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听听。”杨牧来了兴致。
“你是以剑出名的，当然知道怎么用剑。”船二说道。
“就算我没有学剑，我也知道怎么用剑。”杨牧笑着说，“很多事情并不需要教，就像男人对待女人，很多时候没有师傅也会很熟练。”
“那么，用剑的第一步是什么？”船二有些不满。这是一场严肃的决斗，但是杨牧却用这些粗俗的比喻，这让他觉得一位高雅的公子穿着一件小丑的衣服出现自己面前一样让人有些不可接受。
“拔剑。”杨牧的神情也变的严肃起来。
“好，那么我们就比拔剑。”船二嗖的一声站了起来，大声说道。
“你知道我是用剑的？”杨牧突然奇怪的问道。
“我知道。”船二肯定的回答道。
“你知道我一个月约战了江湖中三十名剑客？”杨牧又问道。
“我知道。”船二的回答依然肯定。
“你知道最后一战是武当的无崖子？”杨牧的声音里充满了奇怪的味道。
“我知道。”船二用不可置疑的口气回答道。
“可是你知道他败在我的手下，我只出了几招？”现在，浓浓的奇怪的味道连鼻子有毛病的人都可以闻到了。
“我没去看过，但我知道。”船二的回答还是那么的肯定。
“那你还要和我比剑？”这一次，杨牧是怎么也想不出一个理由来解释了。
“你觉得和猴子比赛不比爬树，和**比赛不比风骚，难道去和猴子比游泳，和**比贞洁吗？”船二反问道。
“你想输？”杨牧像是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一样的问道。
“你确定你能赢？”船二针锋相对的回道。
“你知道我练剑多久吗？”杨牧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不能再占他的便宜了，先前骗酒喝已经有失道义了。
“不多，但绝对比你的岁数少不了几年。”船二认真的说道。
“那你知道我练习拔剑练了多久？”杨牧觉得眼前的人简直就像茅坑里的石头，不是又臭又硬，而是压根就开不了窍了。
“我想，大概比你练剑的时间也少不了几年吧。”船二思索了下，才郑重的回答道。
“至今，我仍在练习拔剑。”杨牧好意的提醒道。
“那么，来吧，拿出你的剑。”船二眼中精光一闪，已经取出了挂在腰间的剑。
剑未出，但是一股寒意已经将整个大厅笼罩住了。虽然现在灯火通明，虽然刚刚喝了一大壶酒，虽然身体一向硬朗，即使在寒冷的冬天穿一件衣服也不会感觉到冷，但孟常在船二亮出剑的瞬间，还是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剑很普通，乍一看，你都不会再去看第二眼。它通体黝黑，但却不是那种彻骨的黑，而是有一丝灰色在流动。
“好剑。”杨牧忍不住夸赞道。
“那也得看在谁的手里。”船二的话里掩饰不住的骄傲。
“你打算用这把剑来比？”杨牧的脸上突然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奇怪的看着船二，用一种奇怪的语气问道。
“亮出你的剑。”船二的话和他的剑一样，干脆，却又霸气十足。
杨牧苦笑着摇了摇头。
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要逼自己拔剑。认识的，不认识的，有仇的，没怨的。
“请”杨牧虚空一指，做出一个手中握剑的动作，对船二说道。他知道，再多的话只会被当做是推辞的借口。
一个人一门心思的认定了一件事，最好的办法不是想着如何的去堵。
堵，就像发情的人又喝了一杯加了春药的酒，除了让他的狂热随着热血更快的遍布身体的各个角落外，别无其他的用处。
看到杨牧没有拿剑，船二本来是要生气的。然而，杨牧虚空一指，手中握剑的动作出来之后，他的神情变的严肃，凝重起来。
一块猪肉有几斤几两，老屠夫手一捏就能知道。
他们两个隔着酒桌，面对面的站着，像两个石雕，仿佛入定了一般。
杨牧盯着船二的眼睛，船二盯着杨牧的手。
他们俩就这么站着，仿佛已经在这里站立了一个世纪，仿佛已经和地板融为了一体。而凌冽的杀气，剑的杀气，人的杀气，就像山林里的火，火借风势，风助火威，两者互为依仗，在大厅里肆意的蔓延着。
刚开始孟常还能自如的坐在椅子上，虽然谈不上江湖中的顶尖高手，但也绝不是泛泛之辈。
现在，他却坐不住了。周围的空气放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慢慢地挤压到了酒桌旁，他甚至有了一种泰山压顶的感觉。
孟常在咬牙坚持着，他的脸色本来很红润，渐渐地由红变白，最后，则变成了紫青色。
没办法，孟常想用一种优雅的姿势离开的，但是情势所迫，他几乎是以一种被仍出去的姿势飞出去的。
在孟常被挤出去的瞬间，船二动了。他的右手一直按在剑柄上，像一只潜伏了许久的老虎，只等着给猎物致命的一击。
几乎是在一瞬间，弥漫在大厅里的压迫感消失了，就像夏天的暴雨，来的突然，去的也快。
船二的剑离杨牧的咽喉只有三寸远，只要一用力，就可刺进去。
船二的手很稳，直直的指着杨牧；杨牧像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人，被刚才电光火石间的动作吓坏了一样，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
杨牧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放佛从来没有动过一样。他的脸上依然保持着一贯的微笑，微笑的看着船二。反观船二，他的手虽然干燥，但是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沉稳，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手青筋暴起，剑尖在微微的颤抖着。
“你输了。”杨牧说道。
“我输了。”船二轻轻的说道，离杨牧只有三寸的剑，无力的垂了下来。
“你输了，你赢了？我活见鬼了。”孟常一个箭步窜了过来，刚刚还准备安慰一下杨牧的，肚子里好不容易憋出的有点技术含量的“胜败乃兵家常事”的话却被他们的对话生生压了回去。
孟常想不通，怎么会是船二败了，却是杨牧胜了。
明明是杨牧连动都未曾动过一下，而船二的剑却已经到了杨牧的喉咙上，只要他愿意，只要稍微一用力，血溅五步的场面马上就会上演了。
也许会有很多人想见到这种场面，但绝不包括孟常。
杨牧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幸运的是，船二也是。
“人们一直以为，拔剑，只是将剑从剑鞘里拔出来，多么荒谬的想法。”船二的语气里充满了讥诮，“拔剑，已经是攻击的前兆了。”
“不错，若是将拔剑仅仅理解为是将剑拔出来，那么这个人离死也就不远了。真正的高手，在拔剑的时候，已经有攻击的动作了。”杨牧解释道。
“我接连变换了二十八种动作，也就是二十八种招式，可惜仍然没有找到你的破绽。”船二苦笑着说道。
“你太急于进攻了。”杨牧回答道。
“二十八种招式，却是在拔剑的这一个动作里面，不可谓不快，可惜。你随着我的招式变化，你也变化了二十七种招式。”船二有些佩服的说道。
“人生美好，我还不想死的那么快。”杨牧笑着说道。
“可是最后，你却让我将剑拔了出来。”船二的话中有丝丝的不甘。
“这是比试拔剑，若是不拔出来，岂不是无趣的很。”杨牧像是没有觉察到船二言语中的异样，仍然笑着说道。
“我以为，我拔出了剑，我已经赢了。”船二没有理会杨牧的笑，自顾自的解释着。像是安慰自己，又像是特意说给孟常听的。
“谁知这只是你的一个陷阱。”船二恨恨地说道，“你对人性的把握，为何总是这么恰如其分？”
“也许只是我经历过，所以懂得。”杨牧幽幽的说道。
“看来苦难也并非一钱不值。至少，它会让你成长。”船二赞同的点了点头。
“可是你不知道我为此付出的代价。”虽然赞同，但是其中的苦楚，若非亲身体会过，实在难以明了其中万一。
“就在我拔出剑的刹那，我以为我赢了。你是不是算准了，人在觉得自己成功的那一刻，心里会不自觉的开心一下的。必然的，动作就会有停顿，你等的是不是就是这个机会？”船二想不通自己在最后一刻为何会输，接连问了两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你都想到了，真不容易。”杨牧由衷的赞赏道。
失败并不可怕，可是从失败里不能学到东西，不明白失败的原因，这才是最可怕的。因为这意味着，在同一个地方，你会接二连三的栽跟头。
“这也算是一种苦难吧。”船二自我调侃道。
“谁说不是呢，孺子可教也。”杨牧突然有一种要去摸摸他的头的冲动。
“我以为我抓住了你的破绽，而你却利用我的破绽。别人看到的仍然是你最初的动作，而我知道，若是我的手在前进一分，喉咙上出现大窟窿的绝对是我。”终于说完了，船二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横亘在心里的那一丝郁闷和迷惘，也随之被吐出了出来。
多么痛的领悟。
“高手对决，本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杨牧也不谦虚，将船二的佩服照单全收。
“这一局算我输。“放下心中的包袱，船二觉得轻松了许多，痛快的承认了下来，”不过，我要和你再赌一局。”
“赌什么？”
“你猜。”船二狡黠的笑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