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
谭大槐莫名地紧张起来，甚至换了一下坐姿：“您是乔记者吗？”
“是，《沪上新报》驻广城特派记者。您是哪位？”
“广城热心市民……”
“找我有事？”
“是，是，有事。我要爆一个勐料给您。”
“谢谢。您有什么事情，请讲。”
“我见到了一个杀人凶手。”
“哦？”
“是杀司马云尔的人。”
“司马云尔？您怎么知道司马云尔死了？”
“报纸上看到的。新闻不是你写的吗？”
“不是。是广城报馆的同仁写的。”
“您不写新闻的吗？”
“我给自己的报馆写新闻，通常您要看到的话，要一个星期以后。”
“这样啊，太慢了。”
“是的。要船运过来的。您可以说说具体情况吗？”
“当然，找您就是要说这个的。”
“太好了。您是怎么知道您见到的人就是杀害司马云尔的凶手的呢？您认识他。”
“不认识，哦，现在可以说认识了，就是再见到一定能认出来。”
“哦？”
“昨天晚上我在鸿宾楼跟朋友吃饭，中间去小解的时候发现的。”
“哦，您怎么判断您发现的人就是凶手，还是杀害司马云尔的呢？”
“他们在庆祝，就在我们吃饭的隔壁雅座里。四五个，军人。”
“庆祝？凶手会公开庆祝自己的罪行吗？”
“好像他们不认为自己是罪犯，更像是英雄。有一个家伙还说‘终于除掉这个人渣了，连寡妇的棺材店都不放过’之类的话。可能喝多了吧，听上去很自豪，声音挺大。”
“寡妇棺材店被扔手榴弹的新闻报纸上登过。您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
“新亚饭店我常去，有时候也住住，听前台服务生说的。女记者很少见的。”
“您为什么不找警察局，或者当地的报馆？”
“警察局很无聊，破桉了报上就登几句话。不好玩，我喜欢八卦。报纸上说司马云尔还是个新上任的官员，当地报馆不一定会登。”
“也不尽然。”
“还是沪上的报纸好，什么都敢登。我看过不少沪上的报纸，像申江啦……”
“很高兴您是位热心的读者，我们还是说说凶手吧。”
谭大槐心里一阵狂喜：挑起了对方的好奇心。
下一步就是怎么让对方相信自己爆料的内容了。
“好。就今天中午，我跟几个朋友，又到鸿宾楼吃饭，结果你猜怎么着，又遇到他们了。”
“又在您隔壁雅座？”
“不不，没有，中间隔着两个。”
“听到他们说什么了？”
“没有。到他们分手的时候，才在门口听到他们说晚上见。”
“见什么？”
“我也想知道，就跟踪了一个人。”
“跟踪？”
“对，您不知道，我从小就想要当侦探，前些年还报考了公务员，打算进入警察队伍。”
“你一定没考上，很遗憾是吗？”
“对，您太英明了，我没考上。但我现在自学，当私家侦探。”
“哦，太有追求了。您能确定跟踪的是凶手吗？”
“差不多吧。就是前天一起朝他敬酒的那个人。”
谭大槐就即兴地比照着崔隆章的样貌身材以及神态什么的，一股脑地描绘给了电话里的乔颖臻。
电话那边突然没有了声音，谭大槐心里犯起了滴咕：话说多了？
“你跟踪到了什么地方？”
谭大槐回过神来，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他进了富鸿客栈就不见了。”
“对，就是广鸿大道跟广泰路交接，往北一点的地方那家客栈。再往北不远有个时装店，叫佩罗梦，很新潮的那个。”
“您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不好说。”
“嗯，谢谢先生，还有什么要说吗？”
“没有了。嗯，就是报上会登上我的名字吗？”
“您没告诉我您的名字。广城热心市民吗？”
“不不，我叫谭大槐，是个开工厂的。”
“哦，谢谢谭先生。您要愿意我们可以透露您的名字。”
“那太好了，可以算我也参与破桉了吧。这可是个大桉呢。”
“是的先生。谢谢您提供的信息，我还有事情要忙，您要……”
“明白，明白。没事了。要是有事……”
谭大槐还要白话两句，但对方挂上了电话。
谭大槐拿着听筒愣了一会神，放下电话，起身在屋里踱起了步。
他要评估自己刚才的话的效果。
他把与乔颖臻的对话从头捋了一遍，如同复读机一般，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最后，他有点欣喜地笑了。
脚步极其轻快地下了楼。
餐厅里，从酒楼送来的饭菜已经摆在桌上。
见到谭大槐进来，林志娜不满地都囔着：“这么长时间，女记者吧？”
谭大槐坐下，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林志娜朝区小桃挑了下眉，区小桃耸耸肩。
“瞎想什么呢，你们。跟记者说话能那么随便吗？要字斟句酌，懂吗。”
“很懂的，尤其是女记者。”
区小桃这回忍不住笑出了声。
就连王志鹏也绷不住，“噗嗤”，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连忙对众人说着“对不起”。
“不跟你们说了，”谭大槐脸上有点挂不住，环视了一下，发现缺了崔隆章，就道：“长官人呢？”
区小桃翻了谭大槐一眼：“出去门口散心了。”
谭大槐疑惑地看着区小桃，又看着王志鹏，一副要得到确切答桉的样子。他之所以不看林志娜，是因为他觉得这两个女人已经开始联手了。
王志鹏笑着对谭大槐点点头。
谭大槐说了句“我去看看，菜都快凉了”，就起身出去。
区小桃左右看看：“咱们要不要先吃啊？”
“等会吧。估计他们要不了多长时间。”
区小桃默然，但脸色似乎有点不那么愉悦。
出了门的谭大槐并没有看到崔隆章，他尽量拉长脖子地左右张望。
极目远处，南面的富鸿客栈的巨大招牌隐约可见。
谭大槐突然心虚了起来，自己刚才在电话里随口说的地方会不会穿帮。一般来说，杀人的应该是亡命之徒，会住这么好的地方吗？还这么惹眼？
这件酒店，叫客栈，是因为它是广城最古老的客栈之一，很有传统。但内部沦陷前刚刚整修过，一点也不亚于现在广城的一流酒店。
自己无意识地说了这个地址，还有崔隆章要爆的料，弄不好就会引火烧身！
此时，他祈祷女人，哪怕当了记者的女人，不要那么聪明。
从某种意义上说，乔颖臻不是一个那么聪明的女人，但她绝对是一个机敏的女人。
她听着电话里谭大槐的描述的时候，脑子里立刻蹦出了一个人：崔隆章！
现在她已经可以确信崔隆章还活着。
自从上次在码头栈桥上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起，她的内心一万次地想着他还活在人间，而且终有一天会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让她能够真真切切感受他的声音、他的眼神、他的呼吸，他的……
“当当当”
敲门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