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法医那边突然却传来惊人的消息。
初步解剖已经是自焚，在曹炎的一再要求下，进行了更加细致的解剖，最后发现柯宇并不是死于焚烧之中，而是在焚烧前就已经死亡，至于真正死亡的原因及时间，因为燃烧的程度较重，无法分辨。
既然是缺了一角的瓷器，在怎么掩盖也有被真相大白的一天，无面在这件事上无法做到完美，下次要将尸体烧成灰烬才行。
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线索，更加增添了这个案件的疑点，但是这也让他钻进一个死胡同里。
要是他在焚烧前就已经死亡的话，为什么监控视频显示是他自己将汽油倒在自己身上，要是是他杀，而办公室只有他一人能够进出，他进去后就是一个密室。
一张大幕正缓缓在他面前张开，漆黑的幕布遮住了所有的秘密，他深信他自己已经抓住了幕布的一角，他兴奋而激动，来来回回在办公室里踱步。但这幕布又太黑太厚，让他感觉到窒息。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案子。
这是一桩奇案，是他人生中第一个奇案，他一定要抓住。
他着了魔似的一头扎进去，将我们晾在一遍，队长要我们开始着手排查名单上的问题。他也慢慢相信这里面有些蹊跷了。
出了会议室，我将这个消息提前告知了邓维，当然说的相当隐晦。
立春节气来的时候，从南边海洋吹来一阵暖风。吴国栋要回来了。
刑警队这段时间确实乱成一锅粥，东奔西走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听说他要回来，顿时都有了主心骨。喜气洋洋，翘首以盼。
站在摩天大楼的门口，太阳从大楼中间照射下来，擦干额头的汗水，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在台阶上坐下来。
想要排查这批名单上的人简直难如登天，我只好拿出我的看家本事，乔庄打扮混了进去，但是混进去了接下来该怎么查？又是两眼一抹黑。
我也有些乱了阵脚，一直在疲于奔波，最后什么也没有查到。
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突然也开始盼望吴大头的回来。
混蛋，我怎么会思恋起他来。
摘下乔装打扮的口罩，垂头丧气地走在人行道上，突然一双脚在我面前停下，“你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悠可是不行，这一年来你尽管成长了很多，但是这刑侦能力还得多学学。”
光听这讨厌的声音就知道来人是谁，吹着眉毛抬头望去，吴国栋穿着一身运动服，衣领竖着，头上戴着一顶棒球帽，背着背包。看着像是刚远足回来。头发白了不少，却依旧精神。
“呵，他们终于肯放你回来呢？”
吴国栋摘下帽子，将杂乱的头发理到一边，“暂时是恢复了自由身，不过离复职还有一段时间，还是休假状态。”
这都没能整垮他，这老狐狸还真有些门道，心里想着，他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脸皮挤得像是老树一样，亲热说：“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可是还欠我一顿饭呢，不对，应该是两顿。择日不如撞日，几天就先把这第一顿换了。”
不等我答应，他勾搭在肩上的手早就把我拖得老远。
说是要我请他吃饭，事实上他带着我他要去的地方，我跟着他走进一家西餐厅，打开菜单一看，嗬，还真不便宜。
“行了，别在这儿装穷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三个人月前，你从M国偷出来的价值连城的珠宝和文物，都足够买下一百家西餐厅了。”
“哼，你可别记错了，是你要我化身怪盗去偷东西，这脏水也有你一半的份。”
“我是要你调查那个黑市的头目与无面的瓜葛，东西可是自己要偷的。和我没有任何的关系。”他眼皮也不抬一下，十分悠然地喝一口咖啡，热气形成一层雾气在他头顶萦绕，咖啡滑下喉咙，他享受着头也一起摇晃起来。
我看着他，捏紧的拳头已经忍耐到极限，深吸一口气，也压抑不住，额头上的青筋跳动了一下，就在即将要发作的时候。吴国栋忽然在桌子上伸出一根手指，不动声色地指向另外一边。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四十来岁的老男人带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走了进去，在我们斜对角坐下，他们开始点菜。吴国栋低声问：“记得他是谁吗？”
“有些眼熟，对了，是名单上的，还是这旁边一家公司的老总。”
“你能看出些什么？”
我认真看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看不出什么？”
“那你觉得名单里面谁的可能性最大。”
“司格瑞特公司的经理一直与我有联系，一个叫张秀林的神秘富豪的档案一直没有补上。当属他的嫌疑最大。”
吴国栋笑了起来，“自然他的嫌疑最大，为什么你现在将精力全都浪费到或许根本不相干的人身上呢？”他顿了顿又道：“网撒的太大，有时候要收一收。走，陪我四处走会儿。”
他可不管我是否答应，正悠闲地在门外等着，身上没有带这么多的零钱，便只好拿出一张银行卡。我都忘了这卡是谁的了，反正里面有很多钱，收银员好奇地多看了我两眼，冲我嫣然一笑。
吴国栋十分悠闲地背着手在街上走着，不时看看表，盘算着时间，已经是下午了。又抬头看看天，最近的天气都不错。
转转悠悠，他来到湖边，挑了一个地儿坐下，打开他的背包，里面是渔具。上好鱼饵抛出，他开始悠闲的钓起鱼来。
“吴大头，要是没什么事就别浪费我的时间了，我还要回局里，有一大堆事等着我要忙呐。”
吴大头仰起头，“嘘，好不容易得了清闲，就应该好好享受一下。祁——牧，这是你现在的名字，我要好好习惯一下。你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特点，或者说是天赋，不管你变成谁，都能很快成为他，只要换上一张脸，就会自然而然进入他的生活，进入他的生命，无需任何伪装，无需任何表演，你是天生的无面人。”
鱼线向下沉了几下，圆形的涟漪围着原点展开，铺展到尽头汇入粼粼波光，贴着湖面的风吹到我身上，贴着肌肤倍感冰冷，一定是这风太冷。
“后来我仔细了解过你，你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我很难体会你的生活。不过，我能想象你的童年是怎样度过的。你的童年，每天面对的是来孤儿院休憩的老人，他们愿意来那，看到满院的孩子就会想到不在膝前的自己的孙子。你知道，能够讨好他们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们感觉你就像是他们的孙子，你是不是常常将自己幻想成别人，将别人的身份替代成自己？”
他目光注视前方的水面上，风已经吃着，我浑身冰冷，像是脱光了衣服站在这里。
“小学毕业后，有个老人收养了你。他在收养你的前一年，有一个和你一样岁数的孙子不幸死了。他孙子从小音乐就特别棒，听说你读初中的时候音乐方面的才能十分出众，但是到了高中为什么没能坚持下来，是不是因为那个老人那个时候过世了。”
我紧握着拳头，身体因为这股寒冷而战栗着，“够了。”我大声吼着，紧绷的鱼线跟着一起颤抖起来，“你为什么要给我说这些？向我宣扬你无与伦比的侦探能力？还是告诉我，你已经将我调查的彻彻底底，我永远也休想逃脱你的手掌心？”
“我想你是误会了。”他平静答道，“或许你自己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你从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自我，一直以假想成别人的身份来活着。在你心里的最深处一直想着成为别人，以至于都忘了自己，究竟是谁。你从很早的时候，就成了无面人。”
“一派胡言，简直是一派胡言！”我忽然暴怒起来，只觉得世界一下天昏地暗起来，周遭的景物也跟着一起扭曲，感觉我就是谎言被拆穿的皇帝，穿着不存在的新衣落荒而逃。
逃难的时候好像撞到了谁，那双明亮的眼睛让我不敢直视。我扯紧衣服，头低地更下。
过了好久，从头到脚依旧冰冷，焦明还在，正聚精会神趴在电脑前。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上去找他。
我走到突然叫他一声，将他吓一大跳，他没好气的骂了几句，心虚地四处张望着。
我见他电脑上亮着一些股票信息。
“焦明同志，现在可是公务时间，你用公务时间来炒股，是在公然违背我们的钢铁纪律啊。”我用他说我的话来呛他。
“去去去，我都是跟你学的。你也快过来看看，听说最近东海一些企业的老总要组建一个商海联盟，广泛集资，共同投资，要是成了绝对是场大风暴，现在他们名下公司的股票那是蹭蹭往上长。你也来买些。”
“我可没这兴趣……”
看着焦明眉飞色舞的表情，我的身体又开始暖和起来，他从未怀疑过我的身份，我在他眼中真的就是祁牧。
我的身体回暖，因为心中的洋洋自得。吴国栋的话忽然又在耳边回响，我霎时瞪大了双眼，嘴唇乌青。
“呀，祁牧，你的脸色真难看，你没事吧？”
“没……我没事……”
原来，一直以来我真的满足于这种扭曲的心理，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