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是不是发现了不对？”赵光复问。
点点头，搓着下巴低头思考，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们应该有人也注意到了，大夫人两次冲赵光……赵光荣喊叫，希望阻止他的行动。多明显，大夫人一定清楚对方身份，这种情况下说明两人也出现了意见不合。”
看了一眼身旁的假大师，我把自己的发现和猜测说了。
可能从一开始，大夫人就没想过反用祭礼引天雷除掉老古神，当然也没想着跟老古神和十巫团队一起返回天际，可能在她心里，只想返回十巫的老家，登葆山而已。
而赵光荣却摆明驹马是要跟着老古神，从这点看得出多年来他的思想已经发生了改变，他想要趁此登上天际转生为神。而看透这点，我也是受到了戴敏堂的启发。
毕竟在我认为吞眚门门规约束力强，戴敏堂做事更容易为了大局的前提下竟然也动了歪心思，搞得自己现在如行尸走肉一样，更何况是赵光荣呢。
这就是他与大夫人之间的分歧，可能从很久前就开始了，也许是在进入霓虹毒沼后才出现的。总之，也许这就是我们破局的关键。
果然，听到这些，其他人还不觉得怎样，假大师第一个怒了。
“赵初一，你的意思是说，她从一开始就没想真心对付老古神？之前所做的种种，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就是为了回到登葆山而已？”
见我点头，假大师双手抱头痛苦地说，“怎么会这样？那……她为什么创立三神山，为什么要我生生世世守着门户？为什么宁愿毁掉整个巫者后人也要隐藏一切？她对我说那全是为了保全力量，在适当时候击垮老古神啊！她怎么就……”
“抱歉假大师，恐怕这一切都是借口而已。当年的高车国被毁，同样是她金蝉脱壳的方式，切断自己的一切联系，才让十巫没办法找到自己。我们都被骗了，骗得很惨。”
假大师双拳紧握，身体不住颤抖。我明白，他在对自己死去的朋友和家人感觉不值，埋藏心中千年的仇恨再次升起。
赵光复这会儿过来，低声对我说道：“我就知道你能想出办法，很好。果然，你虽拥有他们的血统，却还有一颗善心和不服输的精神，这点也是我最开始就看中的。”
随后他压低声音道，“这也是他们最害怕的。知道为什么处处设坎么？因为他们不希望你太早明白，毕竟当年已经预测到你有机会毁掉一切计划。”
看着赵光复，我似乎又不明白这老家伙的想法了。自始至终，难道只有他真正明白我么？甚至远超爷爷和大夫人？
见到赵光复要去叫醒窫窳，我暗中摸了摸颈中的项链和回忆起之前的很多细节。冥冥中似有主宰和守护者，该不会赵光复就是一直偷着守护我的人吧？
为了什么，因为都是同根？还是说他爱惜我这个人才？搞不清楚，甚至更迷糊了。
“大哥，接下来你要怎么做？”小巫来到我身后，低着头，用细如蚊声的语调问，“你真的要与他们对抗么？那可是你活在这世上的至亲，是你的爷爷奶奶。”
那满是泪痕的脸上失去了光彩，双眼红肿地看着我。小巫似乎在等，也许是我的一句承诺，当然也可能是一个表情或眼神，总之她需要肯定的答案。
可是我没能让她如愿，因为没有回答，只是用行动表示。
深深将她拥入怀中，我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希望用心声达成某种共识。实话说我不清楚自己最后会怎么抉择，小巫说得不错，那是至亲，无论他们做过什么，我真能下得去手么？
不过我心中也有自己的准绳，就是要帮小巫报仇，要完成红姐的遗愿，让小巫好好地活着！
忽然，见到了小齐的身影，她已经回过身不再看我了。
抱歉，这个时候我没办法……也许……总之在她们两人之间，必须要有一个选择。现在，也许就是那个时候了。
……
“老鬼，说说吧，你出现的时机不是偶然，为什么阻止我们追赶老古神？”众人原地休息，我则偷偷靠近赵光复问出了心里的问题。
用登山杖挑了一下篝火，红红的火光照在他的老脸上，竟然如焕发了青春似的。看得出，大夫人这点没有说错，赵光复年轻的时候该是个帅哥。
“你想知道什么？”他没看我，只是盯着火堆发呆。
“哼，这些人都顾着除掉老古神和找他们报仇，却忘记了暗中还有一个人，就是《古珍化尚集》的作者，一直没出现的紫扭蓝！老鬼，你和他该不会是另一个阵营的吧？”
闻言赵光复古怪地笑了，随后变成大笑，似乎很开心一样。
我却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又被言中了，他只是无言以对才用大笑来……
“初一，有你在真好，你的问题很多，却足够让人思考的了。”看看四周，赵光复压低声音说，“他果然没看错，到头来能决定这一切的，也许只有你而已。”
他？又是他？我之前好像听过类似的话，在哪儿呢？
忽然一个激灵，我看向假大师。对了，不久前他无意间说漏了嘴，曾提过这个“他”很看好我云云，难道说……
假大师心里还隐藏着什么没说，怪不得他敢和大夫人对抗，怪不得他一直这么清醒，原来暗中还有人在指导着，就是那个“他”。如果没想错，这就是那该死的紫扭蓝没错了。
当我追问赵光复时，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该死的老怪物，果然活得年头长了就成精了，看似他与大夫人是千年好友，实则暗中也是各种提防啊。
“初一，要知道紫扭蓝真正的身份是巫咸的第一个徒弟，正因为有了巫咸的帮助，他才能拥有千年的受命啊。”
点点头，这点我也想到了。在天坑鬼室，假大师同样说过，可能紫扭蓝撰写《古珍化尚集》拥有一身奇异术法和学识，多是来自大夫人的引导。哼，好一对奇怪的师徒。
“那现在他在哪儿呢？我们这些人拼死拼活，他难道不该出现帮忙？”
赵光复摇摇头却没解释，也许他也不知道紫扭蓝怎么想的，也许还不到说的时候。
“老……二爷，原来从我小时的记忆就不准确，大夫人一直说爷爷性格稳重守情义，你却乖张鬼主意多，现在看来完全反了。大夫人对你这么了解，难道当年你们之间还……”
“诶！在长辈面前不要胡说。”赵光复立马断了我的念想，正色道，“她是你的祖母，这种胡话不可乱说。小子，二爷爷这辈子本就没想过婚娶，一门心思为除掉老古神这祸害而生，所以以后不要开这玩笑。明白么？”
看他如此认真，我也只好住嘴。果然，这老家伙才是最守规矩的一个，怪不得从头到尾被人当枪使才后知后觉。
我很好奇，难道赵光复心里没有怨恨么？自己被人当做棋子，最后又弃之不顾。完全是有罪担着，好处全归他人，这就是个二傻子啊！
听这话赵光复一拳又打在我的后脑，不过这次没有用力，几乎没感觉到疼。
“我当然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可是……那毕竟是我的大哥，不信他还信谁？”
“哼，废话！既然这样，为什么不一条道走到黑呢？”我立马反驳。
叹口气，赵光复说出了自己的无奈：“初一，你该明白孤单一人的苦，那时候我心中的动力就是老六，起码暗中他会时常过来看看我，还有人陪着说说话。可是……”
说到这，赵光复的眼都红了，明显心中的怒意上涌，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看看我，赵光复问：“初一，你知道古文天刀虫的由来么？”
“当然，不是说这东西在上古时期就被十巫豢养，最后人神大战结束，大夫人带着虫子离开了队伍消失不见。而最后她利用天坑鬼室、被毁的高车国和古滇国养着，目的就是用它们的内丹之毒将十巫血斑养成？”
“哼，不错。可是千年前天坑鬼室被老古神发现，巫咸就失去了不少东西，包括古文天刀虫的虫种和十巫血斑。她又不敢亲自去取，所以……”
“不是吧，难道六爷爷他最后也是因为这事才……”
点点头，这种痛苦的记忆对赵光复这年纪的人来说已经相当沉重了，顷刻间好像又老了几岁，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以活人带虫，在古滇国地宫入口我们已经见到过了，那种恐怖的画面到如今仍记忆犹新。于是我连连摆手，示意这个话题不要再说了，心脏有些承受不住。
就这样，我和赵光复坐在一起，盯着篝火发呆，谁也没说话甚至连动没动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一声噼啪，篝火中爆出了一个小小的火花，赵光复这才回到了现实，主动提道：“初一，你问为什么我要阻止大伙追老古神？实际上很简单，我只是希望耗够时间，等到老古神离世最好。这样谁也不会再受到伤害。”
“哦，你真是这么想的？”看着他，我心中起疑，“二爷，这该是紫扭蓝的主意吧？”说着我摸出了那把钥匙的构件给他看。
“这钥匙究竟干嘛用的？当年大夫人为什么这么麻烦，要紫扭蓝铸造吞眚釜分开十巫戒指，还有这把钥匙存在的目的是什么？”
接过这东西，赵光复低头沉思。我实在搞不明白，这时候还有什么不谁能说得？已经到了最后一战了，紫扭蓝他们藏着话不说，真的有必要么？
赵光复眉毛连跳，叹口气：“初一，我们这是为你好，害怕你……因为紫扭蓝太了解你了，如果知道最后的真相，恐怕……”
闻言我怒了，低声吼道：“怕什么？害怕我知道需要在人类世界的安危和小巫性命这两点做最后选择么？”
这下让赵光复没有想到，他盯着我，表情完全僵住了。
该死的三想殿，它所说的执念，难不成其中还涵盖了我这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