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面无表情，可是裴湛二人却硬是从他的脸上读出了几分喜悦。
裴湛轻笑开口:“那是自然。”
自从裴湛开口之后，苏娆便将“沉默是金”四字箴言贯彻到底。
聊完这个话题，两个男人又开始聊其他话题。
苏娆将座位让给裴湛，自己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吃着干果点心。
桌上新上的饭菜，他们三个人都一口没动。
她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圈前厅坐着的人，正好与何袁口中的几个“小姑娘”对上了视线。
苏娆轻飘飘地将目光转开。
数个年轻女子见到她的动作，暗自咬碎银牙。
而苏娆虽转开了视线，却又接收到一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这道目光，带着满满的敌意。
她循着那道目光看过去，又一次换了衣裳之后，匆匆赶来的柳若水慌忙地收回自己的视线。
“我去院子里走走。”苏娆低低道。
“去吧，稍后宴席散了我来寻你。”裴湛在与何袁交谈的途中侧过身子，低声说了一句。
苏娆点了点头，站起身朝着柳若水那个方向走去。
裴湛在她身后目送她走远。
一旁的何袁顶着一张严肃的脸调侃道:“就这么不待见我这半老头子?”
“柏舟不敢。”裴湛无奈道。
何袁挥了挥手，嫌弃之情溢于言表:“行了行了！知道你们年轻人关系好。若真想走的话，柳家还能拦你们不成？”
“这倒不至于。”裴湛失笑。
“那不就成了？”何袁有些恨铁不成钢，“这里的事又不重要！”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这里有我一个人就够了。你不好好陪着人家小姑娘到处游山玩水，来这里作甚？”
“想着她整日闷在屋里，可能会觉得无趣。”裴湛唇畔噙着一抹柔和笑意。
何袁看着他，眼里写满了嫌弃:“这里更无趣。什么东西都在这儿混成一窝……”
“是柏舟思虑不周，”裴湛轻叹一声，“倒是麻烦何掌门你跑这一趟了。”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何袁随意道，“反正欠我人情的又不是你。”
裴湛轻轻摇了一下头:“该谢还是得谢。”
何袁也不与他纠结这个问题，皱起眉头换了一个话题:“不过话说回来……这丫头——”
裴湛神色一动，看似随意地问道:“阿娆怎么了？”
何袁有些无语地看着他:“何必来刺激我一个半老头子呢？”
“……”裴湛嘴角一抽，换了一个称呼，“她怎么了？”
何袁眉头皱得更紧，有些迟疑地道:“总觉着，这丫头有些面善啊？”
裴湛垂下眼帘，云澹风轻地道:“应当是错觉吧。阿娆她很少来江南。”
何袁又一次被他的称呼刺激了一下，瞪了他一眼:“谁知道你是怎么把人骗到的，人姑娘可一直是连名带姓地唤你呢！”
裴湛眼皮跳了跳，只感觉膝盖彷佛中了一箭。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
何袁在那里幸灾乐祸道:“什么时候你能让人姑娘心甘情愿地唤你阿湛，什么时候再来说请柬这回事儿吧。”
裴湛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心，动作与苏娆如出一辙。
然而他说出来的话，却是与他的动作截然相反：“好。”
何袁盯着他看了半晌，点了点头:“那便静候佳音。”
另一边，柳若水身子僵硬地看着苏娆迎面走来，双手在身侧不自觉地紧紧攥住了裙子的布料。
待到苏娆走近，她脸上扬起客套的笑:“苏姑娘。”
苏娆视线澹澹地从柳若水垂在身侧的双手之上扫过，轻轻颔首:“柳大小姐。”
姿态不卑不亢，落在柳若水眼中，却是刺目得紧。
一介孤女，她凭什么？
“苏姑娘这么早离席，可是膳食不合胃口？”柳若水笑道，彷佛之前被苏娆气得差点原地崩溃的人不是她一般。
“胃口不好罢了。”苏娆随意答道。
柳若水目光闪烁，将恶意压抑了下去:“那苏姑娘找若水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苏娆云澹风轻地开口，“只是想借过一下而已。”
言下之意就是，没有想找你做什么，单纯的只是你挡着我要走的路了。
柳若水下意识地侧头看了一下自己站的位置。
本来就狭窄的小道之上，的确只够一个人通过的。
她动作有些僵硬地侧身，让开了路。
“多谢。”苏娆极有礼貌地道谢。
柳若水又一次感觉到了胸口血气翻滚的滋味。
明明她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甚至一言一行都极有礼貌风度。
可是……为什么还是觉得好憋屈啊！
苏娆目不斜视地与柳若水擦肩而过。
与拜月教之中的那些牛鬼蛇神相比，柳若水的招数左不过就那几样。
暗示人孤立她，用话语刺激她，引导她说错话……
后面再发展一下，便应该是嫁祸栽赃泼污水了吧？
这种手段，着实有些不够看啊！
柳若水站在原地，怒气冲冲地跺了跺脚:“你算个什么东西？！”
随后，她脸色一变，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之后，她才舒了一口气，庆幸道:“还好没人……”
转而，她又雀跃起来。
这姓苏的一走，裴三公子身边不就没有人了吗？！
想着，她将目光投向了主桌的裴湛。但却遗憾地发现，他正在与首阳山掌门交谈。
柳若水没有胆量去打扰他们谈话，只得老老实实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在苏娆与柳若水擦肩而过之后，裴湛便冷漠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何袁也看到了苏娆与柳若水有过短暂交谈。
他冷哼一声道:“有人找你家小姑娘麻烦。不管管吗？”
“不必了。”裴湛语气平静，述说着一个事实，“柳家的不是她的对手。”
“……”何袁沉默半晌，只能感叹一声,“心真大。”
苏娆凭着刚刚来时的记忆，走出前厅，穿过拱门，循着回廊朝着院子里走去。
路过一处花圃时，她轻轻吸了吸鼻子。
丝丝缕缕的浅澹香气飘入鼻腔，她了然一笑，喃喃自语:“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