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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护不住了!

西城军营,四面皆在透光的简易军帐中。

魁伟将领负手肃容挺身而立,俯首看向端正跪地的那个阴婺青年的如刀眼神里,除了恨铁不成钢的怒意外,终究还是带上了一些发自本能的嫌弃。

饱经沙场风霜的粗粝脸庞上,复杂难明的神色交织纠缠,一时难以决断。

二十年前,西南道首府嶸城东面那段早被拆除,已经选址重建的旧城墙上,尚未成年的曲正一手抱着还不到三岁,只知哇哇大哭的曲强,一手探出城墙外,想要隔空去拉城墙下那对已被数只丧尸扑倒在地的年轻夫妇,可就算少年再是凄嚎如厉鬼,那对将他拉扯长大的年轻夫妇最终还是被分而食之。

每当曲正远离战场,听不见号角铮鸣之后,哪怕是身处雄壮军营中,这个场景总会隔三差五地出现于他的噩梦之中,就算他是已然撼开天门,踏步可入上品惊神境的四品武者,这个噩梦,也从未离去。

在曲正的印象里,那个年轻的叔母自从嫁入曲家后,虽然对他这个托在小叔身边的酱油娃侄子谈不上有多好的脸色,也很少有嘘寒问暖的温柔举动,却也从没有少了他的吃穿。要知道,自大劫以来,世道唯艰,民生凋敝,能够将还留着两道浓鼻涕的幼-童给拖拽成皮糙肉厚的半大小子,那个外表总是冷冷淡淡的女子不用想是付出了多少的艰辛,至少曲正是清楚记得,初初嫁来时还是白皙柔弱的小婶婶,没过几年可就成了敢于提刀杀猪的彪悍妇人。

也就是这么个平时没多少笑脸,貌似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的婶娘,在那段就城墙下,在后面汹涌而来的丧尸面前,违背了小叔的意愿,把曲正推进了城墙头放下的吊篮里,然后把头埋进憨厚小叔的怀里,手拉着手一同死去。

曲正从来没有怪过一贯对他疼爱呵护的小叔,那日在城墙下想要把生的机会留给自己的妻子和懵懂幼子,无他,让妇孺先走是汉唐就算步入大劫后都未曾丢弃过的传统。要说怪罪,他反而对那个在生死关头太过崇高伟大的婶娘生出过埋怨之心,埋怨她为什么不顺着小叔的意,坐上吊篮去抓住生的机会,就让他像小叔说的那样:

“娃子,老曲家的男人可莫得一个孬种,来,拉好叔,老子们不怕!”

就像个男人样死在那里算球。

这个一旦披上甲胄,提上大枪,带着麾下八千二郎可在西南道东北向任意纵横驰骋的魁伟汉子,忽然间觉得其实很累了,那个十三四岁就咬着牙关,带着幼弟漂泊在嶸城,一度靠着挨家挨户乞讨度日的少年,那个可以只身深入深山,就算面对那些恐怖猛兽时都不曾皱过一丝眉头的汉子,这次是真的感到累了。

在他身侧的桌子上,那张北冲武院措辞强烈的公函,那一摞详尽的情报,那个诡异出现的少年,加上少年背后那为在近几日来,始终在他脑海中徘徊的,在他看来对汉唐是祸福各半的强大存在,第一次让他生出了再也护不住身前这个,他曾暗自发誓定要护一生周全的幼弟的安危了。

情报里,有郭裂现世以来所有详

尽的情报,从凌江畔搏杀巨蟒始,自郭裂在武道馆内肆意嘲讽终,其中最让他心悸的,当然就是那些少年们的武者誓言。

“呵呵,问心之劫?”

曲正阖目,冷冷自语,去年那个稠院青年在他身前自断经脉而亡时,他就知道自己此生怕是会与上三品绝缘了,一个武者的心,一旦染上了这种污秽,如果又没有绝情绝性的大气魄,怕就算硬着头皮迈出那一步,也只能在惊雷下即刻灰灰而已。

那个诡异少年行事相当毒辣,完全没有给稠城这些大人物们留下一丝的余地,直接就把本来可以通过斡旋商榷的事情给捅到了大庭广众之下,要么交出凶手,让那些少年们按照汉唐律法复仇,那就是伸手砍手,伸脚断脚,废掉武道根基后再扔给府衙定罪收监。

可在曲正看来,这种情况只会在曲强他们四人昨日被那些少年抓回北冲武院后才会出现,现在,因为自己的存在,那个行事毒辣的少年就算自己不怕,为了他的那些兄弟们,也不会留曲强一命了,谁叫自己的亲卫们出手劫走了曲强几个呢。所有的主动权,已经全在北冲那边了!

留给曲正的选择,似乎只剩下了最后一条。

只差一步就可被人尊称为将军的魁伟汉子睁开了双眼,坐到了身后那张铺着斑斓虎皮的靠椅上,双手扶着膝盖,微微佝偻了虎背,双眼再次聚焦到了那个不争气的弟弟身上,瞳孔里神色极为复杂。

在轻微的响动声中,阴婺青年挪了挪早就跪倒麻木的双腿,悄悄抬眼,想要看一看自家大哥是否还在气头上,映入他眼帘的,却是曲正温和的小脸和拍打身旁椅子,示意他起身去坐的手势。

心中窃喜的曲强本想假假赌气一番,可又在一贯宠溺自己的大哥眼里看到了那丝明显的疲倦,这个性情阴婺,为人乖张的青年赶紧起身,蹒跚着走到曲正身旁,没有坐下,只是垂手一旁,摆出了一副聆听教诲的乖巧模样。

曲正微微一笑,也不强迫,端起桌上那杯冷茶喝了一口后轻声说道:

“小强,你有今日,罪在大哥,要不是那些年为了军功,不得已把你寄托在嶸城孤儿院里,想必你也不会养成现在这种暴戾的性格!大哥曾经说过,绝不会让你夭折在这乱世中,定要让你好好活着,去光耀咱老曲家的门楣,那样就算大哥某日马革裹尸后也才有脸去见小叔小婶。”

曲强悚然一惊,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向来寡言的大哥,从这些话语里闻到了一丝不详的预兆,在他急急想要开口时,曲正却摆了摆手,示意堂弟听着就好。

魁伟将领带着满脸的歉意再次说道:

“这一次,大哥是护不住你了,不敢奢谈是为了公义,我也已经没了那个资格。说到底,也是对方势大,就算大哥置军人荣耀于不顾,尽起大军,也无法从那少年手里强留你一命了!”

“噗通!”

腿膝发软的曲强顿时跪倒在地,平日里的阴婺神色一扫而空,只余死灰般的惨白。

袁照带着其余亲卫利于军帐之外,账内

交谈声虽然不大,可这顶早就破烂改换的军帐又哪里还有半点隔音的效果,所以在那些声声哭喊声中,十夫长的年轻脸庞上顿时就对自家大人感同身受的沉痛表情,只是年轻的骑兵似乎自己都没有感觉到,那股沉痛中,不知何时已然泛起了如释重负般的解脱。

......

三幅担架被抬到了武道馆的门口,流连在武道馆外不曾散去的稠院学员脸上,既有对那三个害群之马的痛恨,也有不少的憋屈郁闷,特别是在郭裂带着六个少年出现在三幅担架之前后,这种复杂的情绪陡然达到了顶点。

一个看似才问讯赶来的,类似胥鹏宪一样有黝黑肤色的粗豪青年挡在了郭裂身前。

他没有去看那六个已经抬起三幅担架的少年一眼,只是沉默着挡住了郭裂的去路,虽然一言未发,可满脸的挑衅已然告诉了郭裂他现在想做什么!

郭裂扬眉,若有兴致地反盯回去,视线直直落在这个比胥鹏宪还要黑上三分的稠院学员眉眼交接的位置,良久,那个想要用无声压迫逼郭裂先开口的家伙率先败下阵去,只顾与少年对视眼神的他哪里知道郭裂耍的小伎俩。

少年视线看着对方的眼眉交接处,既避免了对方的视线压迫,紧紧盯上一段时间,绝对会让对方有如被针扎的错觉,这可是郭裂前世里与人谈判时吃寥寥无数亏才学来的商场秘技。

耍着小伎俩得了便宜的郭裂大度地从率先移开视线的粗豪青年身旁绕过,在颇有礼貌地对着同样一脸阴沉的两位稠院导师点头微笑致谢后,他忽然悠悠说道:

“别搞出一副受了多大委屈的憋屈做派,你们稠院自己不敢动手挖脓疮,就怪不得有人伸手来帮忙了,没要你说声谢谢已经算是老子大度了!”

粗豪青年大怒,转身看着郭裂离去的背影大声喝道:

“就凭你这咄咄逼人的小人行径,就可看出狗肉上不了席面的低劣!”

郭裂还未发飙,前面的六个少年就齐齐停下了脚步,然后不约而同地撒手,把担架上的三人给摔了个结结实实。一贯喜欢与人呛嘴的徐逸回头冷笑说道:

“你他妈那根葱啊,该你伸张正义的时候你不出现,还是你平日里本就在围着曲强那小子呵批舔球。”

“我靠!”

郭裂捂脸,心中又是涌现一阵无力之感。

在零三号寝室里,说起打架,徐逸这小子只能算是泛泛,当然,那是在他不发疯的正常情况下。可要是论起骂人之毒,这小子绝对是首屈一指。

果然,稍微楞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最后四个字意思的粗豪青年勃然大怒,握起拳头就想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看着小帅小帅,骂人却比乡间村妇还毒的腌臜少年。

郭裂抬步,挡在了粗豪青年身前,对着身后那两位似乎想要袖手旁观的稠院导师说道:

“看来稠院武者是从来都不修心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