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天武帝的话，眼睑低垂的萧凛元叹息般的闭了一瞬，这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的逼迫，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虽然做好了冷心绝情的准备，但这身躯原本便是血肉铸就，摧残的狠了还是会疼的。
这般想着，萧凛元神思游离般的便想起府中慕青来，午膳怕是不能陪她用了，但她一准儿留好了饭等着自己。
李德广站在这父子二人身边，他虽然是个奴才，但要真论起来，他说不得是这十几年来看到这父子二人相处最多的人。
想起皇上每每深夜因着双腿疼痛而不能入眠的样子，李德广这双眼便不由自主的往肃王殿下处带出几分祈求之意来，父子一脉相承都是个倔强性子，但总得有一人先低头不是。
李德广目光殷切，但萧凛元虽然脊背挺直却是微微垂着头，目光只在自己脚边的一亩三分地上打转，又哪里能注意到他。
虽是没有目光接触，但憋了许久的话不疾不徐的还是问了出来：“儿臣听说很多年前，父皇与先皇额娘的亲事，求来的很不容易，如今，父皇后悔过吗？”
沉默只是一瞬，天武帝回答道：“并未，可萧家的江山只能由萧家传承！”
他这一生任性了一回，便是江山离乱身体破败也不曾悔过，可情爱乃是刮骨钢刀，江山还要有人守护，自己已无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却不希望自己身后萧家江山不能传承。
告退的话已然说了，萧凛元施礼后便退了下去，毫不留恋的转身，玄色衣角轻飘飘的转了个弧度，这承乾坤殿太冷，他自有暖心暖肺的去处。
不是没有想过这江山就此罢手，只是慕青的身份太过棘手，若不是那位置又如何护得住她，还是须得从长计议。
萧凛元离开的很快，却不知在他离开片刻后天武帝便剧烈的咳了起来。
“主子！！！”李德广心惊胆战，哪里有这样的咳法，还不得将肺都咳坏了，好在虽然心头惊慌，但伺候了几十年的经验已经成了反射，他快速的递了帕子又和了温水递过去。
天武帝就着温水压下胸口的痛意与咳意，脸色青白一片，额上更是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主子，您这是何苦呢，为何不让肃王殿下知道……”李德广眼眶通红的将天武帝用过的帕子塞进袖中，帕子上的血丝儿比前几日还多，这东西只能他亲自处理，若是漏了一丝儿到外头去都是要翻天的。
“住口！狗奴才，自己去领罚！！！”天武帝挥手，杯盏落地摔的七零八落，可是待瞧见李德广通红的眼眶，只叹息道：“宦官不得干政，你这老奴才是越活越回去了，日后朕不在了，谁护着你。”
听到这话，李德广虽强憋着泪，到底哽出了声，断断续续“老奴”“主子”的说了几回，最终句不成为句，语难成语。
其余人都打发了出去，空旷的大殿中主仆两个，虽说一个是天下之主，一个是奴才中的首屈一指，但到底透出了十二分的凄凉萧瑟来。
许久之后，天武帝长叹一声，起身拍了拍哭丧着脸的李德广肩膀：“五岁的时候你就在朕身边了，这都快四十年了。若论起相处的时日来，倒没人比得上你在朕身边长。”
李德广跟在天武帝身后低低的应了声，白胖无须的脸上带了几分怀念，那时候两人还没有椅子高，转眼大半辈子就过来了，他忍不住低声道：“爷，小的下辈子还要跟着您。”
还未问鼎帝位时，皇子手下人多如此称呼自个的主子。
天武帝回道：“虽然笨了些，倒还忠心，爷记着了！”
却说萧凛元面色冷硬的出了承乾殿，未走多远便看碰到了景王萧启元。
萧启元年纪渐长又加上虽只是迎娶了侧妃但到底是成了亲的人，脸上愈发的棱角分明，倒渐渐似萧凛元一般露出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来，只是这威严在看到萧凛元时便化作了十分的和煦与孺慕来。
还未等萧凛元说话，萧启元便利落的与他并排行了，倒有两分生怕人甩开他的样子：“刚刚去母妃那瞧了瞧，不想二哥才出来，正好一块儿回去！”
其实萧启元是特地在此等着萧凛元的，即使太阳大，但到底两个人能走上单独走上一段儿路不是。
“嗯”萧凛元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一声。
多年的兄弟，加上萧凛元并未刻意掩饰，萧启元看得出自个皇兄心里不痛快，自从飞鸿殿那位娘娘去了之后，只要进宫皇兄便没有痛快过，尤其是面见父皇之后。
老实说，越是这般萧启元其实心底里才越开心些，准确的来说是窃喜，以往父皇与萧凛元之间父子之情尚浓的时候，自己在皇兄心头的位置还得往后排，如今可不得往前排了。
到底是自小长大的兄弟，萧启元做足了弟弟的样子，府邸的烦恼，军中的疑问，一桩一件的问过来，萧凛元注意力被分散，原本心头的郁气便去了七八分，只要这个弟弟不弄鬼，有些事他还是愿意关照他的。
萧启元的算盘打的精，联络联络感情，回头一并用个午膳什么的便又能与身边这人相处不少时辰，可惜出了宫门便瞧见自个的贴身护卫林念一脸按捺不住的焦急样。
林念对萧凛元与萧启元两人请了安，附耳对萧启元便禀报了：“王爷，王妃她……听风怕是有些不好……”
听风名分上只是小厮，但在萧启元这里却不仅仅如此，加上林念虽看不上听风平日里尖酸的脾气，但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如何能忍心不救他一命。
萧启元目露犹豫，看向因着刻意给他们主仆留说话的空间而站在远处的萧凛元，他有许多话想和他说，哪怕不说话只是呆一会儿呢，可听风跟了他七八年了……
萧凛元看出了萧启元的为难，只道：“有事便去处理，京都就这么大，咱们兄弟什么时候见不着！”
萧启元这才打马飞奔而去。
【作者题外话】：惭愧脸，风波过去，恢复更新，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