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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横生枝节

转眼二十二,大爷过寿。为了凉快老太太让人在顾凝门前池塘边树林下摆了两桌酒专门宴请王夫人等家眷,大爷的那些同年故旧以及来往亲戚们依然在家中厅堂摆酒。

楚吟秋穿了葱绿色的纱裙,碧玉簪,碧玉坠子,粉面红唇,只是看起来有些紧张,不断地问自己的丫头,这般打扮会不会太难看之类,丫头自然奉承她清雅无双,甚至打趣她跟二公子很般配,不但郎才女貌,甚至连衣衫都是同色的。楚吟秋嘴上要恼,心里却甜丝丝的。

大爷过寿,顾老爹也打发了顾冲前来,顺便看看姐姐。实际他早几日就在惠州,昨日顾凝去送帖子的时候他刚好跟朋友出去玩没遇上,加上肯定姐姐会赶他回历城,索性不告诉她。

来的年轻客人还有罗家的四少和四小姐,罗乐天和罗乐琳,兄妹二人带了丰厚的礼品,哥哥陪着妹妹到池塘边来给老太太磕头。

老太太乐呵呵地让孙氏叫人在不远处树下另搭一桌,让王允修、顾冲、罗四少等几个家族关系好的年轻男人坐过来,由楚元祯陪着吃酒说话。

王允修过来给老太太行礼的时候,顾凝发现他病了,得了风寒。虽然心底没有什么鬼,可楚吟秋的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让她关切的话便堵在喉咙里,没说出来。

王允修扭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顿了顿,立刻笑起来,互相见了礼。楚吟秋款款走近,靠在顾凝身边做出半是羞怯的模样,行了礼,问道:“二公子前两天跟董姐姐去我们香铺了?”

王允修还礼,并未起眼看她,端方守礼地道:“在下那日去找三郎,并不是与董小姐同行,楚小姐误会。”

楚吟秋凝目看着他,咬了嘴唇,似是紧张般去握顾凝的手,死死地攒住,看着王允修那张俊雅温柔的脸心跳得几乎要脱出来。

顾凝冷眼看她那般紧张的样子,一时间无法跟那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对等起来。笑了笑,抽回自己的手,楚吟秋捏着帕子又看了王允修一眼,红着脸去了女客席。

往一旁去的时候,王允修看着那座普通的小院,轻声道:“住得惯吗?”

顾凝笑了笑,“门前有水,除了蚊子多点,很凉快!”

王允修便不再说话,抬头见楚元祯站在不远处看过来,便告辞过去。

顾凝看他身形越发消瘦,想可能是酷暑,以往夏天他也比较难熬,不是伤风就是吃不下饭,不禁叹了口气。听见有人叫自己,转头看了看,只有楚清梅在一边忙走过去。

楚清梅急急地摇着扇子,看着她,“三嫂,二叔家的楚楚姐姐还有娇娇妹妹没来,三叔家的柳珠也还未到,奶奶请你去看看,将她们也请来见见客人!”

自从上次跟她同去杨姨太太那里不小心惹恼了她,顾凝就没机会跟楚清梅说什么话,听她如此说便点了点头,“我去跟老太太和夫人打个招呼。”

楚楚是二爷家的二女儿,今年也十八岁,还未许人家。性子温柔和缓,模样清秀,如果不说话,甚至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顾凝没见过她两次,每次因为夫人小姐们太多,也没有太深的印象。倒是那个楚娇娇,每次打扮得跟小孔雀一样,花枝招展,说话叽里咕噜,只是老太太似乎不是很喜,所以她们鲜少在正院逗留。

才一会功夫楚娇娇已经问了顾凝很多问题,从她娘家如何,历城如何,王家如何,香铺如何一直问到眼前吃什么,什么客人,董小姐为什么没有来之类的。

三爷家的柳珠相貌俊俏可人,一双黑亮的眼睛充满了灵气,上扬的唇角像弦月一样美丽,水红色的衣裙衬托得她朝气蓬勃。

顾凝对她有很深的印象,不过看起来她也不爱去老太太的院子,晨昏定省的也碰不到两回。

楚娇娇一直叽里呱啦地说话,楚清梅不耐烦地蹙眉,拉着柳珠的手快步走在前面。到了池塘边,荷花摇曳,清香徐来。她们去给老太太请安,然后分别按照位次落座。

宴席上主宾尽欢,老太太还找了说书人,李秀姐也是时不时地抖两句包袱,逗得老太太等人哈哈大笑,惹得天然菖蒲屏障外的另一桌人频频看过来。

王夫人放下茶盏,对老太太笑道:“真是羡慕您呀,这么多媳妇孙女,逢年过节也热闹。”

老太太呵呵笑着,扯过身后丫头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笑道:“人多有人多的热闹,也有人多的烦恼。”

王夫人看了顾凝一眼,又对老太太道,“如今我就想着给允修娶了媳妇,让我赶紧抱上孙子。”

老太太让李秀姐给王夫人填茶,笑道:“她嫂子可有相中的人家?”

王夫人便随口说了几家,又说请了媒人给留意着,这时候孙氏跟女儿说王夫人针线活做得极好,让她跟夫人好好请教一下。楚吟秋便把自己做的香囊荷包拿出来,送给王夫人,请她指点。

王夫人看了赞口不绝,笑道:“说针线活,凝丫头是极好的,我如今手硬眼花的,可真不行了!”然后又回头跟老太太夸楚家几个丫头个个貌美如花,那个楚楚看起来性子和气,女红更是不俗之类的话。

孙氏脸色不是很好,一时不知道何时跟王夫人提一提儿女亲事才好。这王夫人最初看上的是董璧君,可董小姐似乎没多大兴趣,推拒婚姻大事要父母之命。王夫人自然就知道她这是婉言拒绝,别人拒绝,她也绝对不会再提第二次,所以又留意别家的姑娘。孙氏得董小姐暗示,自然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毕竟能和王家联姻,对楚吟秋也是个很好的归宿。王允修为人清白守礼,断然不会做出虐待妻室,拈花惹草的行为,这些年也从不留恋烟花之地,对女儿来说自然是上上人家。

酒过三巡,老太太让顾凝带丫头去小厨房看看,督促他们做甜品切水果来。李秀姐忙起身跟着顾凝去了。

厨房蒸了桃花酥、桂花糕还有其他三色点心,另外做了冰镇酸梅汤,洗了时下水果放在高脚托盘里,顾凝检查了一下,感觉葡萄有点酸,便让人不要端上去,夜里等客人走了再吃也罢,又尝了几块点心,觉得有点甜过头,便委婉地说了一下。那厨娘立刻承认是自己不小心放了两次糖,求少奶奶责罚。顾凝因为自己不当家,自然不多管,只说把过甜的拿出来,待客人走后再端出来给自家孩子吃,老太太年纪大了,太甜的不合口味。

李秀姐打发人去送点心水果,笑着对顾凝道:“三少奶奶真是体贴细心,要不是您来,我这就都送上去了。”

顾凝谦逊了一下,只说太忙了秀姨时间不够,自己不过从前做的多了就留意了下。

李秀姐叹道:“那可未必呢,大家日日跟老太太一起吃饭,实际她不喜欢吃太甜的,自家几个媳妇,可未必个个都知道。这次大爷的寿宴,花了几十两银子,单看年底,到时候亏空如何补了。这市面的货品,到了我们楚家,就要贵上个几倍呢!”

顾凝懂她的意思,无非说大夫人私下扣钱,不过这事情,她不当家断然不会去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毕竟大夫人是老太太信任的。李秀姐再得宠,也是个奴仆,向柔不也终于做了大少爷的妾么?如此说来,不管多么得宠,还是拗不过主子爷们去的!

李秀姐见顾凝没说话,又开始说向柔的无奈,跟顾凝解释前些日子纳妾的事情,再三保证她们母女是绝对没有要高攀三少的意思,都是老太太垂怜,觉得向柔伺候三郎惯了加上顾凝新来,家里里里外外的不是很熟悉,还有人总是想伺机欺负他们让向柔跟着也能有个帮手。

事情已经解决,顾凝也不想咬着不放,知道她们母女对大少爷诸多不满,也不便道喜,只随便敷衍了两句。李秀姐便先去了。

顾凝觉得这里清静,便多待了一会,脑子里都是跟楚元祯说过的香楼构画,想多了,不由得有些激动,又想该多存点银子,到时候在历城多置地和院子。除了给顾冲成亲老爹养老,自己也可以多做点打算。况且以后茗雨茗香的,自己也不只靠楚家能给什么。

她慢慢往外走着,在院子门口却被小丫头撞上,丫头惊慌失措地行礼,急急道:“三少奶奶,大事情了。五小姐被六爷撞了,不是,是被六爷的马,是,是王二公子被撞了……”

她说得颠三倒四,顾凝听得直发晕,忙让她定神,问到底怎么回事。小丫头抚了抚胸口,又说了一遍,顾凝听了个大概,原来是罗乐天领王允修去后面找六爷,恰好楚楚要回后面院子,六爷骑马从东西巷子里飞奔而来,马蹄几乎要踏上五小姐肩头,幸亏王允修眼疾手快将她推开,自己却受了伤,被马踢在墙边的散石上,看起来伤得有点重,咳了血昏迷过去。

顾凝呆了呆,忙问他们如今去了哪里,小丫头说在六爷家,她便打发小丫头赶紧去报讯,自己立刻赶过去。

杨姨太太只陪老太太饮了两杯便回院子休息,现下正打发人去叫郎中,院子里乱成一团,楚楚脸色煞白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楚长卿被母亲责罚跪在院子里一副懊悔不迭的模样。

顾凝忙上前去问,杨姨太太领着她进屋。王允修被安置在东厢的木踏上,面色蜡黄唇色乌青,胸前沾了片血渍,想是被踏得厉害咳了血。

他双眸紧闭,看上去气若游丝,顾凝心头一抽,几乎站不住,忙上前唤了一声,“二哥!”

王允修没回应,顾凝心头咯噔了一下,他如今身体愈见消瘦,原本就不强壮,这般一折腾,只怕是--她不敢往下想,丫头们唤了好几声她恍若未闻,只觉得浑身发木。

片刻,手上传来温暖的力量,楚元祯沉稳坚定的声音响在耳边,“阿凝,没事的。”

顾凝身体一软,靠在他的臂弯里,担心道,“三郎--”

楚元祯扶着她在一边的绣凳上坐下,又让人给她倒了杯热茶,看了一眼给王允修把脉的郎中,便道:“你信我,没大碍的,我送你去外面坐坐,可好!”

顾凝点了点头,抓着楚元祯的手越发用力,颤声道:“夫人就二哥一个孩子了,可千万莫要有事才好!”

楚元祯用力地揽着她的腰,声音沉沉的,“阿凝,你若这般出去,如何是好?”

顾凝茫然地看着他随即意识又垂下头,定了定心神,声音恢复了淡定,“我当他是亲兄长一样……”抬眼见罗乐天举步进来,从前那般不以为然的神情如今被焦灼取代,扫了她一眼问了声,便走进屋子去。

老太太和各夫人已经赶来。王夫人面色沉沉,焦虑不堪却依然保持着素来的涵养,并未惊慌失措或者放声痛哭之类,反而安慰老太太和杨姨太太。

几个经验丰富的老中医几经商榷,才谨慎地开了方子,又回了老太太她们说二公子只是肩骨开裂,并无性命之忧,咳血是因为后心撞在石头上,无性命之虞,只是如今体虚骨散,不宜行路,最好在此地休养个把月再说。

老太太和杨姨太太自然立刻着人安排,请王夫人一并留下,反正杨姨太太这里宽敞。王夫人也知道别无他法,还记得道了谢,又打发丫头跟着车夫回去带衣物等来。

待确定王允修无性命之忧,杨姨太太才顾得上去骂自己的儿子,她对着老太太跪下,请责罚自己教子无方,重重惩罚他和自己这个失职的母亲。王夫人是孙氏特意请来的,其目的不言而喻,这关系着楚吟秋的终身幸福,若是因为楚长卿这般鲁莽导致王夫人对他们有了不好的印象,亲事告吹,那才是结了大梁子,以后都别想安生的。自己这般未必有用,可堵住了孙氏等人的嘴,以后也不能拿这个来说三道四的。

不等老太太说话,王夫人忙道:“姨太太言重了,”然后转向老太太道:“好在没有性命之忧,还是别委屈姨太太吧。再说六爷也不是故意的,看他懊悔不及的样子,只怕更是难过。”

楚长卿因为母亲暴怒,自然不敢轻易动一动,老老实实地跪在那里一个劲地自责自己太过得意忘形,得了匹好马就想赶紧骑回来显摆,不曾想会撞上人!

老太太看了杨姨太太一眼,道:“妹子你且起来,”然后看向楚长卿厉声道:“逆子,还不来给夫人磕头道歉!”

楚长卿听的大娘发话,忙膝行上前,给王夫人磕头,一个劲道歉。

王夫人忙阻止了他,对老太太道:“老太太可不能如此,六爷说起来与我是平辈,怎好如此!”说着忙去扶楚长卿。

没有老太太的话,他却不敢起。

老太太哼了一声,道:“从今天开始你每日去家庙跪一个时辰,给二公子祈福悔过,平日里在家多念念经书,帮着照顾二公子,最好他赶紧好起来才是!”

楚长卿忙磕头,都应了。

孙氏在一旁早憋不住了,恨恨地瞪着杨姨太太和楚长卿,见老太太如此说一时间火气无处发泄,便道:“二公子是舍己为人,只不过这马踢踏踏地来了,过去的人就听不见?在自己家里又不是撞鬼,忙忙叨叨地急什么?巴不得地往那马蹄子底下撞?”说着便狠狠地瞪向一旁的楚楚。

楚楚早已哭得像泪人一般,纤柔的身体摇摇欲坠,听的大伯母如此训斥,忙挣扎过来在老太太面前跪下。

孙氏怒道:“没教养的东西,平日是这样的吗?”打量她不知道他们那些心思?见着她请来二公子来都想表现表现?平日里这丫头畏首畏尾,老老实实的,今日倒是魔障了,竟然跟两个男人同行,失魂落魄地不定想什么,马来了也不知道躲。

若是有人要拆她的台,挖她的墙角,可别怪她一点情面都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