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站在一旁的酒楼掌柜却是有些慌了，这事说出去，即便不是他们酒楼的错，这个锅都得他们酒楼来背啊！
更何况……
酒楼掌柜的眼神变幻，最后求救似的看向裴湛。
裴湛笑意微敛，澹澹扫了一眼那酒楼掌柜。
那眼神极冷，彷佛能洞悉一切般，不带丝毫感情。
在这种眼神注视之下，酒楼掌柜打了一个哆嗦，心底发凉。
裴湛看向徐远:“身正不怕影子斜。徐大人说怎么办吧，吾等自是听从吩咐。”
徐远表情又僵了僵，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迟疑了一下，道:“来人……带下去，分开审问。”
苏娆眸子一眯，面纱下的唇角轻轻扬起一个细微弧度。
“那请问，我们二人现下可以走了吗？”苏娆朝着徐远询问道。
徐远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既然此事与二位无关系，自是可以……”
苏娆拉上阮轻音，转身就走，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裴湛哑然，这姑娘，还是一如既往地……
目送苏娆两人离去，徐远挥手，示意手下将那酒楼掌柜带走。
那酒楼掌柜脸色煞白:“公子！”
裴湛没有搭理他。
徐远好心开口:“当北漠的狗，辛苦你了。”
酒楼掌柜瘫坐在地，放弃了挣扎。
“公子，”待手下将那掌柜拖走，徐远语气恭敬，“王爷叫您回去一趟。”
裴湛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他真是这么说的?”
“……”徐远低头，避开他的视线。
王爷原话是……
“让那个在外面浪的混小子赶紧滚回来。”
可是，这种话是他能说得出口的吗？
或者说，这种话，是他敢说出口的吗？
徐远非常自觉地转移话题，看向地上的那具尸首:“公子，此人该如何处理？”
裴湛没什么笑意地弯了弯唇:“这种毁尸灭迹的事情，一向不都是你负责的吗？”
裴湛手腕一翻，将手中的玉佩握在掌心。几缕丝绦从指缝间滑落，更衬得那只手修长如玉。
徐远无奈道:“公子，王爷交代，出门在外，一切听您的。”
“既是北漠的探子，那便随意处置了吧。”裴湛兴趣缺缺地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徐远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另一边，苏娆与阮轻音离开了酒楼所在的街道，二人并肩走在另一条青石长街之上。
宽阔明净的大道两侧，人来人往，叫卖之声络绎不绝。
“这才是人间……”苏娆慨叹一声。
阮轻音侧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苏娆见了阮轻音的表情，失笑道:“阿音，你难道就不觉得，方才那些人有些不对劲吗？”
阮轻音思索片刻，打着手势——“是有些不对劲。”
她停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思路——“明明那人耳垂之上的红痕已经散去，可那午作还能判断出是赤耳……而且为首的那个衙役一直在看拦住我们路的那个人……”
“不止。”苏娆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去，“寻常衙役办桉，哪有像他们这么敷衍的?”
就连审问都只是走了一个过场，问都没问几个问题。
“哪家衙役办桉，连疑似凶手的身份姓名都不问一下的?”苏娆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
阮轻音认真想了想——“的确，太敷衍了。”
“还有……”苏娆顿了一下，才低低道，“那位徐大人，我曾经见过。”
阮轻音一脸疑惑——“你不是几乎都在天山吗?”
总不可能，这位徐大人是天山出来的吧？
猜出她的言外之意，苏娆哑然:“……我当时见到他，他穿的是禁卫军盔甲。”
阮轻音瞪大了眸子，手势打的飞快——“禁卫军怎么会——”
她的手势还没有打完，便听得周遭几声惊呼。
听到逼近的狂乱马蹄声和马车车轮声，苏娆迅速转过身子，衣袂翻飞。
她刚想伸手顺势将阮轻音拉过来，便见一道白影掠过，她手上瞬间一空。
来人一把揽住阮轻音的腰，将她带到了街道的另一边。
一辆马车疾驰而过，扬起飞尘。
马车车帘拉开，传出来孩童欢快的笑声:“哈哈哈，你看你看！他们动作都好傻啊！”
苏娆双眸微眯，看了一眼马车上的家徽，纤手彷佛是无意识地从腰间拂过。
大道两侧，百姓抱怨声此起彼伏。
“这小魔头怎么又出来了?！”卖饼的大娘一脸忧愁。
一旁买饼的妇女忧心忡忡:“不是说上次轧断了王老伯的腿，他被关禁闭了吗?”
“柳家家主怎么舍得真的罚他！”有人撇了撇嘴。
不远处，一个路人不忿道:“这才多久！半个月不到吧！又出来祸害人！”
“毕竟是老来得子啊！”
“柳家家大业大，赔点钱就把人打发了，还没处说理去……”
“嘘——慎言。”有人环顾左右，小声提醒。
说话的人声音更大了:“怕什么！敢做还不让人说了?！现在才六七岁便如此蛮横无理，以后还得了……”
“唉……”
有人长叹一声，叹息声之中，彷佛带着无尽苦楚。
苏娆站在一旁，静静听着周围刻意压低的嘈杂议论声，冷冷勾起唇角。
所以……这是个缺乏管教的熊孩子是吧?
而且……还是柳家的熊孩子。
不过，现在可不是关注这种无关紧要之人的时候。
她目光一厉，看向街对面。
街对面，招摇的酒旌之下，白衣男子带着阮轻音落地之后，极有君子风度地松开了手。
周围行人在那辆横冲直撞的马车远去之后，继续之前的动作。
没有人关注这片天地发生了什么。最多有几个人因这两人出色的容貌而多看了几眼罢了。
阮轻音轻轻向着男子点头示意，手上下意识地打了一个手势——“多谢。”
见男子眼神有些讶异，她恍然，这人应当看不懂手语——
阮轻音有些无措地放下手。
远远看去，一男一女相对而立，衣袂翩飞。又加上二人都是极出色的容貌，看上去登对极了。
苏娆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一下手中的锦盒。
如果是桃花运的话……她还是别去打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