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回忆，之中的回忆，能够在多少地方掀起一层层的波澜。如山的不穷，水的反复。它就从不是一个过去式，而是在未来等待的再现式。
-白老鲤奴《民志》
”师傅！兀缎长老！长老！“
兀缎转身，就看见了自己熟悉的身影，随后笑道：”兀白，你又来了。“
兀白的气息浮杂，步履琐碎，脚尖上沾着地面上的青灰色泥土。跑来的那一刻就带着满山都能够感受到的清风。只是他的这颗心，反而在莫名的躁动。明明本身就没有。
”师傅，我想知道一些事情。“
”当然可以。“
兀缎伸手，兀白在恢复了平静之后坦然的吐出一口气。才慢慢走进了房间，走到了兀缎的面前，点头，坐下。两人能够对视。
十年前。
”师傅。“
”嗯？“
”花能够知道自己应该落在什么地方吗？“
兀缎看向了门外，不，是山外。山中很少能够看见草木，大多数的树林高深耸拔，抬头，很久才能够分清什么是边枝，什么是树顶。而所谓的花，就更加是不可取其有的少见之物。
”应该知道。毕竟从一开始生长，就会清楚的明白自己只能够落在哪里。“
”可是人类从不知道。“
兀白抬头道：”我很疑惑，师傅，他们不愿意看清楚自己的死。但是他们生下来就代表着死。“
兀缎点头道：”兀云，你的思想比起你的师兄们都要更加的具有丰富的想象力。“
”这不是想象力。师傅。“兀云否认道，”这是既定的命运，可是他们不愿意看清。“
兀缎起身，她很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面不改色的讨论一件极其深晦的东西了。眼前这个才刚刚经过十岁的少年，却总是一副的愁容。
“你走出过尔山吗？”
男孩轻轻的摇头道：“当然没有师傅。”
”也就没有看见过山外的世界。“兀缎转身，轻轻的弯起了嘴角说，”等到你看到了山外的世界，我就能够告诉你为什么。
“这个跟山外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山外的人们未必是花，未必不是花。我们不能够因为尔山而限制住自己的思想，更不能够只去看到尔山这小部分就说一些道理。人生下来不是为了死的。赴死之前的一段人生你应该清楚。“
男孩起身想着门外走去，随后回头道：”我明白了，师傅。“
之后的第三年。
”师傅，我下山了。看见了山外的世界。“
”那你有什么感觉吗？“
”没有，他们依旧在生着，跟我们一样有着鼻子，嘴，耳朵。说出的话虽然不同，但是都用着一样的发声。他们虽然长得各式各样，但是他们基本上思想不离大荒之境。他们也是没有方向的。甚至.....“
兀缎知道，山外不仅没有给他答案，甚至还加重了他的答案。
”山外的人，明明知道了自己的生命。认清了自己没有元力的现实，但是还不愿意去承认自己的死亡。他们比起我们山中的人更加的珍惜自己所谓的生命，可是，如今还是不懂的死亡，如何去懂得生命？他们一生的奋斗，一生的追求，其实在这里都变得没有意义吗？未必。但是至少变得无价值。大荒之境，元力存在于人与人之间，但是又可以离开人与人之间。它是不死的，但是它是生着的。人们因为一时得到了它就仿佛认为自己也能够永生一般。抹除了死亡。我不明白，师傅，兀缎长老，死亡为什么要出现在花还未开放之时？“
她知道她无法去解答这个孩子的问题了。山外有着更多的地方，有着更多的人与事。自愚者可以闭上双眼，却也因此哭死了自清者。兀白，他开始变得不再事不解，而是焦躁，矛盾。
“从今以后，你修炼自在清风剑法。”
“自在清风剑法？”
“没错，也是我的剑法。说不定它能够给你答案。”
兀白认真的看着眼前的长老，她身后站着的，是已经打起瞌睡的兀云。
“自在清风剑法。要的是一颗无知无畏的心，能够感受到时间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但也要全部过滤所谓的喜怒哀乐，所谓的爱恨情仇。因此而变得浑然天成。宛如一人。你心中的矛盾，改变不了他人，至少能够去改变得了自己。”
兀缎在一段时间总会突然想起这个少年，坐在自己的面前，随后说出一些让自己都很难去开口的问题。这些问题真正让她感到兴趣的是，它不关于元力，不关于实力，更无关于强者。只在乎于世间的生生息息，在某一瞬间自己也能够感知到，元力什么的也就不重要的。
她更是曾经认为，这样的人这样的弟子，如果学习了自在清风剑法能够达到真正的浑然天成，发挥出它最强大的实力。因此也可能会解答面前这个少年本身的问题。
在所思所想之间，在天地轮回之间至少能够成为一颗星在尔山的众星辰之间亮起。用着自在清风剑法。
可是，如今来看。
兀缎抬头，对视着眼前的少年。少年的眉眼已经变得成熟，又了一定的起也又了一定的落。不再像是从前的那般锋利，但是更加的深邃。
他的对视，依旧跟从前没有什么模样。他接下来可能要问的问题更是跟从前没有什么模样。
所以，在这一刹那她，兀缎认为。自在清风剑法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他而去学习的。
自在清风剑法更不可能去适用于在他的身上的。
“兀缎长老。你说，人世间真的有着元力存在的必要吗？”
兀缎点头道：“当然，世间的一切都有着它存在的理由，而且，元力的存在是更加必要的理由。”
”可是。如果真的如这样的话，那么没有元力的人民，没有元力的生物，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吗？“
兀缎摇头道：”当然也有着它本身的必要。只是，兀白，你应该自己清楚的，元力为什么存在？“
”当然。弟子明白。“兀白低头道，“它如生命，是人的第二次价值的显现。是一次又一次能够让人生活下去的希望。人们从原始组建村落开始就是为了不被强大的魔兽而杀死，更是为了能够得到元力的保护。元力是活着的理由。”
“没错，所以，至少你要朝着元力的方向而去吧。这个世界是一个元力的世界，因此我们存在才有着自己的意义。”
兀白低下了眉，他不再浮躁，不再焦急。积压在自己内心的问题就变成了无法发泄的风箱每一次的拉动，就是一次长达世纪之久的叹息。
“流水的源头在哪里？山峰的下一座山是什么？一个个的问题都在反复，甚至是变得矛盾。人们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在乎源头，没有去看见下一座山。只是拥有了元力而变得如此罢了。长老，师傅。您想过吗？其实，没有元力，人应该怎样的生活呢？”
“没有想象，就是死亡。”兀缎直接了当的给他回答，“所谓的花，源头，流水，山，下一座山都没有存在的意义。元力的无就是我们的死。”
“所以，人活着也就没有了意义。不，是因为没有了元力而没有了意义。”兀白笑了起来，随即摊开了双手道，“从前我认为元力必不可缺，我认为世界就是元力形成的。随后我发现了有些人不需要元力也能够活的很好，我才知道，未必需要所谓的元力。到了现在，我才知道，一切的矛盾，一切的原因也都因为元力而起，而制造成的。所以，师傅，我忘记了自己为什么学习自在清风剑法了。我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去握着那一把剑施展那样的功法口诀。它使我认为是怪异的。我的心也是怪异的。”
两人之间的谈话变得清晰，但是听者却更加的浑浊。
兀缎直面着兀白的任何一个问题，不去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回答的机会。
因为她知道，这个问题一直需要自己来解答，一直也在等着自己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兀白的出现是一个契机，就像是自在清风剑法的修炼，也终有一天变得不再合适，需要改变方法，练就出属于自己的自在清风。
所以，兀白的问题更像是自问。所以兀缎要回答。
“兀白，你可曾知道你为何这样认为？”
“我？”
“我们将回忆拉开好吗？”