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年鏖斗都只是为了替拜月教选择出最优秀的杀人机器。万万是没有“合作”这一说法的。
别说没有，往几年从鏖斗场出来的人想都没有想过这两个字。
毕竟，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之中，防备明枪已经很累了。如果合作，还要提防背后的暗箭。没有人会这么多此一举。
毕竟，一个鏖斗场之中，所有人都是竞争对手。
她只能说，这次鏖斗场出来的，都是些人才啊！
而且是注定活不了多久的“人才”。
徵墨盯着她的背影，语气平澹：“谁叫这两年从鏖斗场出来的人，最后都进了弦卫呢？”
“……”苏娆回过头看他，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从他的话语之中听出了一丝丝……哀怨？
徵墨撇开视线，接着道：“长老院想朝弦卫里塞人。”
“三殿呢？”苏娆继续发问。
“破军、贪狼、七杀三殿这次可能是事先知道了什么，脑子挺清醒的，没有掺和。”徵墨回答得极快。
“说不准啊。”苏娆用马鞭轻轻抵了一下下颚，眉眼带笑，“魅姬不是被我们拉下水了吗？”
徵墨一怔，却不是为了她的话，而是为了那如初雪乍晴、昙花一现般的笑容。
她的眼形天生带笑，而她平日的笑很少有笑意达到眼底的时候。
不常在他人面前笑的人，一旦发自内心地笑起来，便是极具冲击力的绝代芳华。
片刻之后，他垂下眼帘，轻声道：“魅姬虽说开始是被我们拉下水的，但她后面的动作，也只是为了向您投诚罢了。”
苏娆转过头，不置可否道：“无论她的目的是什么，只要不影响我们，都没什么关系。”
徵墨低低应了一声，看起来莫名有些……乖巧?
跟在他们身后的弦卫全都强行压抑住心中的震惊。
这位乖巧地有问必答，全程没有一个冷脸的人……
真的是他们那个敢直接正面怼上教主大人的统领吗？！
真的是他们那个凭着一己之力，便可以单挑所有弦卫副统领的统领大人吗？！
真的是他们那个不近女色，整日摆个冰块脸，随时随地都可以直接拔刀砍人的杀胚统领吗？！
你彷佛是在逗我们……
在弦卫之中，众所周知，在主上面前的统领、副统领，与在弦卫面前的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却又是另一回事。
林岚见其他人骑马的动作都僵住了，莫名生出一种奇奇怪怪的优越感。
才见着一个统领就成这样了，真不禁吓。
虽然统领大人的表现的确让人很懵，不过，作为挨着见完了其他几个副统领另一面的人，林岚表示，自己已经麻木了……
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商玉副统领，在主上与宫绯大人面前表现得异常不要脸。
温婉大气的宫绯副统领，在主上面前是一个整日操心自家熊孩子的老妈子。
所以，统领大人这种冷漠杀胚，在主上面前表现得乖巧无比……似乎，也没什么太出格的哈?
林岚在怀疑自己见到了假的弦卫副统领之后，又成功陷入了新一轮的自我怀疑……
一个时辰后，一行人抵达乌风镇。
刚与宫绯、商玉他们汇合，所有人又快马加鞭地回了天山山脉。
不过苏娆与徵墨需要去拜月教主殿，而商玉他们可以直接回住处。
天山山脉腹地。
依山而建的回廊，历经数十年风吹雨打，却依旧凌然于鏖斗场之上。它见证了无数厮杀与尔虞我诈。
苏娆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板，缓缓走到回廊之中视野最好的地方。
卷过天山山巅苍茫积雪的风席卷而来，穿过回廊，带着寒意，吹乱了她的长发。
如墨青丝与身侧青年的长发一起，在风中缱绻交织，似是带着无尽温柔。
她双手撑住面前简陋的木质栏杆，俯视回廊之下。
今年的鏖斗已经结束了，此时的鏖斗场之中，没有一个人。
用作隔断的铁栅栏已经被拆除，叠放在场地边缘。本来散发着金属光泽的铁栅栏之上，布满了大片大片的，早已干涸的暗沉血迹。
而那片被血浸透的暗沉土地，甚至连一株植物都种不出。
不，还是有一株植物的。
苏娆目光顿住。
鏖斗场边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株不知名的绿色植株紧紧靠着山岩。
植株之上，还开着几朵白色小花。
这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株野草，可它却成了这片色调暗沉的世界之中，唯一的一点亮色。
“喏，那是我种的。”苏娆朝着那一小株植物扬了扬下巴，示意身边的人看过去。她的语气之中，带上了一丝丝微不可察的得意。
在这片充斥着残酷的天地，除了这种生命力极其旺盛的野草，没有植物可以生存下去。
徵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到那株在中原地区随处可见的杂草，他轻轻笑了一声：“挺难得的。”
在拜月教这样一个充满压抑与血腥的地方，她却没有被染成这个地方的颜色，还能够找到自己。
真的挺难得的。
“三年了，没想到它居然还活着。”苏娆探出一只手，遥遥比划了一下。
三年前，她将这株野草的种子扔到那里，便没有再去管它。
万万没想到，它居然还活着。而且还生长茁壮。
最让人惊讶的是，在这几年鏖斗期间，居然没有一个人去将这株显眼的野草拔掉。
她神色微微怔忪。
身处地狱的人，难道都会向往光明吗?
“两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在这里吧？”苏娆将目光从那抹绿色上挪开，指了指一个区域。
那里，是两年前她在鏖斗场看到他时，他所处的位置。
“嗯。”徵墨点了点头，有些怀念地道，“后来才知道那人是您……”
苏娆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木栏:“你那时脏兮兮的。”
“不知不觉都两年了。”他感慨道。
苏娆抬头，看了一眼天山山脉一年到头都乌蒙蒙的天空。
这个地方，真的是……一点儿阳光也看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