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沉迷在美人舞姿之中的人恍然惊醒，皆是极其不爽地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然后，强行吞下即将出口的叫骂声。
“抱歉，手滑了一下。”嘴上说着抱歉，但很明显，青年语气里并没有多少歉意。
去你的手滑，信你就有鬼了！
心中腹诽，却没有人敢当面说出来。
美人面无表情，不着痕迹地将刚刚握住剑柄的腰间软剑收了回去，顺势结束了这一支舞。
一舞毕，美人轻轻弯腰行礼，却没有发出声音。
毕竟，在乌孙王的认知里，她只是个“哑巴”啊。
乌孙王无视众多落在美人身上的火热目光，看向青年，笑道：“裴公子，这位如何？”
“不错。”青年遥遥看向大殿中央的红衣美人。
她此时低着头，还戴着面纱，看不清眼神。
不过不用想也知道，在那个酒杯碎了之后，不知道她在心里已经弄死他多少次了。
思及至此，他唇角轻勾，散漫开口：“但是……似乎不能说话啊？”
这就是有兴趣的意思了。
乌孙王浑浊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原本今上午这美人才被送来，自己还没来得及享受，倒是便宜了这人了……
不过，若是舍弃一个美人，换来遥国使者的好感，倒也不亏。
计较之后，乌孙王满脸谄媚的笑容，一脸横肉挤在一起，看着就极其令人不适：“哑女又如何？既然只是当个玩物而已，不会说话不是更好吗?裴公子喜欢，带走就是。”
无人看见，在他说出“玩物”二字之时，那红衣美人与那位裴公子的眼中，闪过了如出一辙的寒意。
“那裴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青年语气平澹，幽沉深邃的眼眸之中，却是一片寒凉。但因处于阴影之中，无人得见。
“去给裴公子斟酒。”乌孙王看向那位美人。
美人莲步轻移，在所有人注视下，缓缓踏上大殿的台阶，绕过桌桉，来到青年身旁。
见她乖巧地伸手，为青年斟酒，乌孙王示意歌舞继续，众人这才勉强将目光从那俩人身上移开。
大殿之中，再次歌舞升平，一派祥和。
但之前有了那一舞的惊艳，便也没多少人有心思去欣赏歌舞了，身边有人的都继续与侍女调笑。
“叫什么名字？”裴湛看了一眼她为自己斟满的酒，却没有动手拿起来，而是好整以暇地靠在低矮的圈椅椅背上，轻笑着问道。
美人看了他一眼，完全是一种看傻子的眼神。
问一个哑女？这人怕不是傻了吧？
接收到这种眼神，裴湛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有些哭笑不得。
“也亏得是我……”青年意味不明的话语忽的顿住。
见美人有些迷惑地抬起头，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扣住美人纤细腰肢，将她带到自己怀中。
苏娆脸色微变，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到不远处乌孙王投过来的视线。
她僵了僵。
想也知道，作为舞姬，而且是能随意送人的舞姬。一旦她有反抗的动作，不说打草惊蛇，至少绝对不会再有像现在这样这么好的机会了……
都怪这玩意儿！没事瞎摔什么东西！
她暗自咬咬牙，抬头看向这位胆大包天，坏她事情的裴公子。
抬头一瞬，正正对上一双幽邃黑眸。苏娆难得地愣了愣。
青年容貌俊美，剑眉朗目，鼻梁高挺，浅色薄唇轻轻勾起一个细微弧度。
有那么一瞬，她恍忽觉得自己彷佛看到了天山山巅上的那一抔轻雪，苍冷料峭。转眼之间，又似一闪而逝的温润流光，风流蕴藉。
生人勿进的冰冷与世家公子的疏朗，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气韵风华，无一不是她生平所见之最。
见她目光顿了一下，裴湛唇边弧度扩大了些许。
然而她的晃神只是一刹那。
苏娆抬手，单手攀住他的肩，凝视着他的双眼。
这下轮到裴湛的身子僵住了。但很快，他放松了下来，避开她的视线，垂眸扫了一眼她脸上的红纱。
这玩意儿……有点碍眼啊。
他抬起一只手，准备去摘她的面纱。
看出他的企图，苏娆抬起一只手止住了他的动作。随后，她从一旁拿过斟满酒的杯盏，轻轻抵上他的唇。
她身上似是又响起了细微的铃铛声，空灵轻盈。
裴湛挑眉，感受着唇边的冰凉酒液，抬眼看向她。
下一瞬，他便陷入了怀中美人那一双似是敛尽了天下浮华的美眸之中。
她的眼中，彷佛有着缓缓旋转的旋涡，引着他下坠、沦陷，愈陷愈深。
青年的双眸开始有些涣散。
苏娆攀着他的肩，附在他耳边，声音轻不可闻，却又温柔缱绻:“闭上眼……”
感受着耳畔的温热气息，裴湛手指微微收紧了一点。
最后感受了一下放她腰上的手中隔着一层轻纱的细腻触感，裴湛慢慢地松了手，缓缓闭上双眸。
苏娆闭了闭眼，缓解了一下因过度施展惑术而产生的眩晕。再次睁开眼睛，她轻舒一口气。
真是麻烦啊……
幸好这位裴公子长得不丑，她牺牲色相倒也不亏。
从其他所有人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那位裴公子搂着这位红衣美人。
无人知道，在这小小的角落，发生了什么。
亦无人发现，就在不知不觉之间，那阵阵丝竹声渐渐变了调，趋向于刚刚那红衣美人起舞时的曲调。
在这靡靡乐声之中，不着痕迹地从青年怀中，慢慢滑坐在他身旁的苏娆轻舒了一口气。
她放下手中的酒杯，单手支颐，懒懒散散地环视一眼大殿。
见包括乌孙王在内的人都一副恍恍忽忽喝多了酒的模样，面纱下的红唇不屑地勾了勾。
就这样的一群草包，居然还敢肖想她？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一个比一个磕碜……
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眼帘低垂，似是睡着了的俊美青年。
还是只有这个看得稍微顺眼一点点。
当然，前提是假如他没有摔那个杯子的话。
苏娆将目光从裴湛身上挪到了离自己几丈远的乌孙王身上，眸光愈加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