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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论

“各位同仁,今天我们齐聚于此,是为了讨论一场移植手术是否合理合规。正如各位所见,申请人朴正义先生,是一位肝癌早期患者,两个月前确诊,他希望通过移植手术,获得痊愈的希望。”

“但是因为捐献者,也就是朴正义先生的堂兄,朴顺义先生,是一位aids病患者,他的器官,自然含有大量的获得性免疫缺陷病毒,朴正义先生只要接受其器官,也自然会成为一名aids病病毒携带者,极有可能短期内进入发病期。”

“aids病目前世界范围内尚无根治方法,只有鸡尾酒疗法能延缓病情发展。”

“我们进行移植手术的初衷,是治病救人,红十字会相关专家经过讨论,无法就朴正义先生是否合法合规能进行移植达成一致。”

“下面,我们先请朴正义先生,发表他的看法。”周卫国示意大家看大屏幕。

朴正义脸色腊黄,半躺在病床上,当被点名发言时,勉强挤出个笑:“难为大家了,这么屁大点事,都得专门开个会讨论讨论。”他对此嗤之以鼻,红十字会平常没干啥好事,总出现郭美美类的人物,什么干爹跑车,什么炫富名包。

真等有人需要救命了,便来走这一套官样过场,然后说句,对不起,我们也很替你难过,但是没办法,我们不能眼看着你自己杀了自己。

凭什么他的身体,他的人生,就不能由他来做主呢?凭什么一帮根本以前都不认识的陌生人,跑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他说三道四?

朴正义心里只能问候大屏幕对面这些人的祖宗十八代了,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他都选了个十八线小城市的医院了,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安安静静地做完手术呢?

“我没什么可说的,我就是想做移植手术,就是想要我堂兄肝源,如果你们不同意,你们就相当于亲手杀死了我。”

简单的两句话,朴正义便再不吱声,现场气氛很是尴尬,周卫国清清嗓子:“咳咳,朴正义先生的意思很明显,无论五年生存机率有多大。下面,我们听听他主治医生的看法。”

贺佳欣打开话筒:“各位同仁,各位领导,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x市第一中心医院的普外科主任医师贺佳欣。朴先生是十天前来我院,自诉因罹患肝癌,想要进行肝移植手术的。”

“我们当即将朴先生收治入院,进行全面查体。检验结果,朴先生确实患有肝癌,但我们当时给出的治疗方案,也是手术切除,并且再结合放化疗。”

“是朴先生自己,十分坚持想要进行肝移植手术,除此之外,别的治疗方法均不愿采纳。”

“朴先生的堂兄,曾经一度十分抵触捐肝,但一直没有说明原因。兄弟两个为此闹得很僵。”

“到最后,朴顺义先生才吐口,说他是aids病患者,已经时日无多,不想捐肝,是因为不想害了自己的堂弟。”

“朴正义先生在知道自己的堂兄患有不治之症,且传染性极强的病后,依然不改初衷,仍然想要进行肝移植手术。”

“我打电话求助于红十字会,希望能得到答复。但红十字会也没有这样的先例,因此便有了今天的讨论。”

贺佳欣条理清楚,很快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

“下面请大家自由发言。”

“法不禁止,即为可行。”这是支持手术一派的中心思想。

首先,朴正义有权选择治疗方法,他既然想要手术,提供肝源的供体也没意见,医生为其做手术,没有损害到其他人的利益,也没有损害公共利益,你情我愿,便遂了他的心不就得了。

“医学存在的目的,是为了治病救人,如果治疗的最终结果,并没有能让病人好转,这样的治疗是否就是过度治疗,是否应该制止。”这是反对手术一派的中心思想。

朴正义如果现在的肝癌晚期,再不做手术移植一个新的肝源他就要马上死去,那么接受一颗带有hiv病毒的肝脏,没有人能质疑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毕竟先想办法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他明明有更好的治疗方式可以选择,明明有康复之后,好好生活的可能,偏偏要自己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先不说有可能会造成的医疗纠纷,就说以他带了个头,开了个口子,万一以后病人都不听医生的建议,非得自己选择医疗方案,对其再造成不良后果,怎么办?

朴正义的案例,放在十几亿人口的大国,谁都不想他成为一个标杆式的开端,虽然可能脑残自己寻死的人不多,但是医生们赌不起。

两派人势均力敌,竟是谁都说服不了谁,整整一下午,唇枪舌剑,慷慨激昂,你来我往,直到晚饭时间到,还意犹未尽。

并且似乎有些跑题了,从朴正义的移植手术是否应该进行,变成了医学界疑难杂症专家研讨会,开到最后,大家几乎都忘了,这场会议的主旨到底是什么。

只有贺佳欣十分关注这一问题。直到郑亦樾拉着她出来之前,她一直追在周卫国屁股后面,把最后有决定权的人盯住了,事半功倍。

“哎,你说,你们头儿到底什么意思?今天会都散了,他也没具体表个态。”贺佳欣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将自己面前的一份牛排整整齐齐切成四十六块,几乎每一块的大小都一样。

“喂,好好吃饭,不是让你跑来秀手艺的。你们医院这几年发展挺不错的,缺不了你手术做的,干嘛这么执着于一个肝移植!”

“填补空白啊填补空白!你知道的,我在我们那确实算个人物,但是再往上走,已经没有路了,咱们同学毕业就进省医的,现在还有谁看得上个小小的肝移植?我已经被甩下太远,再不奋起直追,就得在这不入流的小医院终老喽!”贺佳欣惆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