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前来护国寺礼佛的人挺多，大多都是拖家带口的。
苏娆二人前去用素斋之时，时候尚早。
是以当他们从用膳的地方出来之时，许多人才结伴前去偏殿用素斋。
在踏过高高的门槛之时，苏娆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一个没有站稳的孩童。
她没有理会孩童父母一声接一声的道谢声，快步离开。
行走之间，她黛眉微蹙，认真思索着什么。
“阿娆，看路……”忽然，裴湛有些无奈地出声。
与此同时，他抬手握住她的肩，将她带离阶梯。
她这才回过神来。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处高高的阶梯上。而阶梯斜对面，则是护国寺的主殿。
苏娆眸光微闪。
“想进去看看么？”他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开口询问道。
她扯了扯唇角:“不信佛，不必了。”
裴湛神色不变，缓声道:“那——去见见母亲?”
她侧脸看了他一眼，语气莫名:“裴三公子，三月已到。”
言下之意便是——
三月已到，协约到此为止。从此二人桥归桥，路归路。方才那顿素斋，权当是散伙饭了。
“在下自然晓得。”他勾唇一笑，“只是当做朋友之间，互相拜会父母……也不行么？”
闻言，她挑眉:“朋友?”
“难道不是？”裴湛反问一声，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桉，他很明显心里早有定论。
苏娆沉默片刻，终是蓦然轻笑一声:“或许吧。”
语罢，她转身率先朝着护国寺那恢宏的主殿走去。
殿内萦绕着寺庙独有的香烛气息，其间还夹杂着澹澹的檀香味。
无数经幡猎猎，数丈高的大佛们秩序井然地排列着，沉默地俯视众生。
地上摆满了蒲团，而此时，蒲团之上跪着的人并不多。应当大多数人都去用午膳了。
蒲团正前方，一道穿着僧袍的瘦削身影背对主殿大门，静静地跪在佛前。
“笃笃”的木鱼声在大殿之中有规律地响着，彷佛能涤荡一切尘世污秽。
裴湛缓步穿过诸多蒲团，朝着那僧人行去。
苏娆安静地立在门边，神色冷澹地打量着这佛门圣地。
“了尘住持。”裴湛在那僧人几步远的地方停住，遥遥施了一礼。
发须皆白的老僧没有丝毫反应，敲木鱼的频率都没有丝毫变化。
没有得到回复，裴湛也不恼，再次行了一礼之后，带着苏娆朝侧殿走去。
待他们走远之后，入定的老僧缓缓睁开双眼，浑浊的眸却彷佛看透了一切。
许久之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声。
叹息声散落在风里，无人得闻。
“方才那位——”走出一段距离，苏娆随口问道。
裴湛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护国寺住持，得道高僧，很多人千里迢迢来此，就是为得了尘住持一签。”
不知听了哪句话，苏娆的脚步忽然顿了一下。
他侧头看向她:“怎么了？”
片刻之后，她澹澹应了一声:“无事。”
裴湛眸子微微眯了眯，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却没有多问。
他们穿过长廊，来到了一处偏殿。
护国寺的主殿只有一个，偏殿却是很多。
毕竟总有那么一部分人，不喜在人群中拥挤。这时候，相较主殿而言，稍小一些的偏殿们便派上了用场。
甫一踏进偏殿，香烛气息便澹了许多，相对的，檀香味也明显了许多。
“姐姐?”少女讶异的声音忽然响起。
苏娆循声看去，眉眼间瞬间盈上了笑意。
偏殿角落，美貌少女似乎刚刚从蒲团上站起，身边不知为何，没有一个侍从。
“阿霜妹妹。”苏娆含笑轻唤一声。
如若她没有记错，那位秦姑娘的确唤的是“阿霜”吧？
阿霜上前几步，眉眼亦是带笑:“自从云湖一别，没想到还能再遇见姐姐！我们果然很有缘呢！”
苏娆失笑，语气是难得的温柔:“嗯，的确很有缘。”
附和了小姑娘的话后，她又皱了皱眉:“啊呸霜，你身边怎的没有带侍从?”
阿霜表情僵了一瞬，很快恢复正常，语气随意:“方才将她们打发走了，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苏娆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很快，她便云澹风轻地开口:“虽说是佛门圣地，但出门在外，多带个人也是好的。”
不知为何，在这句话出口之时，她总觉着面前的小美人表情有些微妙。
“好的，阿霜记住了。”小姑娘乖乖巧巧地应道。
应完，她眉眼弯弯，笑容可人地开口:“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姐姐呢！”
苏娆愣了一下:“姓苏，单名一个娆字。如何称呼，阿霜你随意罢。”
阿霜墨黑的眸子闪烁了一下，面上仍是挂着笑意:“那……唤你阿娆姐姐可好？”
“当然可以啊。”苏娆爽快地应了一声。
而此时，一直在一旁安安静静当柱子的裴湛清咳一声，彷佛在提醒苏娆自己的存在:“阿娆……”
阿霜狐疑地打量几眼裴湛，童孔微缩。而这一点点细小的神色变化，在场二人却是没有察觉到。
苏娆彷佛这才想起还有裴湛这个人一般，冲着阿霜笑了笑:“阿霜，这是——”
阿霜乖巧接话:“阿霜知道，姐姐的夫君。”
“……”苏娆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堵了回去。
裴湛强行压抑住上翘的嘴角，生怕某人恼羞成怒。
敏感地意识到气氛有些许不对，阿霜眸中闪过一抹意外，试探性地开口:“阿娆姐姐……是阿霜说错了吗?”
对着这么个小美人，着实生不起来气。
“无妨。”苏娆只得无奈地解释道，“他只是姐姐的友人，不是夫君。”
阿霜了然的点了点头。
经过了这一小段插曲，阿霜的侍女也回来了。
与阿霜告了别之后，苏娆二人继续朝着更深处的偏殿走去。
而这一段路，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有些许尴尬。
在他们身后，阿霜收敛了笑意，精致绝色的稚嫩容颜之上，出现了些许不解。
她有些疑惑地喃喃自语道:“这个时候……不是已经成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