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社房间内，两人坐在床的两侧，对着床上塑料袋里的东西沉默不语。
晚餐简单地吃了一顿，还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可这期间两人的声带就像被封闭了一样，除了有些慌乱的眼神和脸上的红晕之后再无交流。
可是，沉默注定是要被打破的。
“笨秋，你……你买这么多……啊哈哈哈……”夏蝉笑着说道，笑得有些心虚害怕但又莫名纠结。
“听说我，蝉，这只是个意外。”
“你……”夏蝉的后背淌着冷汗，她颤抖着说道，“不是说晚餐过后就又要去买一趟吗？一个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二个是……这么短的时间内要用这么多……我觉得有点……”
夏蝉将脸别到了一旁，声音越来越轻：“有点……承受不起。”
尽管秋鸣在心里不断告诫着自己，这玩意儿是一种很平常的货，那也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可不知为何，一旦把这样的事情代入到自己和她身上之后，内心就无法平静，甚至也会感觉羞到难以启齿。
“咳咳……我……我觉得我要解释一下。”秋鸣微红着脸说道，“本地人对周台山山妖一事都闭口不提，所以我想借着商店做一次买卖，我买她那儿最贵的东西，她待会儿跟我说一说山妖的事情。”
夏蝉皱起了眉头：“可是……她那儿最贵的是这个吗？我觉得……如果要做生意的话，你也可以多买一点日用品，到时候可以分给大家，不至于买了这种东西，总感觉……总感觉……有点……有点浪费……”
“我……我知错了。”说实话，当夏蝉拎着洗衣粉过来的时候，秋鸣就在心底问过自己一遍——为什么多买点洗衣粉呢？
“就算我们说明白了，但是别人貌似就不好解释了。”夏蝉吐了吐舌头，“到时候再见面的时候，我可能会有一点点尴尬。”
回忆起楼下人的眼神，夏蝉的担心确实不是多余的。
就在这时，门响了，老板娘的声音传了进来：“二位，楼下隔壁卖东西的小姑娘叫我催你们一声，有个东西落在那儿了要亲自去拿，不然晚上就不方便了。”
“好……好。”秋鸣应道。
瞥了瞥窗外即将完全变黑的天，秋鸣立即站起了身：“我去去就来。”
夏蝉点了点头，目送着秋鸣打开房门出去了。
老板娘似乎还是站在走廊上，见着秋鸣这样快便衣着整齐地出来后竟有些惊讶，但她也只是笑了笑，随后便小跑着抢先下楼了。
带着一楼服务人员“关切”的目光，秋鸣走进了隔壁的商店里，女孩儿见到秋鸣的到来满是欢喜。
“我来了，现在方便么？”
女孩儿一边拉着一楼的卷闸门，一边说道：“嗯，现在就我一个人，马上就关门了，坐！”
看着周围唯一的一把椅子，秋鸣安安静静地坐了上去。
女孩儿端来了一杯热茶，随后问道：“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问吧，要是我觉得你买了七百块还是不适合开口的话，你再买点东西我就绝对肯开口了。”
秋鸣握紧了拳头，把“奸商”卡在了喉咙里。这个小姑娘看起来还真的不简单啊，年纪不大，倒是挺爱财、挺社会的。
“请问周台山镇的山妖指的是什么事情？”秋鸣单刀直入地发问了。
“山妖嘛，咳咳。”女孩清了清嗓子，脸上俏皮的神情随着两声咳嗽瞬间落幕了，“之所以我们周台山人晚上没有紧急情况不外出，就是因为山妖的事情。大约十几年前就有人目睹到了山妖的踪迹，最开始我们以为是什么猩猩野人之类的，直到有人真的因为山妖受伤，曾经还有人被吓疯过，不仅人会受到威胁，就连家养的牲口也难逃魔爪。”
十几年前就出现了？秋鸣皱起了眉头，问道：“数年前有一起坠崖事件，当时为了将伤者送出去，村民们连夜赶着疏通道路，那个晚上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女孩答道：“那个时候确实是特殊情况，但是我们对于夜晚外出特别慎重的开始却是在那起坠崖事故之后！因为自那个女孩儿失踪起，山妖在夜晚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因此我们就不得不提高警惕。与之相关，人们还有一个不好的说法——可能那个失踪的女孩儿也变成了山妖。”
“山妖攻击人的时候一般都是怎样的情景？”
女孩儿有些担心地朝外看了看：“说起来我待会儿晚上一个人可能还会害怕呢……听别人说，她总在夜里出现，一手提着灯，一手提着剪刀，速度极快，出现与消失都毫无征兆，一旦被贴上便很难摆脱。她会追着你问她美不美，然后非伤即死，警方过来每次都毫无头绪，认为是山上有危险的动物，导致人们出现了错觉。”
“那对于山妖、山神、数年前的那场坠崖事故，你还了解些什么吗？”秋鸣继续问道。
在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内，女孩儿都以机关枪一样的射速叙说着山镇里的故事。但是与司机、徐老医生说的情况大致差不多，只是角度从医生那儿偏向了普通的村民这儿。
当然，如果只是这些线索的话，秋鸣可能真的想商量一下要不要打个折了，但是她后来提到的一些事情似乎很有趣，这让秋鸣觉得七百块钱或许也不亏。
“不过我跟你说一件事儿。”女孩儿瞪着眼睛，摆出一副即将泄露天机的表情，“今儿比你们后到的那几个年轻人好像就是当年出事儿的那个女孩子的同伴，其中那个脸上有疤的应该就是那个女孩儿的男友吧？我记得他们是来村儿里进行林木调查的，同时过来旅游度假，当时还有个老教授，不过身体貌似很不好，我都还见着他咳过血呢。”
咳血？看样子身体状况已经相当糟糕了。
女孩儿接着说道：“如果你要搞什么调查的话，我觉得盯着他们应该很有必要。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地跑来这儿旅游的，又不是本地人，再加上说实话，我们镇还没开发好，旅游的性价比也不高，特别是这里曾经发生了对他们来说很不友好的事情，所以再次前来应该会有某些目的。”
女孩儿伸手在火炉旁暖着的营养快线里拎出一瓶，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随后接着说道：“还有，当初夜里只有那个男生守在老卫生所，其他的同伴就不清楚了，但我觉得不大可能在滑坡现场帮忙，虽然确实算是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反正啊，我觉得另一对情侣没什么同情责任心，我听看不惯的，就上次过来在我这儿买烟买瓜子之后为了等人，就坐我店门口坐了半个小时，结果满地都是瓜子壳和烟头啊，真是愁死我了，走的时候还吐了一口浓痰，真恶心！”
女孩儿貌似渐渐偏离了说话的主题，渐渐聊起了那个男人的不是以及生活中怎样看人、什么样的男人值得交往……
“滴滴滴滴！”
女孩放在一旁的手机响起了闹铃，秋鸣抬头看了一眼挂在柜台旁的挂钟，现在已经晚上七点整了。
“好了，七十分钟，我觉得我没有浪费很多时间，当然，我挺大方的，你要还有什么其他需要，我十有八九会不加价的告诉你的。”
晚上七点确实已经很晚了，对于有着夜晚慎重外出规矩的周台山镇算是较为敏感的时间点，秋鸣站起了身子道了谢，想了想也买了两瓶之前一直被火炉暖着的营养快线，随后走出了店铺。
回旅舍前，秋鸣站在黑漆漆的镇道上，感受了一下山野里的黑暗。
头顶是稀疏的星空，街边是星星点点的灯火，其余的地方全是深不可测的黑。不知是树林还是山地，也不知是夜空还是断崖，一种阴森冰冷的恐怖气氛将它们全部吞并了，混合成了狰狞的黑。
走进旅舍，老板娘和司机正看着新闻联播，秋鸣留意了片刻，这段时间的观察让他觉得司机和这里的老板娘关系很亲密，甚至让他猜测起了司机会不会就是老板娘的丈夫。
不过司机嘴里的一声“姐”让秋鸣的猜测粉碎了，但也在同时生出了一个正确的新答案。
楼梯上，几个年轻人住的房间似乎有人在唱歌，充满着欢笑声，一家三口的房间里则是亲子节目的声音，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而安详。
笨蝉在干什么呢？
秋鸣敲了敲门，随后打开锁走进了房内。
“笨秋，你回来了啊？”夏蝉正坐在浴室门口，笑盈盈地问着好，“茶已经烧好了，暖水壶里就是，要喝的话自己倒啊，我这会儿要把这些脏衣服洗干净。”
大木盆里，冰凉的水中泡着两人沾满了泥渍的外衣，夏蝉白皙的手此时已经被冻得通红，让人着实心疼。
“欸？你干嘛？”夏蝉有些惊恐地看着突然将自己抱起来的秋鸣，再联想到床上塑料袋里的那些东西，心里更加慌了。
看着晾衣架上已经挂好了的外裤，秋鸣低下了头，心疼地说道：“笨蝉，你用热水也好一点啊。”
“冬天的衣服太大，一盆洗不下，刚刚才把裤子洗干净，那个时候用的是热水。”夏蝉解释道，“不过后来听老板娘说热水器突然坏了，于是就只能用冷水了。要是衣服不能早点洗干净的话多不好啊？”
说完，夏蝉静静地看着秋鸣的眼睛，同时还不安地瞥了瞥床上的塑料袋。
“休息去吧。”秋鸣将夏蝉轻轻地放在床上，从口袋里搜出一瓶暖暖的营养快线并塞进了夏蝉的手里，“热的，喝吧，一瓶不够还有一瓶，剩下的我去洗。”
“你还是好好休息，理一理头绪吧，我觉得我本来洗衣服就比你擅长一点，加上那段时间在别墅里一直都是我洗的衣服，所以效率肯定会比你……”
秋鸣用一个拥抱止住了夏蝉的话，他紧紧地抱着她，轻轻说道：“听话，媳妇儿，剩下的交给我，这些日子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