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秋月被李恪挤在墙边，背撞在墙上。
早上被白露霜用戒尺责打过的伤口火辣辣的桶，让他两眼一黑，只是咬着牙吸气。
李恪低头看邢秋月神色不对，立马慌了手脚，松开双手，弯腰看着他的双眼，急切地问道：“秋月，你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邢秋月面色蜡黄，闭着眼睛数数，等着疼痛过去。
李恪伸手要搂他去桌上坐，邢秋月看见李恪的手向着自己后背抚来，条件反射般的往一旁闪开。
李恪剑眉倒竖，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伸手握住邢秋月的一只手腕，沉声问道：“秋月，你的背怎么了？”
邢秋月疾走几步想要逃开，嘴里敷衍地说着：“我没事。”
李恪手下却不肯松，一把将他拉住道：“衣服脱了。”
邢秋月咬着嘴唇，不动手，也不说话，只是和李恪僵持着。
李恪压低了声音，语气冷冽地说：“邢秋月，你是自己脱呢。还是等我一把撕了它。”
邢秋月叹口气，缓缓举起手来，一颗一颗解开白袍的扣子，将袍子从身上褪至腰部。
李恪将邢秋月身子转了转，看着他的后背。
邢秋月后背白皙清瘦，皮肤看起来很薄，包裹着纤薄的肌肉和棱角分明的骨骼。
隐隐约约可见略微突出的蝴蝶骨和嵴椎骨骨节。
而在那还带着几分少年的柔弱和稚气的背上，竟然纵横着十几道红肿渗血的伤痕。
李恪从牙缝里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变得阴狠起来：“谁？是谁下的如此毒手，竟然把你打成这样。”
邢秋月双手捏着袍子襟儿，轻轻一甩，又将袍子穿回身上，一边扣着扣子，一边轻描澹写地说道：“我一跑江湖卖艺的戏子，挨打不过是家常便饭，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恪怒到：“谁说戏子的身子便不是身子，戏子的命便不是命？都什么时代了！还以为是满清封建时代？可以随意欺负奴役别人吗？”
李恪的人人平等的民主新思想，虽然邢秋月也听说过，但是理解不了，也没能力接受，他只是觉得这是李恪对他好的体现。
邢秋月扣好了衣服，伸手握住李恪的双手道：“李恪少爷，我挨打也是因为我做错了事儿，也怪不得别人。”
说着他便拖着李恪的手，将他拽到桌前坐下。
这时门上响起叩门声，门外堂倌高声喊到：“爷儿，上菜了！”
李恪没好气地喊了声：“进！”
堂倌带着几个服务员，七手八脚地将菜肴和热毛巾都在桌子上上好了，道了声：“二位爷儿慢用。”便退出屋去了。
李恪怒气未消，转头看着邢秋月道：“说说吧，背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邢秋月不紧不慢地拿起桌上的热毛巾，擦了擦手，拿起快子，夹起桌上的菜放进李恪面前的骨碟里，叹口气道：“你不是一早就喊饿了吗？快吃吧。”
李恪一把捉住他拿快子的手，低声嚷道：“我这才十天不见你，你就被人打成这样。我哪里能放心，”
“那……”邢秋月抬眼瞄了他一眼，犹疑不决地说道：“我说了，你不可去胡闹惹事。”
“好！我答应你。”李恪爽快地答应到。
邢秋月拿起快子从骨碟里夹起一片鳕鱼肉，递进李恪嘴里，柔声说道：“前几日，我连着数日不见你来满庭芳，也不来椿树街，也没任何消息，便胡思乱想，想着你是不是厌弃了我，便心情不好。”
“唉……”李恪叹口气道：“我哪有……都怪我，不该不辞而别。”
“偏偏那日唱完折子戏下场。有一位爷堵在后台口儿，一把拉住我不给过，搂住我又摸胸，又捏脸，还把嘴往我脸上蹭，我实在忍无可忍就噼头盖脸打了过去，结果闹得不可收拾。第二日便被班主责打了。”邢秋月怕李恪去寻仇，故意将当事人名字隠了。
果真，李恪暴怒，低吼着问：“谁，是谁这么下流龌龊，敢当众侮辱你？”
“李恪少爷，你就别问了。”邢秋月苦笑着说：“我打从十四岁起，就被人这么调戏，我都记不清有多少人跟我缠闹过。我一个命如蝼蚁的戏子，哪有什么力量反抗？只能忍着怒气，周旋，还得小心不要彻底得罪人。我若是个个都记得清楚，怕早就气死了。”
“那你那日为何又会反抗呢？”李恪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邢秋月问道。
邢秋月眼睛里漫出一层湿漉漉的雾气，说道：“我家班主说的没错，我是自从认识了你便失了分寸，搞不清自己身份。以为自己有了你这个靠山，便可以扬眉吐气，为所欲为，才敢冒犯主顾。是我轻浮了。我该打！不打不清醒！”
邢秋月声音越来越低，连眼眸也垂了下来。
忽然间他觉得自己的手被一只宽厚温暖又有力的手握住了，抬眼撞上了李恪一双如璀璨明星一般的眼睛：“秋月，你没错。我李恪就是你的靠山。从今以后你邢秋月是我的人，别人觊觎不得！更打不得。我都舍不得动手的人，凭啥让别人打？”
李恪的一番话无疑是一连串的晴空炸雷，将邢秋月惊傻了。
他圆睁着一双琥珀色的丹凤眼，粉嫩的双唇微微翕开。对着李恪半晌说不出话来。
“秋月，你等着。我要让南漳市的人都知道你是我李恪罩着的人。让任何人不敢骚扰你。”李恪喘了口气，对邢秋月道：“我还要找你们班主说话，不许他再打你，他敢对你不好，我都要找他是问。”
邢秋月并没有因为他这几句话得意忘形，而是皱起了眉头。
他伸手扯住了李恪的衣袖，期期艾艾地说：“哥……”
邢秋月的一声“哥”，永远都是李恪无法抵挡的糖衣炮弹，瞬间便能融化他的铁石心肠。
李恪冷静下来看着邢秋月。
“我知道，你对我好。”邢秋月努力整理着自己脑子里不多的那些词儿说道：“可是古话说‘树大招风’，虽说你我情投意合，但终究不合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