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在树上，单手掐住蛇，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它。
“给我看看伤。”
见她脸色愈加惨白，表情行为却是极其明显的满不在乎，他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
“不必。”她懒懒散散地抬了抬眼，没有多余的动作。
裴湛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目光克制而守礼地避开了一些地方，却是没有见到何处有明显的不对劲。
他表情冷了下去，墨色眸子紧紧锁住她的脸，低沉嗓音带上了几许不容置疑的意味:“蛇有毒。”
她的表情有些疑惑:“我知道啊。”
他单膝跪在她的身前，朝她伸出手:“给我。”
“嗯？”她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将手里的黑蛇朝身后藏了藏。
如同一个孩童在试图藏起自己心爱的玩具。
“……”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他的眼角再度抽了抽。
深呼吸一口气之后，他拿出了教育自家小辈的严厉，清隽眉眼失了往日的温润笑意，嗓音发沉:“蛇给我。”
苏娆歪头看着他，表情有些无辜:“凶我做甚？”
“……解毒丹只是暂时起压制作用。”他磨了磨牙，放柔了态度，“我看看是什么蛇，听话。”
她皱了皱秀气的眉，朝后靠了靠，整个人隐入了大树的阴影之中。
见他的手还伸在自己面前，她盯着他掌心纹路发了一会儿呆。
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掌中纹路清晰，他伸出的是左手。
犹如一件上好的艺术品。
让人……
想带回家，好好珍藏。
“阿娆。”他唤了她一声，唤回了她飘远的神思。
“这种程度的毒，奈何不了我。”强行压抑住心底的蠢蠢欲动，她用空着的那只手揉了揉脸。
硬生生给自己脸上揉出来了几分血色之后，她随意道:“继续走吧。”
说完，她单手撑住树干起身。
站起的瞬间，她的身形摇晃了一下。
裴湛抿紧了唇，跟着她站了起来。
下一瞬，在她猝不及防之时，将她懒腰抱起。
“你——”她双眸陡然瞪大，差点没有抓稳手中的小蛇。
他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俊美清隽的容颜似是笼上了一层寒霜。
“老实点儿。”难得的，他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压迫感。
她仰头看去，仅能看到他利落的下颚线。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莫名有几分心虚地垂下了头，老老实实地窝在他的怀里。
顺带，将手里的小黑蛇顺手敲在一旁的树上，将它直接敲晕。然后，将它打了个结，收了起来。
待裴湛目光落在她手上之时，她张开双手，示意自己已经将蛇扔掉了。
他眸光幽邃，定定地看着窝在自己怀里装乖巧的姑娘。片刻之后，他低叹一声，认命地朝着前方走去。
不知何时，乌云散去，云破月来，树影婆娑。
月色洒在林间，亦洒在二人身上。
俊美的青年带着他怀中的人，披着月色，踏着满地银辉，步伐不疾不徐地在密林间行走。
宛若铺开了一幅温柔缱绻的画卷。
他不知走了多久，久到怀中传来了一阵平缓规律的呼吸声。
裴湛驻足，垂眸看向怀中。
怀中之人将头靠在他的胸膛，此时正酣睡。绝色容颜之上，褪去了往日的冷漠张扬，也没了清醒时的锋芒毕露。
黛眉轻轻蹙起，也不知梦到了什么，樱唇微微开合了几下，彷佛呢喃了一句什么。
他的眸中染上了挥之不去的宠溺，低声慨叹:“你倒是心大……”
他自然是知道，那小黑蛇不能耐她如何。
拜月教邀月圣女百毒不侵，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可是……
就算是知道她百毒不侵又如何？
该担心的还是得照样担心。谁也控制不住。
只是——
裴湛皱了皱眉。
一路走来，周遭密林彷佛根本没有什么变化，然而他却很确定，自己一直是朝着一个方向走的。
按照自己的脚程，哪怕抱着一个人，也不该走了这么久还没有走到头。
再次低头看了看怀中人的脸色，依旧是有些苍白。
他眸光沉了沉，抬手点住她的睡穴。
苏娆在睡梦中皱了皱眉，挣扎了片刻之后，沉沉睡去。
“不知是哪位前辈再次隐居?在下二人无意叨扰，还望前辈见谅——”
许久之后，不远处的林间，一道人影缓缓走近。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灵，洒在床上沉睡的人的脸上。
苏娆有些艰难地睁开双眼，入目便是简陋的竹舍屋顶。
昨夜的记忆瞬间回笼，她目光一厉，翻身下床。
就在她动作之间，她感觉到自己的袖口微微动了动。
她低下头一看，一条小黑蛇怯生生地探出了一个小脑袋，与她对视一眼之后，又速度极快地缩回了脑袋。
“害羞了？”她轻笑一声，嗓音有些许发哑。
说话间，她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以及自己所在的这间竹舍。
自己身上还是昨日的装束。
而这间竹舍，布置简单，却处处透着一种清雅之感。
整间竹舍中，仅有一桌一椅，一床一柜。床边立着一个长颈白瓷釉瓶，其中斜斜插着一小段竹枝。
除此之外，整个房间，再无别的装饰。
她袖间又动了动，小黑蛇又探出了小脑袋。
她再次低头看去。
这次，小家伙没有躲回去，而是朝着她歪了歪头，吐了吐蛇信子。
完全不见了昨日咬了她之后的那股嚣张劲。
“欺软怕硬啊……”她屈起手指，轻轻在小黑蛇脑袋上弹了一记，没有用什么力气。
小黑蛇乖乖巧巧的盘在她的腕间，冰冰凉凉的触感，像极了她常日佩戴的冰玉镯。
窗外传来一阵阵山间独有的鸟鸣声，苏娆侧头看了看窗外，只看到一大片竹林。
她挑了挑眉，对着小黑蛇说道:“咱们出去看看吧。”
小黑蛇甩了甩细细的尾巴，彷佛在无声地回答她。
推开竹舍的门，眼前铺展开的景致，着实让苏娆感觉到了诧异。
竹屋三两间，园圃一两块。竹林溪流环绕，远处是林海重重，峰峦绵延。
如若阮安宁在此，一定会坚信不疑——在此处居住的，一定是位绝世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