?我给你把饭送过去。编辑好了之后他又犹豫了好久才发出去,之后就是心急火燎地等待对方回复,过了大概有十几分钟,短信终于过来了——“这会儿好多了,我室友她们过来了,今天谢谢你啊!右手打吊针,我用左手打字比较慢,不好意思啊!”王昊宇一看张姝华跟她道歉,赶紧触电般地回了句“没事没事,你别客气。”……发出去之后他又发现自己该说的话没说完,于是又补充了一条消息“好点了就好,打吊针不方便你就别回信息了,我也没啥事,你不用客气啊!”两个曾经那么亲密地人如今说话却像外事交往一样,古板而客套。

然而令他无论如何都意想不到的是在他发短信之前张姝华就已经知道了整个事件。那是室友杜梦荷得知她在打吊针的情况后来校医院看她时说的,杜梦荷问完他的病情后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奇地说:“问你个事,你觉得咱班的王昊宇这人稳重不?”一听到这个名字张姝华的心头就像被针扎了一下,她故作镇定地说:“问这个干啥?我没研究过。”“哦,我以为你俩当初一起支过教,后来看你俩走的还挺近的,以为你对他很了解。”不等张姝华开口她又迫不及待地说,“你知道吗?他今天和祝君鹏干起来了,还动刀子了,你看……”说着就掏出手机给张姝华看她朋友圈的照片。张姝华一听动刀子了惊得出了一身冷汗,直到看到刀子扎在地上的那张图片后她才松了一口气,她问杜梦荷知不知道那俩人为什么打起来了,杜梦荷一看张姝华对自己的新闻感兴趣,立马来劲了,“听说是为了一个女生,好像是说祝君鹏现在的那个女朋友原先是和王昊宇好着的,咱在商场那次不是也见了王昊宇和一个女生在一起嘛。这祝君鹏也是活该,报应。不过王昊宇今天倒是让我大吃一惊,他平日里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没想到遇到感情的事也是这么的不能自已。”她看张姝华脸色很难看,以为张姝华不愿意提及祝君鹏,便赶紧打住了。

当张姝华看到照片上祝君鹏旁边那个女孩后早就明白了一切,事实不是杜梦荷说的那样,照片上这个女孩根本就不是上次她见到的王昊宇带着逛街的那个女孩,她当时把那个女孩还仔细打量了一番,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王昊宇在给她打抱不平。“唉,你这又是何必呢……”张姝华无奈地叹息道,只是这件事无论如何都强烈地刺激到了她的神经,她又一次陷入了痛苦地纠结中,王昊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她?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又对她这么好?如果喜欢她为什么当初又那么绝情?那个女生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些问题就像一团乱麻一样绕着她的思绪,梳理不清摆脱不掉。有些事情搁在人心里就像肉里边长出来的骨刺,明明疼痛难忍,但却无法把它拔出来。

经历了一个月的煎熬后,终于捱到领毕业证的那一天了,当王昊宇从辅导员的手里庄重地接过贴着自己的照片、印着自己的名字的毕业证和学位证的时候,他的心里涌上了一股莫名的酸楚,整整十八年的求学生涯,自此终于打上了一个句号,无论是圆满还是亏缺,都将成为或者已经成为了过去式。从这一刻起,将告别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走向职场,为了生活去打拼。这个他生活了四年的象牙塔里,有过他最美好的回忆,同样也有过最痛苦的经历,那天在校医院医生说的话就像一记重拳,将他曾经关于爱情和事业的理想击的支离破碎,沉沉的负罪感压得他几乎要窒息,还有对张姝华那一份难以割舍又无法实现的爱恋令他备受煎熬。

当他走出教室的时候,好友李思齐已经站在楼道等他多时了。李思齐拍着他的肩膀问道,“真要去那个山高皇帝远的山圪崂支教?放弃镐京市三中的那个工作?”

“嗯,我已经买好车票了,明天回趟家,在家呆一个礼拜,帮着家里把麦子收完了就去报到。”王昊宇眼睛看着远方,但却十分坚定地说道。

“以你的才华在城市会更加的海阔天空。”

“但是我觉得那里更需要我。”

“真的是这样?还是心里放不下?”

“唉,哪能说放下就放下,毕竟是自己辜负了人家……我们俩是在哪里结识的,那个地方承载着对她最初的回忆,这样做也稍稍能减轻一点内心的愧疚。”

“唉,痴情的男人啊,不过只要是你想好了的就去做吧,兄弟我支持你。在那里也能实现你教书育人的理想嘛。”

“理想,如果在一年前,还可以算的上是理想,但是如今,最多也只能算是一种自我麻醉了,在美好的回忆中咀嚼痛苦。”

“生活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但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别这么悲观,一切都会过去的。”

“是啊,一切都会过去的。”

……

在经历了上次和祝君鹏那次风波后,王昊宇做出了足以令所有人大吃一惊的举动,他放弃了之前签好的镐京市三中语文老师的那份通过一路艰难地过关斩将才得到的工作,选择了去落羽村支教,他已经通过电话和发电子简历与商南县教育局联系好了,商南县教育局本想将他留在县一中,但沟通了多次还是没能拗过他,最终还是按照他的要求将他安排在了落羽村完全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