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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雪夜啼渴旦 辜负少女春

白玉兰打开书架底层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书包,放在写字台上。书包里有很多纸张,大部分是她自己写的用来上访的情况介绍,还有一些复印件、扫描件,开庭通知书,法院传票,判决书等,还有一只录音笔,两张光碟,一些照片,以及一个30兆的U盘。她坐在床头的凳子上,把这些东西一一陈列开来,手微微地抖着。

欧阳澍坐在床上,眼神凝重地看着桌上的这些材料。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将录音键打开,向白玉兰示意了一下,见白玉兰点头,就把手机放到桌子上。

到底是怎样的一段经历,让一个鲜花般的女孩子从此改变了锦绣人生。随着白玉兰的讲述,一个故事在欧阳澍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那是五年前的冬天,地上的雪从十月份开始就再也没有化过,已经堆积了一个多月了。人们走在踩得坚硬的雪路上,都是摇摇晃晃的,不敢迈开大步。

那天,白玉兰上完晚自习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吃过饭,她回屋去写作业,却发现书包里有三千元钱。她连忙跑到大屋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爸爸妈妈。

当时爸爸正在和家里的破电视机较劲,无论他如何调整那个天线,电视仍然无法显示出一个完整的画面。

妈妈见到钱,首先想到去报告警察,说这钱来路不明,竟然能凭空被人放入女儿的书包,想想就觉得害怕。

可是爸爸不让,说捡到钱留下都不犯法,何况钱还是主动到书包里的。两个人吵了起来。

白玉兰是站在妈妈一边的,觉得不明之财不可取用。可是,爸爸在乳品厂干了一辈子,一直是车间主任,大小是个官,在家里也向来说一不二。他从白玉兰手里把钱拿了过去放进口袋里,说正好换个新款的带机顶盒的电视机,让白玉兰和妈妈不要再啰啰嗦嗦。

白玉兰只好回屋写作业了。她没有时间考虑太多的事情,因为明年就要高考了。

接下来周末休息了两天,白玉兰一直在家里学习,没有出门。爸爸不顾母女俩的反对,还是用那个钱买了电视。白玉兰拗不过爸爸,只好当这件事没发生。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里面可能隐藏的阴谋,如果她当时及时去报了警,至少作为分赃的证据就不存在了,直接就推翻了整个案情也说不定。

周一,白玉兰在上学路上遇到了涂大庆。他一路跟着她,在她身旁纠缠,说些“老妹儿好漂亮啊”、“老妹儿要不要人陪陪呀”、“哥哥我带老妹儿去玩玩怎么样啊”之类无聊的话。这样的事情白玉兰经常遇到,以为又是那些社会不良青年瞎搭讪,不理会就行了。谁知到了学校门口,突然出来几个人,将他们两个围住了。

涂大庆看到人围过来,就推了白玉兰一把,大声喊道:“老妹儿快跑,他们是警察!”说完转身就跑。

有两个人大声喊着:“涂大庆,还想往哪儿跑?”几个健步冲过去,当场把涂大庆按在了雪地上。直到此时,白玉兰才知道,这个不良青年叫涂大庆。

白玉兰不想惹是非,她看了一眼这群人,转身就想往校园里走,却被那帮人拦下。她挣扎着,说她要去上课,不然要迟到了。但没有人听她的话,更没有人信她说的根本不认识涂大庆的解释,夺过她的书包,将她的双手也铐住了。

一个人打开她的书包,从里面拿出一把钱,问她这钱是哪儿来的。她怎么知道,早晨收拾书包的时候还没有,但她马上向警察喊道:“一定是这个人,是这个叫涂大庆的人,他放里面的!”

可惜,没有人听她的叫喊,她被这群人趔趔趄趄地拽着走了。一路上,她大声质问涂大庆,为什么要往她书包里面放钱,他到底想干什么,可是涂大庆一直低着头,一句话不肯说。两个人就这样被带到了警察局。

到了警察局,一个女警搜了白玉兰的身,然后将她带到审讯室,把她的双手用手铐铐在暖气管子上,嚷了一句“好好待着!别惹事儿!”,说完就走了。

从来没有想过暖气片的热浪会如此强烈,外面冰天雪地,而白玉兰稍稍移动一下,都会把手碰到暖气片上,烫出一片片的红。但这些她都不介意了,只是大声叫喊着,让他们放了她,可是直到她把嗓子都喊哑了,也没人理她。中间有人给她送来了盒饭,她没有吃,问来人为什么抓她,来人没有回答,就出去了。

一直等到天快黑了,才把她从暖气片上扶到一把椅子上。

审讯她的两个警察很凶,先是问她姓名年龄等,然后问她从什么时候开始拍的。她听不懂,他们就将一叠照片摔在她面前的地上。

白玉兰看着这些照片,从几张正面向上的照片中,看得出是一个女孩各种颜色的裸照,摆着各种各样很放肆的姿势,身上床上地上还有好多花啊水果啊什么的,形体色调都很美,但从镜头注重点和那些鲜花水果插摆的地方,一下子就能看出挑逗和勾引的意味。

一个警察走过来,拿起地上的照片,在她眼前一一晃过,“怎么样,是不是很熟悉?这场景、这道具。知道为啥抓你了吧?”说完,还用照片拍了拍她的脸。

白玉兰明白为什么抓她了,他们一定是以为拍这个照片的人是自己,赶紧辩解说:“这个人不是我,我从来没有拍过。你要相信我!”

她用脚拨拉着地上的照片,找了一下,发现没有一张照片是有脸的,就是说,没人有能确认这个女孩 就是她。于是,白玉兰大声地质问他们:“这些照片根本就没有脸,你们凭什么就断定,是我拍的照片?”

没有人回答她。那个警察将地上的照片都捡了起来,走的时候,还特意用那沓照片重重地在她头上敲击了一下,嘴里骂骂咧咧:“你个小丫头片子,嘴还挺硬,敢做不敢当了?当初拍的时候咋没想想会有什么后果?不拍脸,不拍脸照样能把你找出来,还跑了你了!”说完回到审讯桌的后面,将那沓照片摔在桌子上。

另一个警察好像是个小头头,脾气更大,说话更加的咄咄逼人:“白玉兰,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一共拍了几次,都是什么时间,在哪里。还有,你一共分得了几次赃款,每次都是多少钱,最后一次就不用说了,已经作为证据存档了。别以为你什么都不说就无法定你的罪,现在人证、物证都有,审你就是想给你个坦白从宽的机会,别给脸不要脸。你就算什么也不说,老子照样可以定你的罪,你信不?”

白玉兰哭了,但她仍然清晰地辩解着:“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人证是假的,涂大庆肯定是在陷害我,我们根本就不认识,对质一下,很容易就能澄清。至于物证,没有人脸,怎么就能说是我呢?你们不要诬赖好人!警察也不能不讲理!”

那个小头头生气地站了起来,背着手走出了审讯室。另一个警察马上跟着站了起来,走过白玉兰身边的时候,一脚将椅子踢翻了,嘴里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害得我们加班!”

双臂被手铐在后面拷住的白玉兰,随着椅子摔倒了,头重重地嗑在地上。

回到看守所,看守她的女警是她同学的妈妈,很同情她,在不违规的情况下,告诉她一些情况。原来,所谓的她的同伙涂大庆,在进公安局的当天就已经招供了,他招认在两年前,先是胁迫,后来是利诱,让白玉兰和他一起参与了那个制黄、贩黄组织,他们合起伙来找人设计,他负责拍摄,然后把照片交给团伙去售卖,他们参与分成。

当时国家正在从重从严打击制黄、贩黄犯罪,鹤乡县公安局仅仅用了一周时间就破了一个大案,法院、检察院也积极配合,开放绿色通道,快判、快批,案件很快就结束了。此案被作为典型案例,省电视台来县里做了专门采访,相关办案人员得到了表彰。

白玉兰在拘留所里仅仅待了一周,就被放出来了,是因为还差几天到16周岁,被判免于刑罚。可是,学校还是将她开除了。

白玉兰的爸爸十分后悔,加上愤怒,从此酗酒,不能自拔,后来因酒后伤人被单位劝退了。

白玉兰走上了漫漫的上访之路,她找学校、找法院、找妇联、找媒体,但没有人能真正帮到她。白玉兰还几次到监狱去,劝说涂大庆,希望他能说出真相,但涂大庆一口咬定就是她。

五年,从16岁到21岁,一个女孩最美好的青春时光,白玉兰都是在出门上访,回家看书的沉闷中度过的。

欧阳澍站了起来,把白玉兰紧紧地抱在怀里,心疼地说道:“我知道,和我想的一样,我知道一定是这样的!你怎么能……忍受这么多的痛苦,你……你怎么能让我这么心痛。好了,以后我不允许你再一个人承受了,跟着我,我要你跟着我,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让你受苦,再也不让你受伤害。答应我,我只要你跟着我,别再离开,别再让我心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