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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贵妃心计

【第71章】贵妃心计

这一日,二太太带着三春姊妹和薛宝钗进宫觐见贵妃娘娘。老太太这几日身上不爽利,就没和她们同去,众姊妹请了安又叙了寒温,元春便命留饭,三春与薛宝钗自去偏殿领饭,只二太太一人留下与元春说话。

二太太问:“娘娘瞧着宝丫头如何?”

元春说:“上回祖母和母亲来时,有些话未曾说明,母亲原在我面前提过金玉良缘之说,想把薛表妹许给弟弟为妻,这会子怎么又想送她进宫了,母亲若不告知原委,叫我如何决断。”

二太太有些讪讪的,她吱唔了一会才说:“老太太瞧不上宝钗的出身,要给宝玉另寻亲事,”

元春说:“这到是了,弟弟将来必有大福气的,娶个商人之女确是委屈了他。”又问:“薛姨妈知道吗?”

“还不曾告诉她们,等你相看之后再议,若相不中便罢了,若相中了……这样的大富贵他们必是愿意的。”

元春:“我瞧着薛表妹面带羞怯之色,不会是露了风声吧。”

“此事,只我并老太太暗中计较,府中一概人等皆不知晓,断不会露了风声的,宝丫头会害羞,怕是以为你在替宝玉相看呢。”

元春不喜,“这是什么话,怎么说起来像是咱们娘们在骗婚。”

二太太一时语塞,只说:“给她谋个好前程,也算是积德行善的事,娘娘莫要挂心,只细瞧宝丫头中不中用,若能瞧上眼,我们就在外头筹备起来,这大选就快开始了,总要先打发人去打点一番的。”

元春虽然觉得这事办得欠妥,但也不好直言批评自己的母亲,况且大选在即,元春终究担心自己的地位多些,与薛宝钗的姐妹情份少些,于是也不理论欺瞒之事,只与二太太评说薛宝钗的相人品。

元春:“模样到还周正,”

二太太说:“性子也是和软的。”

“何以见得。”

“你姨妈娘几个在咱们府上也住了几年,宝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就从没见她与谁起过争执,园子里的姐妹个个与她相好。”

元春:“要我说,既与人相处就难免争长短论是非,与人争执到是平常,这从不争执,到真真是怪事呢,若不是她把世间万物都看淡了,不想挣,就是明着不挣暗着挣。这样的人多半心机深厚,母亲可别叫她蒙蔽了。”

二太太听了就是一惊,才要分辩,元春又说:“再说她的言谈举止,刚才在殿中应对,她说的话滴水不露,举止上不卑不抗,原无可挑,只是过于做作了些,举手抬足之间都透着一个假字,凭白的叫人不喜。”

二太太:“她初次进宫,哪见过这个阵仗,畏首畏尾的也是情有可原。”

元春:“母亲怎么不看三个妹妹,她们也是初次进宫,却大方得体进退有度,我就说,还是老太太会调理人,三个妹妹虽都有不足之处,却好在通身的大家气派,放在哪里都是咱们家的体面,叫人看了舒心。”

二太太笑道:“娘娘这是护短呢,自家姐妹怎么看都是好的。”

元春也笑道:“也有这样一说吧。”

二太太问道:“那娘娘瞧着,宝丫头可堪进宫侍奉吗?”

元春不答反问:“林表妹为何没有同来?”

二太太说:“刚才不就回了娘娘吗,林丫头又病了。”

元春冷哼一声:“真巧啊!”

二太太说:“林丫头自小体弱多病,她来了也不中用。”

元春:“薛家表妹比之林家表妹何如?”

二太太最不喜欢林家人,这会子老太太不在跟前,少不得褒贬一番,她说:“林丫头是个尖酸刻薄的,平时又爱使个小性儿,哪比得上宝丫头大方知礼,”

元春不喜又问,“若果真如此,为何老太太要把她给了宝玉。”

二太太:“那是老太太偏心,怕她一个孤女嫁到别家去受欺负,才动了自家嫁娶的念头。”

元春说,“快别提什么孤女了,人家现在正经有个哥哥,虽是过继来的,却也是上了族谱,名正言顺的林家家主,况且还是皇帝亲口认下的师弟,这些日子,我打听了一下,林家大爷已中了举人,就等着殿试过后就能金榜提名了,林表妹得了这样的靠山,也难怪老太太会看重,一门心思的要给宝玉抬了去,我这个做姐姐的,没什么赏赐给宝玉也就罢了,怎么还能和自己亲弟弟抢人呢,罢了,随了老太太的愿吧。”

二太太:“老太太也未必能如愿,那林家大爷并不与咱们亲近,老太太数次想接林丫头来府里住,都被他给挡了回来。老太太却一直想拉拢他,去年有一阵还想把迎丫头许给他,只是你大伯做了糊涂事,被皇上下旨训斥,这婚事就不了了之了。”

元春心里一动,暗自记下这桩事。

二太太又问:“那宝丫头……”

“样虽好,却没什么见识,我瞧着不像是有大前程的人。”

二太太:“只图她好生养,若得了儿子养在娘娘名下,娘娘在这后宫里就算是得继了,况且现在中宫无子,后宫里除了皇后,只娘娘的位份最高,若真能如意,母凭子贵,子以母贵,谁知将来会不会有更大的富贵呢。”

元春厉声说道:“母亲甚言,这等话也是你说得。”宫帏里最忌夺嫡之祸,这话要是传出去,必会闹个血雨腥风。

二太太知道自己说多了,赶紧请罪。元春气了一回,只让母亲先领着妹妹们回去,至于宝钗的事,再从长计议了。

……

她们走了以后,抱琴进来伺候娘娘更衣,抱琴是元春从贾家带进宫的丫头,元春待她甚好,心腹之事多说与她听,元春问道:“刚刚谁在廊下值守?”

抱琴说道:“回娘娘,奴婢刚刚出去瞧了,只有两个管跑腿传东西的小太监,站在偏殿那边与人说话呢,料他们也听不到正殿里的动静。”

元春长舒一口气,说道:“不可大意,你去想个法子,把他们打发了,我这个母亲,看着精明实则糊涂,她也不瞧瞧这是个什么所在,说话一点不防头,她那一席话若传出去,够我死上一遭了。”

抱琴应下了,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太太也是为娘娘打算,皇后连生了三位公主,如今年纪渐大了,若这一二年内再不生养,怕是就生不出了。”

元春:“那又如何,这么多年来,皇后荣宠不断,到是那几个生了儿子的,一两个月也见不到皇帝的面,我瞧着皇帝的心思是拿妃位筹了她们的生养之功就再不理会了。”

抱琴:“娘娘说得是,那起子人只是偶然得了雨露,并不入皇上的眼,皇上真正看中的还是娘娘,要不然,这宫里唯一的贵妃份位,怎么就给了娘娘呢。”

元春略得意,随即又叹气:“好日子快到头了,大选之后,不知会有多少新人进来,到时候,皇上哪还想得起咱们。”

抱琴:“那……不如依了二太太的意思。”

元春摇头,“不可!薛家人一颗心都放在宝玉身上,忽然间让她进宫,任谁都会觉着自己被骗了,母亲一直将事情瞒到现在,虽说与薛家无害,到底刻薄寡情了些,将来说出来,那薛家表妹必含怨怼之心,怕是进来以后成不了助力,反要受害。”

抱琴:“那就招林家姑娘?”

元春:“好狂妄的丫头,口气比天大,你以为本宫想招谁便能招谁吗,林家表妹没来,或许是她真病了,或许是猜到了什么,有意躲了,无论如何,只当她没福气罢了,此事不可再提。”元春觉得林家表妹不来怪可惜的,林家本是列侯门第,林表妹的父亲曾是朝廷的一品大员,哥哥又与皇帝亲近,这样的人若是拢在自己手里,必是大有助益。

元春在后宫地位虽然尊贵,却没有多少宠爱,又没个子女傍身,眼瞧着年纪大了,再是花容月也比不得新选上来的鲜花一样的年轻女孩,因此,老太太一提结伴固宠的事,她便上心了。原还指望着林表妹或薛表妹,今天一看这样子,一个不肯来,一个不中用,倒是白糟蹋了老太太的心意。

眼瞧着结伴无望,元春到是生出了旁的心思。她抬举林表妹,无非是看中她的出身,和她的哥哥,元春这些日子派人仔细打听了林家大爷的事,都说皇帝待林家大爷如同兄弟,比天家骨肉更亲近些。若能直接笼络了他,岂不比林表妹更有助益。自古以来,内宫荣辱都与外戚相关,若林家大爷是自己的亲表弟,以他在皇帝面前的体面,自己的地位会更加稳固。

元春叹道:“只可惜,林家大爷是个过继的,无论他得了什么样的脸面,都与我们贾家无关。”

抱琴说:“刚才二太太不是说,老太太想把二姑娘许配给他,”

元春:“既没成,便有成不了的缘由,家里人和我说话,并不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多有藏私遮掩避重就轻,甚至故意歪曲的,我若十成十的信了她们,才是憨呢。”

抱琴:“娘娘若想成就这门亲事,其实不难。您去求了皇上,让皇上赐婚就是了。”

一句话把元春气得脸色煞白,抱琴也觉出自己说错话了,立即跪下请罪:“奴婢错了,奴婢罪该万死!”

原来,皇帝已经连续数月未曾驾临凤藻宫了,元春就算想请旨赐婚,也见不到皇帝。

元春捂着胸口骂道:“连你也来践我,罢了,我也不敢用你了,你且去吧,横竖我是个没宠又没后的,早晚是一堆枯骨,烂死在这凤藻宫里也就是了。”

元春的日子过得着实不如意,这宫里的女人拼的是宠爱、份位、子女,元春的份位仅次于皇后,但是她已渐失了宠爱,又没生下子女,空守着一个贵妃的位子,眼瞧着就日暮西山了,叫她如何不急。

抱琴不敢辩驳只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求饶。元春哭了一阵,想着自己失宠以后的艰难日子,不禁泪如雨下。“我只恨自己没福,既没生下个一儿半女,也没个像样的父兄帮衬,眼瞧着大选在即,若在这之前,不想出个法子来挽回圣心,你我怕是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抱琴吓得发抖,她颤着声欲言又止:“那……,赐婚的事……”

元春拭干了眼泪冷笑道:“本宫虽然见不到皇帝,却还有旁的手段,这门亲事,外面的人管不成,我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