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甜这话一出口，屋子里顿时陷入了寂静。
许佳的声音弱弱地响起:“我……我没有。”
“不可能，我绝对不可能看错。那时候还有人觉得好看，问你怎么买了新手表。”小甜却很笃定。
“……”许佳低下头，沉默了。
谢之一和陆西容对视一眼，知道事情有些棘手。
许佳不否认就说明她默认了这件事，那……她确实碰过手表，所以她才是最后一个碰手表的人，她不可能一无所知。
但，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如果要在不伤害她感受的情况下问一问表的下落……着实有些难了。
“我，我确实拿过那块表，因为我觉得很好看。我就是想戴着它去集市展示一下……但是！但是我一从集市回来就把它放回去了！然后我为了不让你们怀疑自己逃学去玩，又去了家里的地里……”许佳的声音越来越小。
小甜说:“谁信你啊！你平时就经常跟我们说什么什么牌子多好多好，一定是看见那表很贵起了私心自己拿走了！谢老师这么好，你怎么还忍心偷她东西，赶紧交出来啊！”
“我没有偷！”
“最后一个拿表的人是你，你敢否认吗？在你之后又没有别人拿了这块表，不是你是谁？”
“小甜……”眼见小甜越来越咄咄逼人，谢之一连忙伸手想制止她，却听许佳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我真的没有拿！我说了我不是小偷！不就是一块破表吗？谢老师你不是刚刚才从学校回来吗，一定是掉在路上了，我现在就出去给你们找回来！”
说着，她就一边擦着泪一边冲出了房间，谢之一拦都拦不住。
“许佳！”见许佳冲出去了，谢之一赶紧追出去。
谢之一追出去以后，陆西容责备小甜:“小甜，没有证据的事情你怎么可以乱说呢？要是冤枉了许佳，人家心里会有多难过啊。”
“可是……可是我看老师急成那个样子，我只是想尽快帮她找到手表啊……”
“你……唉，算了。”小甜也是一番好意，陆西容不好意思再苛责她，他也想冲出去的时候，小甜拉住了他:“不行哥哥，你不能出去！”
“为什么？”
“雨下得太大了……我们这个地方山势险峻，一个不好会发生山体滑坡泥石流什么的……下雨天几乎没人敢出去，太危险了。”
陆西容一怔，道:“但是那个姐姐和许佳还在外面。”
“许佳是急疯了才会冲出去的，老师去追她。我刚刚慢了一步没能拉住他们，但是哥哥你千万不能再去了！”小甜着急的样子不像在撒谎。
陆西容看着她的眼睛沉默了三秒，道:“我知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是留她们在外面，我还是不放心……”
说着，他也拿起一把雨伞就急匆匆地跑出去了。
小甜在原地跺了跺脚，懊恼地拍了拍脑袋。
.
再说谢之一。
她本来脚就受了伤跑不快，这越来越大的雨势更是加剧了前进的困难。
追着许佳跑了一段之后，前面出现了一个分岔路口。她不知道许佳跑到哪里了。
终究是跟丢了。
该往哪个方向走呢……谢之一的脚步踌躇了。
就在她踌躇的这么几秒，面前一颗足有三人合抱粗的大树突然拦腰斩断，朝她压过来！
“啊！”谢之一吓得赶紧后退几步。她退得及时，那粗壮的大树“怦”一声狠狠砸在了她的面前，因为冲击弹起的枝丫乱窜，几乎要戳到她的眼睛里。
谢之一的脚因为刚刚猛地踩地又撕裂了伤口，疼得她忍不住蹲下来。
“之一！”陆西容迅速从后面赶来扶着她，“你不要紧吧？”
“不要紧……”谢之一连连摆手，她不想让陆西容因为自己的关系耽误了找许佳，“不要紧，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你。”陆西容薄唇的线微抿。
“该不放心的不是我，是许佳……这孩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谢之一摇摇头，满脸写着焦急之色。
“听话，你先回去，然后我去找许佳，嗯？”陆西容道，“你脚受伤了，自己都顾不上，还来得及找别人吗？”
谢之一看着远处道:“恐怕我们走不了了……”
陆西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不远处——
只见原本温和平静的溪沟像是一锅被煮沸了的开水一样咕噜咕噜地沸腾跃动着，浑浊的黄边起起伏伏，哗哗哗的声音响彻耳边。
陆西容的瞳孔微缩。
“——是山洪！”
下一秒，溪沟中暴涨的洪水终于不受控制，好像开了闸的野兽一般咆哮而出！
“跑啊！”
陆西容拉起谢之一的手就开始拼命地往高处跑，到处都是泥泞的道路以及旁逸斜出的荆棘，前进的道路非常艰难。更别提谢之一还受伤了，他们前进得十分缓慢，最终，不知道是谁先被什么绊倒，他们摔倒在了泥泞的地上。
“快、快爬起来，之一！”陆西容第一个爬起来，又去拖谢之一。他满手满脸的泥泞像一个野人一样，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儒雅。
此时的谢之一已经精疲力竭。
“……我没力气了……你快跑，不用管我。”
“不行！不可以！”陆西容吼道。
这是他第一次用近乎撕裂般的声音吼出这样的话，手上的青筋因为用力爆出，他扯动着谢之一吼道:“我绝对不会丢你一个人在这里！……不要放弃啊！哪怕有一丝力气，也要跑啊！”
”我……”谢之一是真的很想跑，但是她的浑身都像灌了铅一般沉重，脚痛得她几乎要晕厥。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陆西容一把抱起她。
“不行……”她想说，抱着我会大大拖累你逃生的速度，减少你生还的可能——但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推着陆西容的手更像是撒娇一样。
“你还不如少说话省点力气，我是不会丢下你的！”
陆西容抱着谢之一疯狂地跑着，他已经尽力了，但是仍然比不上失控的山洪涌过来的速度，更别提他还抱着谢之一这个累赘。
终于，崩腾的山洪追上了他们。
“抓住这个树！千万不要松开！”在山洪追上他们的同时，陆西容向前一扑，抓住了一根光秃秃的树枝。
山洪从他们身后挤压而过，像是泰山压顶一般而来。
山洪的可怕之处在于它不仅仅是水，还裹挟着泥沙甚至石块。泥沙迷住了谢之一的眼睛，难受得她连连闭眼，连眼睛都睁不开。陆西容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胸膛贴着她的后背，谢之一模模糊糊睁开眼一看才发现他为她挡去了大多数的冲刷。
“你……陆西容……”
陆西容一手抱着她，一手紧紧抓着树枝，在冰冷的山洪之中浸泡了这么久，还要抵抗山洪的冲刷……
谢之一哽咽了。
“别哭，只要不松手……我们就不会死在这里。”陆西容轻声安慰她。
这时，一块碎石从高处滚落！
“不，不！陆西容，快，快闪开！”谢之一瞳孔剧烈颤动着。
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碎石狠狠地撞在了陆西容的头上。
“嗯……”陆西容疼得闷哼一声，抓着谢之一的手一颤。他的额上破了好大一个口子，有鲜血从额上留了下来。
不仅仅是头上。
他浑身都是血。都是山洪里裹挟的碎石撞击产生的伤口。从他身边流淌过的山洪都缠上了一丝血色。
“陆西容，陆西容……你……”谢之一的手颤抖得厉害，“我……我能为你做什么？……”
“你能为我做的，就是抓着我的手不放开。”他微微一笑，像是完全不处于这样的险境之中般淡然，“你一定会没事的。”
——他说的是“你”。
——而不是“我们”。
“你还记得我们在神女面前祷告的时候我说过什么吗？”
“……我说过，我喜欢一个女孩子，但是我不敢跟她说……我想，我需要一个契机……”
“那个契机就是……一种感觉……一种，如果我不开口，就将永远没有机会的感觉……”
“我很后悔没有……没有……将那些话……提前说出口……”
他说的话断断续续的，也没什么逻辑。
“我不要现在听你说这些话。”谢之一把手指挡在他的唇前，声音带着哽咽，“如果你想说，等我们活着回去再说……那个时候，你想说多少遍，我都听……”
陆西容嘴角扬起一个淡淡的笑，脸色是失血过多的苍白:“……我也想。可是我大概坚持不到那个时候了……”
“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是……现在不说，可能没有机会了……”
他在谢之一耳边说了八个字。
“还有一句话……如果我能活着回去……我一定告诉你……”
说完，他就精疲力竭地把头靠在谢之一的肩上，轻声道:“……我有些困了。想睡一会……”
“不行！陆西容，不可以睡！你是医生，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那不是困！那是失血过多的表现！”
——一睡，就有可能再也醒不来了……
“不能睡，求求你，陆西容，不要睡……”
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眼眶里流出来，谢之一双目赤红，嗓音几近沙哑。
可是不管她怎么喊，陆西容还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作者题外话】：亲～不要急！我保证陆西容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