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黑的很快,天空中划过一道无声的闪电,似乎刚才还如墨一样的幕布现在被它点着,竟然变成了暗紫色,要不是点缀着不少星光,可真以为天地颠倒幕布变成了天空一样。
暖烘烘的篝火噼啪作响,火光映照在我那孤独的背影和半边脸庞上,似乎更显着无依无靠,可怜兮兮了。
这时候空气中飘来阵阵香气,那是溪水中大鱼的味道。虽然没有调料,但因为烹饪者本事了得,在不断翻烤下,可以保证不糊不焦香气四溢,真是绝佳的技术。
“呸,你少在这拍马屁!”一个树枝砸来,疼得我打了个嗝,那种刺鼻难闻的酒味还没散去,胃里更是如翻江倒海,让人一阵阵的恶心。
回头看看篝火前的两人,我只能蜷曲的身子双手抱膝蹭暖和,而且还是背后暖前面寒,如果想要达到前后都暖和,还要自主翻面,像那条被烤熟的鱼一样。
“哼,臭家伙,这时候扮可怜啦,刚才拉我们下水那会儿怎么说?”小齐大怒,一边翻烤鲜鱼一边用碎树枝砸我的脑袋。
“我……我那时候喝醉了不是么。”
说着我就要转身面对面把话讲开,却听两人同时大叫:“不许看,臭流氓!”跟着就是两个树杈砸了过来。
是啊,我都忘了三人成了落汤鸡,现在小巫正负责烘烤衣服呢。
由于来的匆忙,我们的装备都丢了,只剩下现在身上的一套衣服。深夜的林子很冷,必须尽快把衣服烤干让身体暖和过来,否则同样会出现低体温症的。
只不过……她们里面还有一件薄衣,我现在除了一条短裤什么都没了,但凡动一动就感觉冷风嗖嗖地吹,就好像暗处躲了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正趁机做落井下石的勾当呢。
想想白天那会儿,十几个植物人同时爆炸,空气中飘散的寄生孢子雾几乎浓到遮天蔽日。
那种爆炸范围根本没机会逃跑,虽然我已经醉了却还有一丝意识,临时想到可以用水流作为屏障,只要三人能憋住气躲到孢子散去就算是胜利。
我实则也计算过,水流速度完全能抵挡住孢子的侵袭,还能尽快把它们送去下游的任何地方,当时我们最大的威胁就是憋气时间。
可惜没有时间解释,我只能搂着两人向水中栽去。由于事出突然,她们都没准备,在大惊之下呛了几口水根本没有吸好氧,在水下没一会儿就受不了准备上浮。
在水中还能看到头顶飘飘荡荡满的杂质,我准知孢子雾气没有过去,为了活命必须忍耐。
被溪水一激,我的酒又醒三分,于是拖着她们的脚踝不让上去。可惜我忘了她们不会导引术,没一会儿发现两人开始翻白眼儿了这才知道害怕,于是乎只好……
“去你的!你那就是耍流氓,是故意的!”两人异口同声,甚至气得小巫都失去了那份温柔。要不是木材有限还需要驱赶蛇虫鼠蚁,两人可能早就砸个没完了。
自知理亏,我只好来回躲闪,不敢回头看,更没办法跑远,生怕冻死在这里。
不过回想当时出水的画面,我又忍不住抬手去擦鼻子。该死,又流鼻血啦!
……
“大……大哥,这是你的衣服,已经好了。”小巫把衣服递给我很快就跑了。
终于等到!在我已经开始喷嚏不断,鼻涕长流时衣服烤好了。摸着热腾腾的衣服,仿佛怀中抱得是一个小太阳,真是舒服极了。
“行啦别感慨了,赶紧穿上,省的你说我们虐待动物!”小齐递给小巫一块鱼肉,两人竟然在窃窃私语甚至还时不时传来嬉笑声。
唉,真是讽刺啊。想着我已经起身,就要穿上衣服。
“去一边穿去!”两人又异口同声大喊,吓得我嗖一下就跑了,没一会儿才从树丛后出来。
还别说,穿上烘干之后的衣服就是好,连喷嚏和鼻涕都不见了,现在只剩下肚子在咕噜噜乱叫。
此时我像只馋猫,蹲在烤鱼边直流哈喇子,想要伸手去抓却被小齐威胁着不敢动手。
“姐姐,就让他吃一些把,饿着肚子……怪难受的。再说这条鱼也是大哥抓住的,咱们不好……”
“哼,小巫妹妹你就是心软,难道忘了刚才他对咱们做过什么?饿死算了!”可是狠话出口,我见小齐脸红了,也许是篝火烤得太热造成的,这时候已经顾不上了。
“哼,拿去。”小齐终于大发慈悲抛来了一条鱼尾。
这鱼比起初我弄得那条更大,别看只有个尾巴,也足够我点点饱了。于是小爷毫不客气,张口咀嚼起来,看得两个姑娘呵呵轻笑,没一会儿就报销掉了。
“还有呢别噎着了。”小巫又递给我一块鱼肉,接过来二话不说就啃,在篝火熊熊夜空变幻的林中,还能听到我们传来的说笑声,也许这时候才能放弃一切烦恼,像个正常人那样活着。挺好的。
……
噼啪!
树枝被烧着后出现的爆裂声虽小,还是把我吓了一跳。
看着围在火堆旁已经睡熟的两人,我无声地叹了口气。填了新柴,起身活动活动腰,寻找附近最有利的地形火速冲了过去,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哗啦啦的流水声。
当我舒舒服服地整理着裤腰带,同时仰头望天时,竟然看到一片片墨绿、紫红中夹杂的乳白色在流动。
这里不知算是什么世界,连天空都这么奇怪。不过仔细看着,感觉就像片片软糖在飞,别说还挺有趣的。
看着看着入了迷,我就在篝火的不远处找到一块大石坐下,这个位置去看头顶的天空最好。很快,我的意识就跟着天空飘来荡去,慢慢进入了佳境,甚至开始回忆起以往很久远的事情,最后竟落在了大夫人身上。
我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但现在回忆,可能幕后设下这种迷局的推手就是大夫人自己。而对于她来说,我究竟是她的至亲呢,还是一枚棋子?可无论怎样想,心里都感觉很难受很憋闷。
正无法释怀时,忽然听到了沙沙声,我顿时警觉起来并摸出了匕首,还以为又是那些植物人呢。谁知等看到声音的主人,我竟愣住了:“是你?”
小齐冲我笑了笑,顺手把头发一撩,竟然挨着我坐在了石头上。可我却马上往旁边闪了闪,生怕又被这丫头教训。
“怎么,你很怕我?”小齐明知故问到。不等我想个借口推说,她却一歪头,将脑袋放在了我的臂弯。
我不敢动,整个身体都僵了。这是小齐第一次主动表现出温柔的一面,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
就这样坐了很久,看着天上不断变化,小齐又问:“初一,你说我爸他……他还活着么?”
这问题太难了,我怎么回答?没有佐证的推断和空想差不多,如果最后发生了逆转,岂不是……
“放心,他一定还活着,咱们准有机会找到他和吞眚门那些好手的。”他娘的,我竟然还是说了,完全就是在出空头支票。
可是小齐也没揭穿,更没有反驳,还是点点头小声嗯了一句,随后起来伸个懒腰离开了。
走之前还看了我一眼,却让我一生难忘。也许这时候在她的眼里正发生的某些变化,只是我拿不准,也不敢猜罢了。
怔怔地望着天空,睡意似乎全无,脑中不断回想着刚才的一幕,连未解的问题都忘了。说实话,脑子里全是小齐最后那一眼,反反复复怎么也停不下来,直到被人晃醒。是小巫,该她接替我守夜了。
打个哈欠对她表示了感谢,起身要走,却被小巫拽住了。
回头看着她低垂的长发,我心里又开始砰砰狂跳起来,心说今晚难道犯太岁么?不会好运一个接一个吧?
正想着,却听小巫说道:“大哥,你说在最后时刻,需要作出艰难的选择是不是很过分,很难?”
乖乖,怎么一个比一个的问题奇葩,这让我怎么回答?究竟是什么抉择你没说啊?最后时刻又是什么时候?没有前提条件凭空做决定,这不就是瞎猜啊!
可是我怎么对小巫说呢?看着她期盼的双眸,我似乎做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
“你呀,就喜欢乱想。唉,还是之前好,起码我当你是兄弟,那样相处还自在一些。可是现在……”忽然感觉不对了,我马上止住了话头,就见小巫脸色难看,眼神中居然出现了忧郁。
这才真是不给人活路呢,横竖都不行,看样子刚才我还是应该采取安慰为主的办法,最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备受煎熬啊。
忽然灵机一动,我脑子里抽筋儿,竟然想要转移话题,可是却找到了一个最烂的内容。事后想起,我还忍不住骂自己够笨的。
“小……小巫,你能告诉我当年为什么要帮我么?这一切都是大夫人她计划好的,可是你……”
看着我,小巫眼中流动着一抹精光:“大哥,当年我就明白救了你会发生什么。可是,那是一条人命,才刚刚开始他的人生就……所以我不忍,更何况大夫人她曾答应过……”
“答应过什么?难道让你救人还有附加条件?”我一下就怒了。真没想到老太太会这么做,不是让人为难么。
谁知小巫却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我,脸颊上一些粉色浮现。良久,她才想着推我离开,示意该去休息了,白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甚至会面临更多危险,需要补充足够的体力。
可等我真正躺下,却发现她在那石头上坐着,学我一样望着天空,连动都没动一下。
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我心里却有些别扭。想不通是因为大夫人,还是小巫说的话,当然也可能和小齐有些联系,总之我最好转过身不再看向小巫那边,眯着眼准备强迫自己睡去。
谁知就在这时,我却看到小齐正瞪大了眼睛偷着望向我这边,难道这丫头从刚才回来就没睡么?
我不敢睁眼,一方面害怕尴尬,另一方面害怕会发生什么。就这样,昏昏沉沉的,不知在什么时候我竟然睡去了,直到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