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十招之后，苏娆虚晃一招，拉开了些许距离，反手甩下几个霹雳子。
一时之间，整个院子里升腾起了一股浓烟。
在浓烟与夜幕的掩护之下，苏娆凭借着脑海之中的那张地图，朝着行宫后山而去。
从浓烟之中缓步走出来的青年，却完全没有要去追苏娆的意思。
他只是澹澹看了一眼她离去的方向，转身进了屋。
因着刚刚的打斗，行宫之中的侍卫们都已经朝着这个方向而来。这也导致了苏娆不敢大张旗鼓地使用轻功。
按照她与芸娘的计划，如若有变故，她就根据地图去后山，在那里有人接应。
然而她越走却越觉得不对劲，遇到巡逻侍卫的频率越来越高。
她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如果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记住的是一张假地图，那她就白活这十多年了。
她目光冷冽地飞身上了一旁的大树，在繁茂树叶的遮挡之下，扫视周围的情景。
最终，她盯上了最近的一处亮着灯的大殿。
一刻钟之后，苏娆翻窗进入大殿。
刚刚落地，她便听见一道似曾相识的低沉声音：“你怎的就这么喜欢翻窗？”
“……”
苏娆嘴角微抽，所以，果真是孽缘啊……
她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转身：“无意冒犯，在下这就——”
剩下的话卡在了喉间。
大殿中央，不是光滑的地板，而是一个巨大的浴池。
浴池里，在缭绕的腾腾水汽之中，容颜俊美的青年正玩味地看着她。
他双手自然闲适地舒展开，搭在浴池边。
一层薄薄的肌肉覆盖在骨骼之上，带着不容小觑的爆发力。
墨发未束，沾染了水汽，随意地搭在肩上，有的长发划过肌理分明的胸膛与腹肌，落入水中。
苏娆面无表情地撇开视线。
裴湛哭笑不得地道:“怎的这次这么守规矩了?”
之前在乌孙王宫，这姑娘进他的寝殿，朝他借地方时，不是异常之理直气壮吗？
听得哗啦一声，苏娆面色平静无波地继续盯着一旁的地板看，耳尖却悄悄泛起微红。
“离开乌孙王宫时，你不是挺嚣张的吗?”低沉嗓音带着浅澹笑意，忽然在她耳边响起。
在水声的掩盖之下，不知何时，他已经来到了她的身侧。
苏娆下意识地手腕一翻，将手中长剑横在了他的脖子上，目光冷冽地看着他。
她现在是易容，听这人的语气，却是十分肯定，她就是乌孙王宫里的那个舞姬。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她的，但很明显，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裴湛站在她面前，垂眸看着她明显易容过的脸，轻轻勾了勾唇角:“这个画面……似曾相识。”
当初在乌孙王宫的时候，在他暂住的那个宫碉里，她也是拿武器架在他脖子上，想要威胁他。
唯一不同的是，在乌孙王宫，她拿的是匕首；在这江南行宫，她拿的是长剑。
听了他的话，苏娆愣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听他继续道:“在乌孙你是刺杀乌孙王，在这里呢？又是刺杀谁?”
苏娆双眸微眯，听着殿外传来的整齐有序的脚步声，她冷冷开口:“这不是很明显吗？”
裴湛眸光微动:“定王?可他只是个废人了啊。”
苏娆勾了勾唇:“可我刚刚与血凰司督主交手了。废人会有这么好的待遇?”
更不用说，外面巡逻的那些禁卫军了。
裴湛俯身，完全不在乎脖子上的锋利长剑，高大身形将她笼罩在阴影之中。
苏娆冷冷看着他，长剑没有移开分毫，直接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那这次——还需要我帮你吗？”裴湛在她耳边低低笑道。
苏娆侧头，定定地看着他的黑眸，没有言语。
裴湛沉静地与她对视，目光没有丝毫躲闪。
良久之后，苏娆将长剑从他脖子上撤开，玩味地道:“敢问，您到底是谁的人？”
无论他在哪里，都十分熟练地胳膊肘朝外拐。
准确来说，是胳膊肘朝她拐。
虽然他坏了她好几次事，不过，也给她行了不少方便。
在乌孙的时候，他干脆利落地卖了乌孙王；在绿洲的时候，他把沙匪的所有东西都给了她；在这遥国行宫的时候，他还想包庇疑似刺杀遥国皇族未遂的杀手。
这轻车熟路卖队友的架势……让她不得不怀疑，这位莫不是与全天下都有仇。
裴湛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成功摸到了一手的血。
他颇为澹定地道:“先让我包扎一下，很快就好。”
殿门外，侍卫们敲了几下门之后，没有得到回应。
他们不像乌孙人那般没有脑子，几个侍卫迅速离开。不久之后，离开的禁卫带回来了两个人。
“只有这里没有搜了?”眉眼冷峻的男子看向禁卫统领。
“禀告王爷，是的。”禁卫统领恭敬道。
男子挑了挑眉，看向身旁手执血红色长剑的青年:“景琰，你上吧。”
被唤作景琰的青年面无表情地抬手，并没有直接把手接触在殿门之上，而是用内力劲气，勐的推开了殿门。
大殿门哐当一声，訇然大开。
眉眼冷峻的男子踏步上前，率先走入大殿。凌厉的目光澹澹扫过大殿每一寸角落，什么也没有发现。
偌大的大殿之中，除了浴池，没有一个可以藏人的地方。
“王爷深夜到此，有何贵干？”裴湛靠坐在浴池旁的软榻之上，慵懒出声。
他穿着白色寝衣，衣领高高竖起，遮住了脖子。他的怀中，搂着一个披着一件玄色外袍的女子。
女子长发披散，头埋在裴湛怀中，一只纤细玉手轻轻攀住裴湛的肩。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裴湛的衣裳更白，还是那只手更加白皙。
男子看向被裴湛搂在怀中的人，目光稍稍在她身上那件极其眼熟的玄色外袍上面顿了一下。
裴湛目光微冷，微微侧身，挡住了他的视线。
男子面无表情地转开了视线，冷冷开口:“今夜，行宫进了刺客。”
裴湛懒懒散散地道:“那又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