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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王敏之打了人,心中愧悔不已。平时总是告诫自己,行为要恭敬,待人要宽厚,处事要平和,心意要正直。可是,近来却这样浮躁,对于生活中的烦恼,没有一点忍耐,竟然在教师会上大打出手,哪里称得上有涵养?哪里还像一个教师?真是斯文扫地!王敏之不断责备自己,只想借机会向薛正新表示一下。可是,当关海南要他向薛正新赔礼道歉时,他却断然拒绝。因为关海南代表校方,也就是说,表明了校方对这件事的态度。这使王敏之极为不满,心想,不管薛正新告到哪里,他王敏之坚决奉陪。过了一个星期,薛正新埋头帮老婆做生意,毫无告状的动静,101班的历史照上不误,王敏之的愧悔之意油然而生,而且一天比一天强烈,简直到了无法安宁的地步。

这天下午放学后,王敏之决定去找薛正新聊聊,化解彼此心中的疙瘩。

“薛老师,忙啊。”

正在清点商品的薛正新夫妇茫然地看着王敏之,神情有些慌乱,不知王敏之是何来意。

“薛老师,请原谅我那天晚上的粗暴。”

薛正新一愣,见王敏之态度十分诚恳,脸上立即堆上笑容说:“哪里,哪里,是我说话没个轻重,王老师千万不要见怪。”

“王老师,吃饭吃米,讲话讲理。我老薛是个直肠子,有话爱放朝天炮,哪像王老师,弯弯肠子多,说话吐半句留半句,让别人猜谜语。你们老同事了,应该了解他这个鬼脾气,然而,你却下那样的狠手打他!打人是犯法的,不是我老薛,换个人你试试?哪个让得?俗话说,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恶人怕天不怕!一个人太豪强了也不好,一天不报应,一天要报应的……”

“女人家晓得什么?做事去!王老师,你别往心里去,妇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拉尿不过篱笆,说话没个方向,我俩的事就这样清了,今后有什么事,还请王老师多多关照。”

王敏之听了薛正新的话,也不断地批评自己,好象所有的责任都应该由他一个人承担似的。人是一口气,气顺了,天大的事也没有了。两个人又说了会闲话,王敏之才轻轻松松的告辞走了。

王敏之到收发室去看有没有自己的信。自从他写了那封信给国家教委主任,隔三差五就到收发室来问有没有信。负责收发的老师很奇怪,开玩笑说:“老夫子,是不是在恋爱?”王敏之只笑不答,他的这块心病,没有人知道。传达室的一面墙上,有一幅斑驳发黄、脏兮兮的、缝着几十个袋子的白布,每个袋子上还有一个名字。写着“王敏之”的那一个,塞满了报纸和信件。每年元旦前夕,他都要收到许许多多学生的信函,然而,他最希望得到的那封回信却没有。

王敏之回到房里,看那些信和明信片,名字都是熟悉的,大多数人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只有少数几个,由于年代久远印象模糊了。这时,刘承祖走了进来,顺手把门关上,神色颓丧地对王敏之说:“老夫子,我惹麻烦了。”王敏之吓了一跳,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刘承祖把事情的经过告诉王敏之。昨天,刘承祖受一个朋友之托,给仇学军带来一千块钱。仇学军接过钱应手锁进办公桌的抽屉里。吃晚饭时,打开抽屉拿餐票,钱还好好的。拿了餐票后,仇学军却犯了个错误,把钥匙丢到书柜里,又没锁房门。恰巧徐运清喊他去喝酒,当他十点多钟回到房里,钱已不翼而飞了。抽屉没有撬动的痕迹,肯定是用他留在书柜里的锁匙打开的。他立即找来徐运清、唐立勤,还有王松几个人分析,疑点便集中在刘承祖身上。这笔钱只有刘承祖一个人知道,而且,他还知道仇学军爱将钥匙丢在书柜里的习惯。近段时间,他妻子生病住院,到处借钱,更重要的是,王松看到刘承祖九点多钟一个人从仇学军房里出来。

他们商量好后,就去找关海南和刘承祖汇报。大家一致认为这是一起内盗案,教师作案的可能性最大,当然,也不排除学生。仇学军提出要请法师到学校来施法捉贼。关海南还没表态,刘承祖坚持反对,说学校是传播精神文明的地方,怎么容许搞封建迷信?刘承祖万万没有想到,这是王松他们故意试探他的。王松他们认为,刘承祖之所以反对,完全是做贼心虚,于是,认定刘承祖作案,并将事情向关海南挑明。事情似乎是明明白白摆着,关海南也深信不疑。王松说,应立即向派出所报案。关海南想了想说:“我找刘校长谈谈,如果他主动退出来就算了,家丑不可外扬嘛。”王松很不满意,但又不好说,于是提出,谈话要做好记录。关海南同意,安排小余做记录。王松又说,校长和刘承祖在外间谈话,他和快乐器、哑炮、鸭子在内间听着。关海南认为窃听不妥,不同意。但王松坚持。关海南意味深长地看了王松一眼,心想,如果明年自己去联校负责,他要坐上校长的位置,刘承祖是最大的障碍。

谈话开始,虽然关海南不露声色,刘承祖心中已明白几分。关海南要他把昨天的情况讲一讲,免得别人生疑。刘承祖知道自己陷入了十分尴尬的境地,为了洗刷自己,努力把自己当天的经历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不知是由于心理因素还是别的什么顾虑,刘承祖隐瞒了曾单独到仇学军房里去过这一关键事实。关海南当然不会放过这一点,冷不防地点了出来。刘承祖不得不承认,但又找不到刚才漏说的理由,不觉慌乱起来,说话语无伦次,漏洞百出。譬如,仇学军房里是否亮着灯,自己记不清就说记不清,可他偏偏十分肯定地说:“亮着灯。”而事实却恰恰相反。谈话结束后,刘承祖敏感到自己惹上了麻烦,就来找王敏之。

刘承祖走后,小余把记录交给关海南,匆匆走了,他对领导蒙着自己,使自己不知不觉掺和到是非之中很恼火。王松从内屋出来,喜形于色地说:“刘承祖的盗窃罪,刀也刨不掉!”

关海南皱了皱眉头,觉得这个学生不简单,为达到目的,简直不择手段。

“校长,现在应该报案。”王松说。

“还等一等,今天晚上,也许他能想清楚。”

“校长,这样的事拖不得,一拖就坏事,如果校长不同意报案,那就让我们来搞,铁证如山,不怕他耍赖!”

王松步步紧逼,关海南还是犹豫不决,因为他明白,这样的事非同小可,如果弄错了,自己如何担待得起?要是自己不表态,如果真的是他,岂不有袒护的嫌疑?为难之际,便灵机一动,故意发脾气说:“这样的事情,你们自己拿主意。”说完就匆匆走了。

“怎么办?”仇学军问王松。

“还是报案,管什么家丑不家丑。”王松说。

“案子太小,只怕派出所不管。”鸭子很担忧。

“放心,我有熟人。”王松说着,把手一挥,就往乡政府去了。

刘承祖在王敏之房里忧心似焚。王敏之安慰他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没作亏心事,还怕鬼敲门?”

“话是这么说,但是,冤冤枉枉背着个贼名,岂不憋杀人?”

“只要一破案,就真相大白。”

“破案?谈何容易!几多杀人越货的重大案子,都成了悬案,何况这鸡毛蒜皮的事,只怕别人问都懒得过问。”刘承祖连连摇头叹息。王敏之心里直犯嘀咕,了解他的人当然不会相信,不了解他的人呢?还有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呢?

两人谈了很久,王敏之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刘承祖更是一筹莫展。放学铃响了,王敏之正要到班上去,王松带着两个派出所的干警走进来。

“刘校长,派出所找你。”王松冷笑着说。

干警同刘承祖也相识,便冲刘承祖点了点头。刘承祖呆坐着,目光滞暗,细密的汗珠缀满了额头。

“刘校长,我们向你了解一些情况,你看——”一个干警客气地说。

刘承祖看了看王敏之,脸上闪过一丝苦笑,无可奈何地走了。王松和干警跟着走出去。王敏之也不由得跟出去,一直走到校门口,看刘承祖上了一辆草绿色吉普车。吉普车颠簸着开走了,王敏之的心也随着一颠一簸的。直到吉普车看不见了,他才踅身走进学校。这时,两个学生伏在薛正新商店的窗口买东西,一个学生在掏钱时,掉下一叠钞票来,十几张票子散落在地上,都是崭新的十元票。王敏之想起刘承祖曾经说过,被盗的钱也是崭新的十元票子,立即走过去盘问。学生支支吾吾的,神情十分慌张。王敏之疑窦顿生,就把学生带到保卫组。学生很快就缴械投降,坦白了偷窃经过。这个学生名叫何先彬,是仇学军班上的班长,学习成绩名列全年级第三,还担任学校团委宣传部长。这样一个学生竟然是贼,大家感到不可思议。那天晚上,李灵芝到王敏之房里扯谈,何先彬自然成了主要话题。

“我兼任初一的思想品德课,都是些空洞的说教,说老实话,我自己就无法认同,如何能让学生相信?站在讲台上,夸夸其谈,言不由衷,谎话连篇,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痛苦。”李灵芝不禁摇头叹息起来。

“我们是文明古国,礼义之邦。可是,中华民族的礼义竟然被彻底否定。正是这种文化自戕,使我们失去了起码的行为规范和基本的道德标准,失去了安身立命的精神家园。我这里有篇文章,还不怎么成熟,请你提点意见。”王敏之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方格稿纸交给李灵芝。李灵芝接过稿纸,看文章的标题是《学校德育“空转”之思考》,就认真看起来,文章写道:

“盛世有两大标志,太仓丰满,监狱虚空。我国目前经济繁荣,算是太仓丰满,然而社会矛盾突出,犯罪率居高不下,全国上千所监狱在押犯人00万人,可谓人满为患。出现如此不和谐的社会现象,归根结底是国人道德理念的丧失,而国人道德理念的丧失,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咎于学校德育的空转……”

李灵芝一口气看完文章,然后抬起头来,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王敏之,感慨万千地说:“王老师,真的太深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