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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林暮雪图 第四章 古卷

李镇,是我以前当兵时候的战友。

我是大学生入伍,身体素质又好,新兵训练还没结束就被征召进了野战旅侦查营,后来又被借调到了云贵交界的山区驻扎执行任务。

当时我跟李镇分在了同一个小队,再一问又是同一个省的,而且他也是借调过去的,关系一下子就上来了。

我们的任务主要是支援地方,说白了也就是给地方武警帮忙的,他们搞不了的就我们上。经常性的要跟那边搞跨境走私的、贩毒的、再就是武装越境的非法武装人员交火,基本上平均每个月都要有个三四次以上的任务,也算是枪林弹雨里一道走过来的。

有一次跟几个毒贩交火的时候,对方的子弹穿过我的手臂打到了李镇身上,队里的医生说幸好我给他当了人肉避弹衣,要不然联队就要写烈士申请了,出院后他就经常说我是他半个救命恩人,让我好好表现努力留军,还说要把他们旅长的女儿介绍给我当对象。

不过后来发生的一件事,也让我结束了军旅生涯重新回到了学校,旅长的女儿也成了肥皂沫当镜子,没影的事。

而李镇借调结束后没多久又被战区某作训大队忽悠走了,满身的伤疤就是那时候落下的,基本上后来我们打电话时候只要我一问,他反反复复就一句话,不是人呆的地方。

入营头一天,气儿还没喘匀,就全员集合到了一个光秃秃的小山坡,坡顶摆了一张不大的桌子,上面放了一堆的头套眼罩。

从山顶往下到处铺满了碎石头烂玻璃,山脚下搭了两个行军帐篷,一个大校正坐在里面对着一桌子的饭菜百无聊赖的玩儿着枪。

见人齐了,大校拿起手边的大喇叭清了清嗓子:“来了,来了就下来吧。收拾收拾准备开饭。不想下来嘛,也行,哪儿来的还回哪儿去,反正我这儿营房还没搭呢。”

大校说完,一个老兵二话不说双手抱着头直接就滚了下去,到下面跟没事人一样拍拍身上的土跑到帐篷里拎了瓶啤酒喝了起来。

新人们看到这种场面当场就怂了,如果单论滚山坡,那随随便便跟玩儿一样,大不了满身青肿最多运气差的让石头咬一口流点血,但是滚铺满碎石头烂玻璃碴子的山坡还真不是谁都敢的。

大校见一群人在上面畏畏缩缩的,又在下面拿着大喇叭喊,说戏都看完了,还站着干嘛都下来吧,好酒好菜都等着呢,不然就麻利儿滚蛋吧。

还真有几个狠的,嗷嗷叫着绑着头套眼罩就滚了下去,眼看着还没到山脚,人就已经被扎成血葫芦了,李镇当时也是脑子一热,跟着也跳了下去。

这种训练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一次,一开始每个人身上基本上就没一块好皮,队医天天跟在屁股后面跑,滚到后来,玻璃碴子扎到身上最多也就是一道红印儿,根本不见血,不过这一身大大小小的伤疤算是落下了。

到后来转业回到他们市里干了刑警,国家扫黑除恶的时候办了不少的案子,慢慢的在地方上也有了名气,满身大大小小的伤疤再加上一拉就火的手榴弹脾气,金眼豹的名号也就传了出来,后来叫着叫着叫开了,黑白两面的人也都管他叫豹子,李镇这个名字倒是叫的人不多了。

“青金观你去过吗?”前面的张瞎子冷不丁的问了一句,听得我一愣,赶忙收回了思绪,见我不说话,他微微转了一下头又问了一次:“就是你四爷爷曾经修行过的道观,去过吗?”

我往窗外瞟了一眼,稍微挪了挪身子说道:“小时候算是去过一回,感觉那地方冷冷清清的,后来就没去过了。”

“嗯,那里香火一向不好。”张瞎子淡淡的说了一句,又靠在椅背上没了动静,豹子在旁边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这人就这样让我别理他。

就这样又沉默了差不多半

个多小时,车子从大路转向小路又拐了一道弯,在一排高大的银杏树旁停了下来,下车往四周一扫,我心里不由乐了。

银杏树后面隐约是一道不高的围墙,右边种着一大片看不出品种的枫树,枫树后面有半拉中式设计的门头隔着银杏叶子若隐若现。

借着汽车大灯的亮光隐约还能看到一块巨石立在旁边,上面还有留云山庄四个字,我心想这不农家乐吗?

司机站在门口对着头顶的摄像头晃了晃手,门锁响了一声裂开一条缝,他回身对着我们点了点头弯腰闪了进去,

进到里面我才发现,里面的设施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完全就不是一个农家院能比的。

这是一个占地面积极大的建筑群,典型的园林式设计,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周遭的房屋雕梁画栋、飞檐翘角,极具风雅,就连道路两旁的花草树木在昏黄的路灯映射下也显得别有一番风致。

跟着他们穿了一条幽静的花廊,停在了一所房子面前,我抬头看了一眼,头顶是一块金漆大匾,上面是两个篆书,浮山。

一进屋,两个人正围在一张桌子上讨论着什么,在他们边上堆满了各种书籍文献,好几个LED大屏排成一排,上面投着一些山水画,有局部的有整体的,还有一个人躬在地上摆弄着几个石头雕像,都是兽首人身,看不出具体是什么类型。

看到我们进来,一个穿着白汗衫看起来五六十的老头子绕过一张大桌子走了过来,这时候我才发现大厅右手边的里间当中正放着一张巨大的柚木大板,上面静静地搁着两幅画卷,四五个人拿着各种工具围在画卷周围不时的小声争论。

“张教授,算是这儿的负责人。”看到老头过来,豹子碰了我肩头一下低声说了一句,张瞎子似乎不愿跟张教授过多接触转身往茶室走了过去。

“陈青同志?欢迎欢迎!”张教授抓着我的手握了一下,顺带着上下打量了一番,连连点着头,说道:“好,好,听小李说你也当过兵,在边境缉过毒打过走私,真是难得啊。我呢,姓张,受家父的福,侥幸和逸仙先生重名,来来,你来看看这个。”

张教授做了个请的手势,最后拉着我走到里间的大板边上,指着铺在上面的画卷说道:“你看看这两幅画怎么样?”

听到他的话,我心里有些纳闷,找我来帮忙,一不说理由二不讲原因,上来就让我看画,这算什么门道。

我扭头瞄了一眼,这两幅画一看就有些年月,不过我对字画古玩这些完全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指望我能看出点什么,还不如拎把菜刀让我说说怎么锻制。

虽然心里想不通,不过看张教授的样子也不像是要看我笑话的,我就硬着头皮对着面前的画看了起来。

左边一幅画差不多近三米长,色泽枯黄,不知道是麻还是什么材质,画的是一幅山水,看上去像是入冬时节,远山布满积雪,一条瀑布挂在山壁上,半山腰有一座道观隐约藏在松林之间,山下的湖面尚未结冰,一个渔人正缩着身子半卧在船头钓鱼。

画卷左下方一条不宽的小径从绵密的树丛后面伸展出来,四五个路人手挽衣摆似乎正要往上面走,大湖对岸的山脚下则是四五间农舍,一大片盛开的梅花错落的围在农舍四周围。

画卷右下角似乎做过修补,笔墨和纸张都有一点点细小的差异,上面画着一个简单的四角凉亭,一个袒胸露怀的道人半卧在榻上,一手持着酒壶,一手指天,整个画面流露出一种豁达、飘逸的韵味。

另一幅画,内容差不多,也是密林幽径,大雪封山,一道铺满积雪的小山谷从林间直入云霄,三头青驴悠闲的站在雪地里,前面一头昂首向天,后面两头垂首对立,左上角有一个模糊的小章,看不出是谁的作品。

“怎么样?”张教授见我看的差不过了,关切的问了一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干脆就把我看到的外加上自己的一些想法的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听完了我的话,张教授点了点头,从旁边一个年轻小伙子手里拿过一个放大镜塞给我,指着半山腰的松林对我说:“你再看看这里。”

我接过放大镜弯腰趴了过去,就在松林的缝隙之间看到有青金两个字写在隐约浮现的道观门头上。

“青金……观?”

看着我有点疑惑的表情,张教授微微笑了一笑,点头说道:“没错,青金观,而且就在这画里。”

“青金观?画里?你是说……?”我一听整个人都懵了,我明明记得小时候是坐火车跟着四爷爷去的他们那个道观,如果按照张教授说的,道观在画里,那我小时候去的地方是哪里?

“没错。”张教授接过我手里的放大镜,抬眼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这青金观本是隐世的道门,一代只收徒两人,一人主丹药,一人主道法。原本这道观在现世和画卷中各存一座,十年动荡期间现世的道观毁于一旦,现今也只余下画中这一座了。

而且因为中国历史太多的文字浩劫,导致各种文献大量损毁丢失,加上青金观已经在现世被毁,我们通过大量的搜索和挖掘,找到与之相关的文献资料也只剩下只言片语了,就连我们看到这幅画也曾经被损毁过,后来我们也是查阅了大量与之相关的古籍又找了这方面的专家才修复成了现在看到的样子。”

张教授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这才又慢慢说起来:“中国有句古话‘三分画,七分裱’,说的是书画只有经过装裱,才能登堂入室,或收藏传世。

但是正因为名贵,才让这一行催生了许多见不得人的故事,比如说,一些手艺过人的裱画师能够运用“夹宣揭层”的手段把一幅画揭开几层,逐一倒卖,你来看这一幅。”

他指了指右边绘有青驴的画卷,皱着眉头说道:“这一幅就是被动过手脚的,在这张画上也能看出揭层的痕迹,浓墨处较清晰,其余部位线条比较虚,且落款的印章也比较模糊了。

虽说这一幅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被揭开了两层,两层均为真迹,收藏赏析甚至拿来拍卖都无伤大雅,然而对于我们来说,却是一个极大的阻碍。

你刚才看到的这一幅,也是分层的,然而却不是裱画师所为,而是画师以惊人的手段在原画的基础上重新着墨而成。这一幅,名为寒林暮雪图,也是这幅画卷的第一层。”

张教授说完嘴上叹了一口气,对着LED大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来看这边,我们已经通过一些技术手段将画卷中的三层内容都分离了出来。小梁,你把三层都投出来,局部内容先不要。”

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应了一声,大屏画面一闪,依次出现了三张几乎一模一样的图画,最左边的正是我刚才看到的画面。

中间一幅景致和左边几乎一样,只是道观却是一个无名观,而且季节应该是已入寒冬,松林之间都是厚厚的冰挂,瀑布似乎也被完全冻住一样,笔触十分的独特。

左下角原本有路人的地方则是被绵密的竹林所覆盖,林间遍布积雪,看不出后面是什么东西,右下角空有一亭,原本的道人则不知所踪。

最右边的却是一幅完全不同的画作,云雾中的远山,一望无边的湖水,一棵枯树立在湖心,树下是一个造像,看上去像是长了三个头的乌鸦,右下角却是空了一块,看位置恰好是修补的地方,以虚线的形式画了草亭醉卧图。

“这三张画作层层嵌套,处处关联,每一层之间都有一个我们称之为结点的通道,我们的研究就是要搞清楚三者之间的联系,找到通道,进入青金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