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一声，假大师抢过我手里的匕首砍在自己手臂上，鲜血流出疼痛感立现。他笑了，眼中带着晶莹的泪珠，据说这是千年来假大师第一次感觉到疼痛，直道自己终于算个活人了。
而我心里明白，这也代表假大师已经失去了一切，接下来是否还能保护三神山都是一个问题。
“你还好吧？”一边问假大师，我一边把他颈后扎进去的断枝和手臂上的短刃取出。
“不好，疼，真他娘的疼啊！”虽然疼得流泪，可假大师的大脸上还是挂着笑。那是满足和心喜的笑容，一点也不掺假，更代表他现在真的恢复成了普通人。
“我说赵初一同志，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扎着这些东西？该死，那些日子里我需要一直靠药物才能稳定魂魄，同时也失去了痛感，现在却有些不适应了。”假大师摇头叹气。
“这些……这都是意外你不用管。对了，接下来不要逞能，你已经不是原来了，和我一样随时可能挂掉。明白吗？”假大师闻言点点头，感激的说不出话来。
我也懒得和他玩什么煽情，于是拍拍身上的尘土长长吁了口气。该走了，找到小齐，去找老古神。
“初一，你……你是不是也感觉到了，戴敏堂他……”
“不错，他和你一样都是个行尸走肉。只不过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能保持自己的意志不会变成疯狂的行尸。你因为有之前的能力在，他怎么会……”
“初一！太好了，我终于见到你们啦！”这时小齐出现了，几乎要用狂奔来形容她的动作，眨眼间冲过来直接撞进我的怀里，开始呜呜痛哭起来。
而假大师这时偷偷过来对我低语：“时间我调整到了极限，但对于她来说还是过了几个小时。你多小心吧。”说着一笑，远远走开了。
看着假大师，又看看怀中的小齐，才明白他说的人活着有人关心有人陪是多么幸福。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秀发，轻声安慰起来。此时此刻，真是无声胜有声。
“我说姑娘，咱们的装备呢？”看看我，假大师一撇嘴，“这家伙的装备自己背着呢，咱们俩的在哪儿？可别丢了。”
刚说完，就听一串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戴敏堂的队伍出现了。我和假大师对望一眼，知道小齐为什么能这么快找到我们了。
见到假大师，戴敏堂只是一点头，可见到我，他的眼神很冷，似乎要杀人一样。
小齐这时立马跑进队伍里，在一人手中接过了装备，其中一包抛给假大师，另一个背包则自己背上了。叫了一声爸，小齐又躲在戴敏堂身后，偷偷看着我。
“我不管刚才是怎么回事儿，现在三想殿既然就在眼前，是不是该继续了？”戴敏堂说话还是毫不拖泥带水，可那双冷眼人盯着我，似乎一切罪过都算在了我的头上。
唉，算了，我也懒得解释，又不是第一次做坏人。耸耸肩，把剩下的事交给假大师了，他和戴敏堂要比我更熟悉接下来的路，小爷跟着就行还能省心不少。
果然，假大师上前，清清嗓子让大家休息一会儿，怯龙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但时候未到需要耐心等待才是。这点连假大师也没有办法，完全是天然屏障的因素。
戴敏堂很识趣，更没有过多急躁。冲手下一打招呼并安抚小齐后朝我走来，打个手势，似乎要去旁边单独聊一聊。
“爸，你……”小齐不明所以，正要询问却被戴敏堂制止了。由于长期的家长制管理，对自己的父亲更多是敬畏，只能盯着我连使眼色，却不敢再问什么。
而假大师偷着冲我努努嘴，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似乎提醒我需要注意，是时候啦。
实则我没有心理压力，要说有，也是对小齐而言，面对戴敏堂根本无需担心什么。
我俩来到一边，戴敏堂示意坐下说话，他则当先盘膝而坐我在后跟着。
“你那位朋友变化很大，不过结果还不错。”戴敏堂上来就说。
看着他，我故意回道：“不错，虽然损了不少寿命，但起码比你更像个人了。戴老板，你同意么？”
戴敏堂脸色一沉，如暴风雨前的夜空般怕人，可他没有动作和激烈的言辞，就这样盯着我，慢慢脸色开始逐渐变化，最后一片云彩散了，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深深叹口气，他回头看了一眼女儿，老脸上闪出一抹不舍。
“赵初一，这件事不要让小齐知道，算是我的恳求。”
“这点你放心，否则一开始察觉到不对我就对她说了。戴老板，能说说怎么回事儿么？您的本事我没见过也能察觉出一二，在霓虹毒沼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
听我这话，戴敏堂不自觉看向周围的离魂草，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不是吧，你……你竟然也动了这种心思？你可是吞眚门的执事啊，怎么会……”
“赵初一，我也是个人，之前对于这话题咱们谈过，千百年的一代代传承，无尽的任务，已经够了。整天耳濡目染，从年轻时我就很好奇，尤其是看到你死而复生的时候，实则一直……唉——”
“所以你才和巫咸合作？你希望事成之后她能帮你？”点点头，戴敏堂毫不隐瞒，将自己的打算说了。
人到了一定年纪都有不同的害怕，可只有对死亡的恐惧大致相同。对于戴敏堂来说，从记事起就被长辈灌输职责，告知寻真求长生的可怕和危害，而那真正的探索欲与好奇心被长久压制了下来。
多少年过去了，他始终坚信长辈所传内容，认为这都是虚幻的，毫无根据的，异想天开的误人之举，可自从见到小巫救了儿时的我之后一切根深蒂固的信念崩塌了。
这些年他所谓与丹采一行合作为了对抗老古神，实则还有自己的私心，可能也因为这点才被大夫人利用至今，说起来也够可怜的。
不过戴敏堂的想法更简单，并非成仙或指望冲上天际为神，他只想与妻儿长久下去罢了。
自从其原配离奇死亡后他就越来越恐惧死亡，尤其是随着自己年龄在一天天增大，身体各机能出现了严重的衰败，这种求生欲更是强烈到了无以复加。
“戴老板，我明白您的心情，但是……目前咱们知道的拥有长生的这些人里，有一个得到过幸福么？起码看看大夫人、紫扭蓝和假大师，我认为他们还不如咱们一般人呢。
当然，我不能说寻真求长生不对，毕竟人各有志。但……你走的越来越偏了，甚至现在已经再难回头。你明白么？”我现在明白三想殿让我看到的执着是什么了，原来都在戴敏堂这里。
深吸一口气，戴敏堂似乎早已最足了心理准备，更明白后果如何。
看着自己的双手，他嘴角露出了一抹难以察觉的苦笑。
“听你说对于外界时间过去了两年，可对我来说就好像几天而已。在这些日子中，我确实感到了各种不适，比如魂不守舍、力量偶尔不能连贯、能看到自己的虚影，甚至有时感觉精气神被抽走了一样。”
“这都是离魂草被乱用导致的。即便是寻真派用秘法煅烧，想要得出真丹的机会也很渺茫，更何况你恐怕不知道还有慰魂花的存在，所以……”
摆摆手，戴敏堂故作镇定地一笑：“好了，这些不提了，起码这身体能撑到老古神一族被灭也算。”
他又看向小齐，异常认真地叮嘱道，“我如果去了，能帮着照顾好她们么？丹华视你如挚友，咱们好歹也算同根，我想这要求你该不会拒绝吧？尤其是小齐，她是个好孩子，你对她——”
“呵，你这当爹的是不是过分了，拿女儿做筹码么？”我感觉好笑。
“怎么，你不愿意？”
这话怎么说呢，我真不知道。可以说自打认识小齐以来她让我心里踏实很多，尽管这丫头大多时候粗鲁的像个男人，又处处针对且欺负我，可是……
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对于戴敏堂这种老狐狸来说已经足够了，脸上也闪出一抹神秘的笑意。
“我说戴老板，答应你照顾她们没问题，但让牛干活前能不能先喂点草料再说呢？”
“哦，你的意思……”戴敏堂竟然又在装傻充愣了。这老狐狸！
“要我直说么？当时你见到小巫似乎眼中藏着一条诡计。哼，如果咱们要合作，麻烦把这话说清楚。否则……在下爱莫能助！”我说的斩钉截铁，根本没给戴敏堂留下任何余地。
谁知这家伙竟哈哈一笑，似乎这问题不在话下，也根本没想继续隐瞒的意思。
这下换我心里咯噔一声了。当老狐狸准备坦言的时候，要么这问题已经有了解决办法，要么就是问题已经不再是问题了。难道小巫她竟然会……
越想越感觉不对，于是我不停催促着戴敏堂，希望知道其中的利害。
“赵……小子，之前你对我讲过自己曾去过滇国古城是吧？你知道么，那就是千年前动用巫法，妄图打开登葆山的结果？嘿嘿，那是典型的失败案例。”
这点与假大师才讨论过，我不耐烦多听，只能不断催促他快入正题。
“小子，要找到登葆山，需要屠龙仪式你了解吧？不过你知不知道屠龙仪式要怎么做呢？”
“废话！要是知道还用在这儿和您费口舌？戴老板，咱们现在也算是一条船的人，你干嘛还要装腔作势的？拜托，尽快说明白行么？”
“哼，你小子担心那丫头么？实话告诉你，她现在可能已经先一步上了怯龙山，也就代表着她的死期了！”
我猜到了不对，可从戴敏堂嘴里说出来还是被吓得心脏砰砰狂跳。立马追问因由，甚至不自居揪住了他的衣领。
戴敏堂没有挣扎，甚至都没有生气，只有一脸计谋成功的得意，让人看着心生气愤。而远处的小齐似乎看到了不对就要冲过来，却被假大师拦住。
见到这，我赶紧放开了戴敏堂并帮着他整理好衣服，心里却把老狐狸骂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